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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就是这样，分分合合，半点不由自己；纵使跋山涉水，该走的路，一步都少不了。缘分也是如此，兜兜转转，有缘终会相聚；即便历风经雨，应记的人，一个也忘不掉！1974年10月6日，这个普通的星期天对路一鸣家却意义非凡。路一鸣家从来没有这样热闹过，嬉笑声吵闹声，锅碗瓢勺的叮当声，各种声音浸透诱人的饭香塞满房间的角角落落，空气里弥漫着重逢的快乐。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啊，为了这场十年分离后的再团聚，路一铭和肖凤仙前一天晚上就开始筹划。“凤仙，把家里的肉票油票豆腐票都用上吧，那几张糖票烟酒票也拿上，全当咱们提前过年啦！大大小小十口人呢，别弄得不够......”肖凤仙过日子精打细算仔细惯了，路一铭怕她准备得不够，一向不善多言的他絮絮叨叨叮嘱了好几遍。彭云飞今天回来，计划会议一结束他拔腿就往回赶，估计下午五六点就能到家。他预料的没错，老婆淑萍带着三个孩子已经先他两天到达。路一鸣接的站，近十年没见，淑萍还是那样体态丰满，又白又胖，一件蓝底儿白点的旗袍将肥胖的身材裹得凹凸有致。两根细细的麻花辫儿依然交错盘在脑后，那张胖脸仍旧端庄生动，从头到脚显露着古朴的民国风情。大姑娘兰馨，二姑娘兰丽，路一鸣一眼就认出来了，俩姑娘和婉清一起长大的。老三也是个姑娘，五六岁的模样，葡萄眼儿滴溜滴溜的，一看就是个小人精。路一鸣心里发笑，这小丫头是老彭十年重庆之行的收获。从彭云飞匆匆进京开会那天起，路一鸣就开始跑房子啦。局里住房紧张啊！路一鸣跑前跑后五六天，总务处总算调剂到了比较合适的住处。新家安置在二号楼三层，两卧一厨带阳台，卧室带有装被褥衣物的大壁柜。后勤处配备了应有的家具，三副木板床、两张写字桌、四把椅子，还有一张带玻璃板的小圆桌和两把竹编藤椅，那是厅处级干部特配的。按照彭云的级别理应进驻一号局长楼，无奈没有空房，也许真的是缘分使然吧，歪打正着和路一鸣做了楼上楼下的邻居。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何况这友人情归故里，回来了就不打算再走。果然不到六点彭云飞就进门啦。呵呵，一屋子人正等他呢！三姑娘听到声音，路婉清讲的故事也不听啦，飞奔出来扑到彭云飞怀里，“老汉儿，你到哪里去了撒，怎么不要幺妹儿撒——”彭云飞揪揪她的小鼻子，故作惊讶地说，“哪个敢不要我家幺妹儿，老汉儿扇他哈老壳！”爷父两个的对话惹得一屋子人哈哈大笑，路婉清大哥路懋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哈哈，谁是谁的老汉儿嘛，我都糊涂了！”幺妹从彭云飞怀里出溜下来，一本正经地说，“连这个你都不知道？我来告给你！”说着她指着路一鸣，“路伯伯是你和婉清姐姐的老汉儿！”她一转身又指着彭云飞，“这是我的老汉儿，也是我大姐的老汉儿，我二姐的老汉儿！”说完嘴一撇又来了一句，“你个哈老壳好笨喲！”这一下大家笑得更厉害啦，“知道了！知道了！这老汉儿就是爸爸哟！哈老壳应该是脑袋，对吧？”路懋杰恍然大悟。彭云飞哈哈大笑，“这算啥，还有更厉害的呢！等一会儿没准儿龟儿的、老子的就出来了！我再不回来呀，我这三姑娘就毁在重庆方言上了！”山一程，水一程，十年别离终相逢，未言语先哽；风一程，雨一程，举杯对酌不是梦，泪眼醉朦胧。匆匆洗一把脸终于可以坐下来了，彭云飞、路一鸣，两个将近不惑之年的老爷们儿，竟然都兴奋地像个孩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眶红红的傻呵呵地笑着谁都不说话。淑萍见此情景，知道彭云飞过于激动，赶紧给彭云飞倒了杯茶递到他手里，“咱们行李还没到，这两天都在路哥嫂子这儿吃呢！你和路哥说话，我到厨房帮帮凤仙，这几天她忙坏了！幺妹儿，找姐姐们玩去。让爸爸和路伯伯说话。”她把幺妹儿带了过去。淑萍安置好幺妹儿，赶去厨房里帮肖凤仙忙活，房间里只剩下了老哥俩。路一鸣给彭云飞续上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他看着彭云，“说说吧，干得好好的怎么想起回来了？”彭云飞呵呵笑着摇摇头，“一言难尽啊，重庆气候潮湿，三天不吃辣椒???猪肉人就受不了，浑身没力气，咱是回回，可那里的人不养牛羊，没有牛羊肉啊！我和孩子们还好说，闭着眼睛吃吧！淑萍就不行啊，恶心，呕吐，唉，跟着我受罪了，这么多年身体一直不好，这样下去她会撑不住的。还有个原因，想你们，感觉自己就是一个没根儿的浮萍，找不到自己的归属，嘿嘿，思前想后，老子这局长不做了，回家！这儿才是我的根儿，才是我施展身手的地方！”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刚才你也看到了，那些龟儿呀老子呀，老汉儿和父亲都没法分的重庆话，十年了，我都没办法接受啊！不能再待下去了，咱们姑娘不能学那个，她还小，回来板一板就好了！”“两个大姑娘在重庆下乡的吧？这回来怎么安排，想好了吧？”路一鸣又问。彭云飞一笑，“何止是想啊！我离开十年了，回来再想谁认我哟！已经安排好了，是耀普安排的，在他矿务局机械厂。”“高耀普？矿务局机械厂，为啥不……”路一鸣不解地问。“一鸣，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想，我是回来工作的，如果还没走马上任就先安排自己孩子，我怎么服众？两个孩子都二十多了，她们懂。”彭云飞说。“吃饭喽——”肖凤仙和淑萍端着大碗小碟从厨房出来招呼大家。顷刻间一张大桌就摆满了。茭白肉丝，葱爆羊肉，脆皮糖醋鱼，素烧茄尖儿，白生生的糖醋藕片儿，黄灿灿的红烧虎皮豆腐,红亮亮的油炸花生米，中间是一沙锅热气腾腾的生汆丸子......两家人团团而坐，彭云飞把幺妹儿在一张椅子上放好，转身把两只酒杯斟满，“哈哈哈，早就想凤仙嫂子做的饭了。那今天我就反客为主了啊，世事沧桑，我和一鸣，我们两家能再次相聚是缘分，是天意，也是我们的福气！来，一鸣，咱哥俩先干了！”说着他端了酒杯和路一鸣一碰，两人仰头一饮而尽。“你们吃饭，我和你路伯伯喝几杯，这么多年就盼着这一天呢！”他对大家说。路一鸣刚把两个人的酒杯满上，没等彭云飞端起，路婉清就把那盘素烧茄子轻轻推到他跟前,“叔，您尝尝这个，别空着肚子喝。”彭云飞用筷子夹了一筷头放嘴里，他凝神细细品味，“唔，好吃！软糯鲜香！啥肉啊？”他的神情一下把淑萍惹笑了，“别说你了，如果不是我亲自看到凤仙做这道菜，我尝过之后也以为是肉呢！”彭云飞更疑惑了，“佟淑萍，那你说了这么多等于没说啊！”“好好好，我告诉你吧，是茄子。”佟淑萍没有工作，是名副其实的家属，彭云飞就是她的天，她心疼他，不想让他着急。“叔，我佟姨说的没错，是茄子！这是我妈的看家私房菜！虽然不像大观园王熙凤的茄鲞那样用鸡油炸，用鸡脯肉、香菌、新笋、蘑菇、鸡汤炖，但味道决不亚于她！”路婉请得意地说。肖凤仙难为情地笑了，她瞪了路婉清一眼不好意思地嗔怪说：“这孩子，哪有这么夸自己妈的？叫你彭叔叔吃顿饭，怎么还吃出个大观园王熙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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