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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二狗的婚亊|庆元

 运河儿女 2023-01-19 发布于江苏
黄二狗的婚亊

                          

黄二狗要结婚了,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庄前庄后传开了。

后庄东头的黄二狗,早年丧父,本来有个黄大狗的哥哥,可惨的是十八岁那年,被招进徐州小煤窑做工,大狗在一次井下挖煤被塌方压死了,黄二狗便跟瘸腿妈妈过起了相依为命的苦日子。

黄二狗认字不多,身板骨挺结实,头脑很灵活。他干农活当然不在话下,就连砌房造屋的手艺活,看看望望、指拨指拨,也能学个七打八。

一转眼,黄二狗已成了农村二十五六的 “大龄男” 。要说找对象娶老婆,前几年媒人也曾介绍过几个本村的外地的,他回人家也说不出个什么明白豆子,一句话“等等再说”,局外人也猜不出他的心思。我说黄二狗啊黄二狗,你又不是钻石王老五,有什么可以拿qiáo的?现在弄得连个媒人影子也不成踏过你家的门槛。

住在前面大庄上当队长的大舅舅,知道老妹的这块心病,总不能让黄家断了香火。

大舅想起了从河南要饭来这里落户已七八年的王大娘,平时也没少帮助接济过这一家三口子。王大娘的大姑娘李翠花,今年也已二十岁了,人长得倒挺标致有模有样,就是不知什么原因,也未论嫁出阁。是姑娘心高气傲?还是家境贫寒?还是另有隐情?还是她妈妈要彩礼过重?还是缘分未到?庄上人也猜不透。

不管怎么说,大舅还是想去碰碰运气。

“大妹子,这些年日子可还过得去?有困难尽管跟我说。”大舅关心地问道。

“队长大哥嘞,俺娘仨在大伙的帮衬下,日子过得中,中,中中。”王大娘感激地回应。

“昨儿俺不出坦,赵大婶送来一碗菜面,吸溜往下滑到肚里。”翠花姑娘也插上一句。

“现在的生活啊,不知要比当初的要饭好了多少倍,四角硬草房风不进雨不漏,俺和女儿都是整劳力,小儿子也已念上高中,三歺简单温饱不愁。”

大舅趁机说了一句:“姑娘也不小了吧,如果许个好人家就更好了,如在你们老家,你恐怕早该抱孙子了。”这一说不打紧,只见姑娘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大娘也没了刚才的笑意。

翠花不是个剩女,庄前庄后团团转也算得上一枝花。

翠花羞涩地说道:“大舅队长嘞,俺还小,俺的大事俺做主,谢谢您的关心。”便又扭头对娘说了句:

“娘,俺不出门,就陪您过一辈子。”

“傻闺女,草木灰泥不上墙,女儿养不了娘,俺还有你这个小弟儿子养老呢。”王大娘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谁说女儿养不了娘,我就一个亲姑娘和女婿,待我们不晓得多好呢。”大舅乘机夸了一下养女儿的好处。

“唉,俺还真有些舍不得女儿出门离开俺,可想得慌。”

“大妹子,我家外甥黄二狗人很诚实,干活是把好手,还会瓦木匠手艺,闲时走街窜村挣些灵活钱,母子俩的小日子过得一一当当的,就是……”大舅想引话入题。

不提黄二狗倒好,一提黄二狗,王大娘火冒三丈:“不提不提,俺看到他瘸腿妈妈就生气!真是笑穷人没X子,俺们要饭的不偷不抢还是有⻣气的。” 队长大舅碰了一鼻子灰,知道又惹起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

话分二头,当初王大娘从河南逃荒,一路要饭要到了江苏,要到了黄二狗家门口。黄家养的一条小黄狗,狗眼看人低,窜出来叫个不停,吓得小翠花姐弟俩直往大娘身后躲,黄二狗大声喝住小黄狗。黄大妈见他们娘仨可怜,便将盛给二狗子的一碗稀粥倒进了王大娘的破瓢里,又回屋里找了件旧棉袄披在王大娘肩上;黄二狗毫不犹豫地将塞在自己脖子上的一条新毛巾,围在翠花小弟的颈项上,王大娘千恩万谢地走了。翠花姑娘觉得二狗子像亲哥一样,心里感到热乎乎的一阵暖流。

黄大妈进屋干自己的亊,忽然想起草堆边大黄鸡这几天生的蛋还没有拿,那是聚给二狗子过生日用的。急忙跨出门,一摸蛋窝,傻了,啥都没有,心想说不定被要饭的顺手牵羊了,就急匆匆地喊着追了上来:“要饭的,你可成看到草堆边鸡生的几个蛋?”(幸好没有漏嘴说个偷子)王大娘十分诧异:“没看见,你家有蛋没蛋,问俺干啥呢?” “失物无来人,今天除了你们,还没见人从门前走过。”王大娘北方人的火爆耿直的脾气上来了:“难道是俺们爱小偷的?!”,“我也没说你偷的拿的,查问一下就不行啦,多什么心,怀什么疑?” 还嫌不够,又补上一句:“真奇了怪了,难道鸡蛋会长上翅膀飞了不成?” 激烈的争吵引来乡邻一阵劝解,气得王大娘留下一句狠话:“今天吃你一碗粥,以后还你一锅饭,饿死不上你家门,冻死不宿你家草堆头” 随手摘下儿子颈上的毛巾和披在肩上的旧棉袄,一齐甩在地上,气冲冲地走了。

后来总算弄明白了,原来是早起拉肚子的柱子他爹,看见庄上专干偷鸡摸狗的张二混子,一大早便弯腰顺走了窩里的几个鸡蛋,还有人看到二混子中午做了一盘韭菜炒鸡蛋,咪着小酒雅着呢。

黄大妈理亏,却拉不下老脸赔不是,王大娘窩气,结在心里的疙瘩解不开。

李翠花十八岁出落成一朵花。一天中饭后下河边,蹲在水跳板上汰衣服,一不小心,木盆滑下了水,翠花伸手一够,重心偏移滑下了河。正巧黄二狗在邻庄帮工,酒已经喝得微熏,嘴里哼着乡间小调,正走在河岸上,忽听得有人呼救,见一姑娘在水中挣扎着,救人要紧,那分男的女的,他立马穿入河中救人。他奋力拽着姑娘游到了岸边,定睛一看是心仪巳久的李翠花。双手托着被河水浸透衣衫的姑娘,曲线更加清晰柔美,脸蛋愈发白得像个玉人儿,他像捧着一件艺术品轻轻地放在绵软的草地上……。

好亊多磨, 又过了些日子,大舅总放不下二狗的婚亊,再次走进王大娘的门。

“大妹子,老哥我是个厚脸皮,人人都说翠花和二狗子确实很般配,我总想促成这桩美满姻缘。”

“不是俺打你的面子,二狗子人倒是不错,就是他瘸腿妈太不像话了,这种冤枉人的亲家,姑娘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能过呢?”王大娘还是抱着老话不变。

队长大舅见王大娘话语有了松动有了希望:“我的大妹在,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翠花又不跟他妈过一辈子,他妈也不是一个难玩不讲理的人,为当年丟蛋的亊,至今还懊悔着呢。大妹子你就听我劝,再考虑考虑,我就先走啦。”

“娘,人家二狗子还救过俺的命。再说黄大妈也没说俺们偷鸡蛋。”翠花姑娘从里屋走出,轻轻地拽了拽她娘的衣䄂,红了一下脸。

“娘还没答应呢,你就胳膊肘子朝外弯,真是女大不中留啊。”王大娘不禁滴下了几滴眼泪。

“娘,俺又没说嫁给他,俺还是陪您过一辈子。”翠花安慰着她娘。

队长大舅想到:拜佛拜到九十九,就差这一拜了。趁热打铁,是该到老妹家走一趟的时候了。

“大哥啊,前庄后庄又不远,今天你怎么难得有空来看我穷老妹。”黄大妈阴阳怪气地迎进了亲大哥。

“老妹啊,亲戚远来香。走亲走亲,今天这不就走来了吗。”大哥陪着笑脸。不等老妹接下文,便又说道:“大哥先给你透个话,不要高兴不要愁。”

“大哥哎,家里兄妹就不要卖关子了,好事坏亊尽管说,我既不高兴也不愁。”其实黄大妈最愁的是光棍儿子黄二狗的婚亊。

“我去了二趟王大娘家,总算大门松开了一条缝,二狗和翠花的婚事有了点眉目。只怪你当初冤枉人家偷鸡蛋,王大娘还记恨着呢。”

黄大妈被说得既高兴又犯愁,高兴的是黄二狗摊上了这么个好媳妇李翠花;犯愁的是当初不该怀疑人家王大娘,又不登门赔礼道歉要面子,现在误了儿子的大事。便央求道:

“我的好大哥哎,小妹全靠你出力帮忙了。”

“最后这个忙帮不了,你闯的纰漏还需你去堵。”大哥将了她一下。

“我就是拉不下老脸,再说当初我也没说王大娘偷鸡蛋。”黄大妈嘴里嘟囔着。

“禿子头上蚤子明摆着。好好好,怪我大哥多亊了。”说着便一脚跨出了门槛外。

“我的亲大哥哎,别走别走你领我去赔礼还不行吗?”黄大妈紧紧拉着他的后衣摆。

黄大妈将周身稍微整理了一下,又带上几斤鸡蛋,挎着篮子,由黄二狗搀着,一瘸一拐地跟着大哥向前庄走去。

出门迎接他们的是李翠花,她脆声声地地喊了一声黄大妈,便引着进了堂屋心。她转头朝里屋喜孜孜地喊道:“娘,黄大妈来了,黄大妈来了。”

“来就来了,惊惊乍乍的。”王大娘抛出了一句怨话。

大舅推了推黄大妈,使了一下眼色。

“大妹子,还生我的气呐。怪我怪我都怪我,错怪了你这个大好人,今天给你赔礼来了。”黄大妈满脸愧色。

“妈,都是你不了解情况乱猜疑人。大娘,对不起,对不起。”黄二狗同样赔着小心。说着将装鸡蛋的篮子,往翠花手上递。

“不准拿!娘就被几个鸡蛋气了好几年了,家里不缺这几个鸡蛋。”王大娘旧气未消,黄大妈羞愧满面。

“大妹子,千不好万不好,都是我这个老妹不好;千不该万不该,都是我这个当大哥的不懂礼貌。您还是看在两个孩子的心意吧。”队长大哥适时地打起了圆场。

王大娘本来就是个直肠子的人,加之也喜欢黄二狗,现在有粉就是白,不过,还得推一推干净身子:“现在是新社会,子女的婚姻大事,还得自己作主,今后日子过得好丑怨不得娘。”

黄大妈将儿子黄二狗推到了王大娘靣前:“大娘放心,我一定对翠花好,一定对您像亲妈。”

大舅问翠花:“不知你可愿意不愿意?”  “我听我娘的”翠花涨红着脸进了卧室。

“大妹子,办喜事不用你操劳。全套新式家俱,二狗子早就打好了,床上新床单、新褥子、大红鸳鸯枕、三床绸缎被、半导体收音机、蜜蜂缝纫机……差不多都准备好了。婆婆我将她当作亲闺女,二狗子若是将她来欺侮,我手中的拐杖不留情!翠花进门就当家,我们两家像一家,” 黄大妈就像豫剧《朝阳沟》栓宝娘对银环妈的推心表白。

“大姐哎,我也不是老糊涂,女婿就当亲生儿。男子汉是家中顶樑柱,不仅人品要好,还要顾家会过日子,撑起一片天。新亊新办,勤俭适用为主,我们都是从苦日子过来人,可不能忘本啊。”王大娘说得在情在理。

这里姐啊妹啊的谈得正欢,计划着日子办喜亊,外面却传开了:

黄二狗和李翠花要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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