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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东峰 | 月亮年

 富平人原创馆 2023-01-18 发布于陕西

月亮年

文/马东峰

天气突然间温和起来,相比平日要暖和些,灰蒙蒙的清晨,纷纷扬扬飘起零星散乱的雪花来,旧年还剩些时日,天空高处的灰暗,在越来越密的雪花对撞里,显得有些慌乱。大地却是越发明朗起来,大有飞雪迎春到的喜乐味。

疫,整整乱闹了三年,仍旧不依不饶地闹腾着,而我是不太去理会地,也懒得去理会。这个世界上,母亲走后,似乎只剩了我,易怒,易伤感,整个人变得极其敏感,像只丢弃在一座被废弃了很久的村庄里的耗子,畏畏缩缩、颤颤䅇栗地丐讨着光阴,任何细微的风吹草动,都处在极度惊悚地警惕戒备中。

头年冬里闹疫母亲病了,我的村子全方位进入防疫防控,去不了医院,硬扛着。大姐二姐带了母亲去镇上医院检查,姐夫打电话叫我去镇上医院门口。镇上医生诊断是癌,晚期。避过母亲,大姐二姐哭,我跟着流泪,擦干泪水,骗了母亲去县医院确诊。

母亲那时双腿双脚,像刚从秋天泥土里拨出的白萝卜,双脚泛着惨白的肿胀,双腿因血流不甚通畅,向外瘆露着幽幽地紫青色的亮光,我每每望到母亲,心便瘆得慌。

姐夫和弟推着母亲去做检查,我和大姐二姐随在推床后边,她躺下时,回过头来,投来那种很慌恐的神色,怯怯地祈求道,“我不住院,检查完就回”

“么啥事,一检查完,结果一出来就回”我虚空地回母亲道。

母亲那时的神情,像我小时怕先生打针一模一样,胆怯中带着恐慌,寻求安全和安慰,很单纯。而母亲那时地心境,和我大不一样地。那是种敬畏生命,敬畏生活,敬畏对自然规律顺从的认命,又有着对我们极其复杂的依附情感在其中,似乎是依赖中过多地是种屈辱的妥协。

如果有一天,可以一命换一命,医院的手术台前,一定是站满了母亲。若想知道母亲为何这样作,那人间的问天台上,一定是站满了傻傻的我们。

突然间明白,永远不要去和爱你和与你爱的人眼神相注视,若那样会给彼此带来长久的伤痛和伤感。

住了一礼拜院,母亲的病情没有一点要好的起色。

母亲的屋子很小,小的半个眼神,就能装满,小的一个搂抱,就能抱走,却很整洁,整洁地连一粒尘埃都无处落脚。

这年的春节,在极度压抑中无味的敷衍。门前的红叶李树,在惨淡的春日里盛开出满树洁白的花,整个春天散发着沉闷的气息。

病恹恹的春天,私跟着患病的母亲,跌倒在发着高烧的庚子鼠夏。

疫,越来越滥,母亲的病,越来越重。起先,两个姐轮流照看,过完年,春少暖意,柳风还寒,母亲被病痛折磨地昼夜难安,两个姐开始一同照顾起母亲。母亲从不因病痛折磨难以忍受痛楚,而呻吟出声来。母亲说,“呻吟是把破烦撂给别人,不好”。她疼痛难忍时,只能从脸上表情看到,蜡黄略带暗灰色的脸肌,会紧绷抽搐,嘴唇在无声的抵抗中内陷,眼角跟着会流出几滴浑浊的泪。这时,疫,已闹腾至第二个年头。

永远不要把痛苦当成荣耀,痛苦只是一种向命运妥协地无奈。

光阴不以人的喜忧而停留,柔弱无力的春,很快在煎熬里,把母亲拖进沉闷枯燥的初夏,母亲的病恶化加重。俩个姐夜里陪母亲,我和弟守白天,母亲拒绝打针吃药。

轻捧明月,哀送时光,月亮挥洒着幽怨的亮光,爬在门外的红叶李树树梢,爬上窗台,爬上屋顶。母亲木囊痴滞的盯看着屋顶说:“屋顶上有棵树”,我也抬起头看着屋顶说“是棵桂花树,开满了桂花”,沮丧的月光洒下清辉,拖拽星辰漫入深夜。母亲每当从昏迷中清醒时,嘴里就呼喊着妈,那叫妈地声音,低沉又虔诚,眼角挂着泪花,脸露出极为释然地笑,很幸福的样子。

那会,我姐弟四个都在哽咽,泪跟着涌流了一脸。

母亲一辈子爱整洁,爱清静,那天夜里静极了,静的只有月光洒下的沙沙声,即即便是本家哥嫂涌进母亲屋里,我都没听到,子夜时分,一团乌云从天边飘来,月亮熄灭了,母亲闭上眼睛睡了,再也没有醒来。



作者简介

马东峰,富平县曹村镇太白村刘家堡人。

讲述富平人的故事,

凝聚富平人的力量。

弘扬富平人的精神,

打造富平人的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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