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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安山文学】北疆晓歌||血色中秋(散文)

 望安山文学 2023-01-19 发布于福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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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中秋 
文/北疆晓歌(北京)


早就想写写这段儿杀牛的经历,只因场面过于血腥而迟迟未能动笔。但毕竟是我青春年少时的真实过往,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所以,还是如实记录下来,看看我们那个知青年代干的事,立此存照吧!


一九七二年九月下旬,我刚满十七岁,下乡到黑龙江畔逊克军马场参加放牧军马工作没多久。秋高气爽,并不适用于此地,这里是高纬度边疆地区,早已透着阵阵凉意。夜里放牧,要穿棉衣御寒了。
这天我打勤杂,干些打扫马厩卫生的工作。明天就是中秋节了,队长李云秀安排军马一班的天津知青史英武、军马二班的退伍兵大朱和我,将连队饲养的一头黄公牛杀了,给全连职工家属分牛肉过节。英武哥中等身材,偏瘦,总戴一顶浅灰色鸭舌帽,说话一口天津味儿。大朱哥人高马大,典型的山东大汉,发音山东腔特浓。这种杀牛的活儿我既没看过更没干过,心里犯怵。但队长分配的工作又不能推辞不干。好在知青英武哥在内蒙插队时干过杀牛的活,跟着他干就是了。
我问:“这牛那么壮实,咋杀呀?”
英武哥说:“咱仨一人一把劈柴大斧,用斧背照牛脑门使劲儿砸就行,砸晕倒地我再杀!”
我问:“牛顶咱咋办?”
“不会的,牛只会往后退。”
我心想:这哪是杀牛,这是残忍地砸牛哇!
英武哥说:“我先来,你俩照我的手法砸就行了!”我和大朱哥点头同意。
英武哥把老牛牵来,让牛站在两个马厩中间的空地上。老牛不知自己死期已到,仍然慢悠悠地反刍嚼着未消化的草。英武哥右手拎着一米长的大板斧,蹑手蹑脚地走到牛头前,趁其不备,双手抡起大斧照着牛脑门狠狠地砸了下去。听到沉闷的“咚”一声,牛疼得“哞——”叫着,晃着牛头向后慢慢退着。大朱上前也一斧头砸下去,老牛依旧叫着退着。轮到我了,心和手都在发抖,顾不了那么多了,上去照牛脑门抡下去第一斧头……
就这样,我们仨轮翻上阵,他俩每人各砸了十七斧头,我砸了十六斧头。最后,老牛的左眼眶都被砸塌了,鲜血直冒,扑通一声侧身躺倒在地,呼呼喘着粗气,牛眼里淌出浑浊痛苦的泪水,已经被砸晕了!这时,英武哥拿来早已准备好的一尺长的尖刀,走到牛跟前,照着牛心口窝“噗”的一刀捅了进去,只露出刀把在牛体外。并且用手转动两下刀把,为的是让牛血淌得快点儿,少遭些罪。待他拔出刀后,一股血流喷涌而出,顿时将地面染红了一大片。四条牛腿不停地抽搐着,频率越来越缓,最后不动了——血已经流干了。
英武哥先将牛头麻利地卸下来,提着犄角放到靠马厩的木栏旁。两只牛眼半睁着,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英武哥开始用刀扒牛皮,我和大朱哥帮忙抻着牛皮,强烈的血腥味令人作呕。然后开膛破肚,五脏六腑冒着熏人的热气,淌出来一大堆!
我和大朱哥把英武哥卸成大块的牛肉一字摆放在两根大圆木上,等着队里来大马车拉走。将牛心、肝、肚等能吃的内脏留下,将肠子等不能吃的装上炮车,推到马厩后面的一个土坑里掩埋……


经请示队长,牛皮被扔到了牛棚的屋顶上,任其发臭慢慢腐烂。
我曾问过队长:“为啥不找地方把牛皮卖了呢?给队里增加点儿收入也好呀!”
队长说:“牛皮臭了烂了没事,如果卖了就有事了!”
真搞不懂,这是啥逻辑。


中秋节这天晚饭,知青们在食堂吃到了牛肉炖土豆,吃得兴高彩烈,谈笑风生。他们没经历过杀牛的血腥场面,当然吃得很香。而我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儿,自己参与了杀牛的全过程,内疚、不安、后悔等情绪纠结在一起,难以释怀!
我放马赶着马群进出马厩,都要从牛棚旁边路过,经常看到母牛带着小牛犊冲着棚顶的公牛皮叫着,撕心裂肺,让人心疼。你把人家丈夫和小牛的父亲杀了吃肉,还残忍地将牛皮扔到牛棚顶上,这不是存心让母牛和小牛伤心么?人呐,怎么就不为母牛和小牛想想呢!
那以后,我夜里睡觉,常能梦到被杀的公牛,双眼瞪着我们,有时从梦中惊醒,再难入睡。有时梦见母牛冲着棚顶牛皮“哞哞”叫着,让人坐卧不安!
写这篇小文的时候,眼前总浮现出那个牛头,那一双半睁的牛眼,仿佛在问我:“牛肉好吃么?”


一晃五十载,少年近古稀。
杀牛今提起,不免仍唏嘘。
蹉跎岁月里,诸事梦相依..…


 插图/网络


作者
简介
策划:耕文;主编:非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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