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淮西问题的由来淮西军，亦称淮宁、彰义军。是唐朝在今河南省东南地区设置的藩镇军府。宪宗时，辖蔡（今河南汝南）、申（河南信阳）、光（河南潢川）三州，与湖北、安徽交界，向东可卡阻江淮赋税，向北可夺控东都洛阳，为唐时交通要衢。 淮西藩镇成立于唐代宗宝应元年（公元762年），第一任节度使李忠臣，原名董秦，幽州人，起家于平卢军（平卢军原在辽东，搬迁至山东），归安禄山节制。安禄山造反时坚定站在朝廷一边抗击叛军，因功被任命为淮西节度使，并赐名李忠臣。从这个赐名可以看出，当时的朝廷对他是极为嘉许和信任的。 第二任节度使李希烈，是李忠臣的义子，幽州人，于大历十四年（公元779年）率众轰走已然贪色暴虐的干爹，自任节度使，并于兴元元年（784年）叛逆称帝。在朝廷围攻下，于贞元二年（786年）被部将陈仙奇毒杀。 第三任节度使吴少诚，幽州人，李希烈的亲信将领。骁勇善战，曾率淮西特种部队骡军，多次击败朝廷军队。并在贞元十六年（公元800年）七月与朝廷叫板，在溵水（周县商水县）把唐将韩全义率领的十七道兵马打得落花流水。不得以之下，德宗只有将他赦免，并继续担任节度使。 第四任节度使吴少阳，幽州人，深得吴少诚欣赏，将其认为堂兄弟。宪宗元和四年（809年），吴少诚病故，吴少阳杀其子吴元庆自立为节度使，在任期间嚣张跋扈，到处挑衅邻近藩镇。 通过这四任节度使履历，不难看出他们的共同之处：全都来自幽州，乡土情使他们空前团结，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到了战场都是生死与共的亲兄弟，战斗力彪悍；都很能打仗，有多次击败朝廷军队的骄人战绩，不把朝廷放在眼里；都很能闹腾，以保持藩镇独立为己任。 可以说，从德宗开始，就憋着劲儿想把这个地处中原腹心的眼中钉拔掉，怎奈实力不济毫无办法。 宪宗继位，立志平藩。在杜黄裳、武元衡、裴度、李吉甫、李绛等一干主战派宰相的辅佐协助下，先后消灭了西川、夏绥、镇海三个不听话的藩镇主帅，将眼光锁定淮西。可谁知成德节度使王承宗因继承权问题带头作乱，成功将宪宗吸引了过去。于是，宪宗派出他的亲信宦官吐突承璀，率20万大军，从元和五年（810年）开打，一直打了两年也没整利落。 宪宗放着满朝文臣武将不用，非要派个没打过仗的阉人上场。历史在评价他时，都说他英明果决，但他那种自以为是、自负自大的执拗劲儿，却与其爷爷德宗李适一脉相承。 元和九年（814年）八月，吴少阳病故，其子吴元济擅自接任，秘不发丧。 经过与朝廷多年对峙，淮西也早不是铁板一块儿。吴少阳在世时，幕僚苏兆、杨元卿，以及亲信侯惟清也都曾力劝吴少阳与朝廷和解。吴元济很反感，一上任就杀掉了苏兆，囚禁了侯惟清。杨元卿因在朝廷公干得以幸免，但其老婆、孩子却均被吴元济所杀。 在淮西，吴元济可凭借的将领主要是同为幽州人的骁将董重质，董重质善长用兵，勇悍有谋，是第三任节度使吴少诚的女婿。 杨元卿找到宰相李吉甫，将淮西虚实告之，请求朝廷派兵攻打。按唐制，作为高级将领的节度使病故，朝廷应辍朝几天以示尊重，并派使者吊唁。但宪宗并未做出任何表示，只是将与淮西三州邻近藩镇的官员密集调整了一遍。 比如，将河阳军的防御方向，从河南北边浚县调整至河南中部汝州（河南平顶山）；将大将李光颜从洺州（河北邯郸永年）调到了陈州（河南周口淮阳）任刺史；将令狐通从泗州（安徽宿州）提拔到寿州（山东梁山县）任防御史；将荆南节度使严缓调到距离更近的山南东道任节度使。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李光颜，他本名阿跌光颜，因军功赐姓李，河曲稽胡阿跌部落，哥哥李光进是河东名将。他自小从兄参军，勇猛善战。 宪宗用意很明显，就是把他心中的放心人、猛人安插到淮西周边，以备不虞。 李吉甫建议宪宗收拾淮西，理由是淮西不比河朔，四周无党援，且周边常驻朝廷数十万兵马，不趁其内部换帅人心不稳之机拿下，恐怕今后再难图谋。另一位宰相张弘靖也主张打，但他认为朝廷不能失掉礼数，应先为吴少阳辍朝，并派使者吊唁，待其有不逊之迹再出兵，如此则更加正大光明。 宪宗听从了他们的意见，派出省部级高官、工部员外郎李君何到蔡州（河南汝阳）吊祭。吴元济见朝廷已经知道他爹死讯，也就不再装了，公然翻脸叫板。先后派兵屠灭舞阳（河南漯河舞阳），焚烧叶县(河南平顶山叶县)，抄掠鲁山（河南平顶山鲁山县）、襄城（许昌襄城县），整个中原地区烽烟四起、人心动荡不宁。 02 战事爆发，猛将初战告捷元和九年（814年）十月，宪宗任命山南东道节度使严绶为淮西招抚使，全权负责征剿事宜。 严绶，进士出身，长期在河东任职，为政宽和，善理民政，但不长于御兵。宪宗让他出任总司令，主要是看重了他的政声不错。 元和十年（815年）正月，吴元济兵锋已至东都附近。宪宗下诏撤销吴元济所有职务，正式命令严绶统率全国十六道兵马征讨。 俗话讲真金不怕火炼，只可惜严绶不是真金，在战火的熔炼下很快原形毕露。 二月二十七日，唐军在磁丘（河南泌阳东北）被淮西军击败，狼狈退却五十余里，跑到泌阳城内据关自守。与此同时，寿州团练使令狐通也被淮西军击败，沿边设置的驻兵堡垒均被淮西军血洗。 宪宗立即撤掉令狐通，派左金吾大将军李文通接替。李文通是唐朝宗室，长期在昭义军，颇有战功。 宪宗又下诏给鄂岳观察使柳公绰，让他派五千人交付安州（湖北安陆）刺史李听，协助李听从湖北方向对淮西发起进攻。李听是名将李晟之子，打仗很在行。 柳公绰拿着圣旨说：“朝廷这是担心我们这些书生不知兵啊！”随即请命亲自统兵前往安州，李听一身戎装出城迎候，柳公绰将调兵符节连同六千精锐士卒交予李听，并当众告诫部众：“今后但凡行军打仗之事，要坚决听从李都统指挥”，李听非常感动。两人在南线战场配合默契，屡败淮西。 柳公绰是陕西铜川人，文武双全，其亲弟就是与颜真卿齐名、以“柳骨”著称于世的大书法家柳公权。上天是公平的，中唐远称不上盛世，军阀混战、朝令难行，但往往越是乱世越出大家。后世所熟知的白居易、刘禹锡、韩愈等大文豪，全部都生活在那个时代。 三月份，李光颜发力，先后在临颍（河南漯河临颍县）、南顿（河南周口项城县）两次击败淮西军。刚刚归顺朝廷的魏博节度使田弘正，也主动派出三千精锐协助作战。要知道淮西兵的根子就是地处河朔的幽州，碰到同为河朔的魏博大兵，他们的战斗力可就不那么灵光了。 吴元济是个纨绔，没他爹那么硬气。打了两次败仗就心虚了，急忙派使者分赴成德、淄青，找王承宗、李师道求援。同为刺儿头藩镇，王、李二人自然鼎力支持，他们数次联名给宪宗上表，请求赦免吴元济，宪宗自然不肯答应。 王承宗刚被朝廷收拾，且南有魏博监视、北有幽州觊觎，自顾尚且不睱，确实没精力闹出多大动静，也只能在口头上表示声援。 李师道则不同，他虽与李师古同为李纳之子，但因庶出，自小在民间长大，好东西没学多少，染了一身浪荡气。加之淄青军府坐拥15州，财大气粗、实力强大，到是颇有一些想法。 他在府中高薪豢养着数十名江湖刺客，有人向他提议，一把火烧掉河阴转运院。河阴转运院位于现今河南荥阳，是朝廷在关东地区设置的仓储中心，里面存放着大量从江、淮运送的粮食物资，一旦焚毁势必会影响到朝廷军队的粮食供应。另外还提议，从东都洛阳招募流氓数百人，在城内放火捣乱，逼朝廷分兵援助，以期收到支援淮西的奇效。 李师道大喜过望，当即安排落实。 三月，一个月黑风高之夜。数十名强盗突然偷袭河阴转运院，杀死杀伤仓库卫士十余人，价值三十余万缗的布匹和三万余斛（4500吨）粮食被付之一炬。 这个事是谁做的，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下一步还会怎样？这些问题一时之间搅得京城上下恐慌不已，请求停战的大臣络绎不绝。宪宗显然被这种无底线的做法惹恼了，无论谁说就是不准！坚决打到底！ 时光匆匆转眼到了五月，征讨淮西之战仍未有太大进展。焦急中，宪宗委派御史中丞裴度到前线调察督导。 裴度，字中立，山西闻喜人，出自河东裴氏，有勇有谋，是中唐赫赫有名的政治家、文学家。在经过深入了解后，裴度回到朝廷向宪宗做了系统汇报，得出的结论是朝廷必胜、淮西必败。同时，在对前线将领的甄别评估中，他高度称赞李光颜，认为李光颜勇而知义，在讨伐淮西的战斗中必能立下大功。 裴度的这番分析给宪宗留下深刻印象，也为下步提拔裴度为相打下了基础。 实践似乎是在验证裴度识人有方。 五月二十六日，淮西军大兵压境，在李光颜营寨前列阵叫战。受到地形影响，李光颜所率陈州兵无法从营寨门口进出。李光颜令人拆毁营寨左右栅栏，用骑兵向淮西军发起攻击。李光颜领着数名骑兵突在前方，往返数次穿透淮西军战阵，铠甲上落满了密密麻麻如同刺猬般的箭矢。他儿子心疼的拽住马辔，想要制止他，却被他举刀斥退。在主将英勇感召下，陈州兵个个奋勇争先。俗话讲横的怕不要命的，骄横的淮西军遇到这种不要命的打法，顿时全军崩溃。唐军大胜，淮西军被当场斩杀数千人。 03 惊天大案，宰相竟被暗杀此战是朝廷讨伐淮西以来战果最为辉煌的一次，捷报传到长安，众人欢欣鼓舞。但没过几天，长安城内却发生了有唐以来的一件惊天大案。 六月初三，天还没亮，城内坊市空无一人。宰相武元衡乘马从居所靖安坊出来准备早朝，突然窜出数名刺客，挺刃杀散了武元衡随员，抓住武元衡马匹将其砍于马下，割掉头颅后悄然撤离。 与此同时，另一伙刺客在通化坊袭击裴度，砍伤了裴度头部。裴度坠马后趁势滚到路旁一深沟内。他的随员王义在后面抱住刺客大声求救，被刺客砍伤臂膀而逃。裴度因头戴毡帽较厚，幸免遇难。 两名朝廷高官竟同时在京城遇袭，举朝骇然！宪宗立即指派金吾卫对宰相实施武装护卫，并严令全城戒严，搜捕刺客。 蹊跷的是金吾卫、京兆等办事府衙同时收到了一封恐吓信，上面写着：“别逼我，否则杀你全家。”惊恐之下，搜捕行动进展迟缓，连续几天毫无收获。 兵部侍郎许孟容找到宪宗，哭着对宪宗说：“自古以来哪有宰相被杀横尸路旁，而凶手却仍然逍遥法外的，这简直是奇聇大辱！请起用裴度中丞为相，彻查贼党。” 六月初八，朝廷下诏，京城内外严加搜捕，凡抓获刺客者赏钱万缗，升五品官；敢于庇护的，满门抄斩。有了诏旨，各级官员不敢再怠慢，于是上至公卿下到百姓都被搜了个遍。 成德军进奏院（相当于成德驻京办）住着几个从恒州（河北正定）来长安办事的士卒，为首之人叫张晏，言谈举止颇为可疑。六月初十，神策军将领王士则状告成德节度使王承宗指派张宴等人杀害武元衡。王士则是王承宗的堂叔，因不满王承宗做派而进朝为官。 有司立即将张晏等八人逮捕，诏令京兆府、监察院联合审讯。六月二十三日，下诏将王承宗诋毁武元衡的三份奏章出具百官，并以此认定王承宗指派张晏杀害宰相武元衡。 张宴等八人经审讯也已认罪，但分管刑部的宰相张弘靖却怀疑其中有诈，他觉得张宴杀了当朝宰相还不低调点伺机逃走，居然如此嚣张地引起他人关注，这与常理不符！于是多次找宪宗汇报案件疑点，而此时宪宗急于结案，给天下人一个说法，没有同意张弘靖推测。 六月二十八日，诏令将张宴等19人斩首示众，即日起断绝成德军府朝贡，王承宗自缚入朝请罪。而此时，真正的刺客早已扬长而去。 进入八月，淄青军府设在东都洛阳的留后院内，近百名江湖人士在此聚集，阴谋作乱，策应淮西军。行动即将开始前，有一名士卒良心发现，找到洛阳留守吕元膺告发。吕元膺率军将淄青留后院围住，暴徒见事情泄露，奋勇杀出，突围出城，逃遁于城外山中。此时，洛阳兵力薄弱，加之城内民众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人情汹汹、惊疑不定。吕元膺居中调度，指挥若定，这才将局势稳定下来。 洛阳西南一带全是高山密林，当地百姓不事耕种，居无定所，专以打猎为生，被称为“山棚”。有一天，官府接到报告，一名山棚在卖鹿时，被几名从林中窜出的大汉抢走了鹿。吕元膺对这一消息高度重视，随即会同当地山棚，派重兵进山搜捕。终于在一个山谷内，发现了逃走的暴徒并尽数捕获。 经审讯，领头人是中岳寺僧人圆净。圆净来头不小，曾是叛军史思明部下将领，勇悍过人。他投靠李师道后，替李师道出谋划策，在伊阙（洛阳龙门）、陆浑（河南嵩县附近）两县之间购置了多处田产，供当地山棚居住。打着修建佛光寺的名义拉拢流民，还收买了洛阳城内訾嘉珍、门察等多名官吏。本打算让訾嘉珍、门察于城中接应，他在山中放火召集两县山棚入城作乱。没想到出了内鬼告发，这才没有成功。 圆净此时已八十多岁，抓他的士卒知他本领高强，拿铁锤想要敲折他的胫骨，却怎么也无法敲断。他怒声呵斥：“鼠辈，连这点事都办不成，还能做什么。”于是将腿放好，士卒这才如愿。临刑前，圆真长叹：“可惜啊，没有血洗洛城。” 参与这次事件，被同时处死的有数千人之多，其中包括数名洛阳守军，他们全都私自接受了李师道颁赐的职务。 吕元膺通过审讯訾嘉珍、门察，这才知道指使杀害宰相武元衡的凶手，竟是淄青节度使李师道。 吕元膺不敢怠慢，将此事秘报宪宗，并用槛车押送訾、门二人进京备查。宪宗因已公布凶手是王承宗，并决心讨伐，便不再深究此事。 吕元膺在奏章中还提到，像李师道这样阴谋屠戮东都、火烧宫阙之举，实为大逆不道，不可不诛。宪宗深以为然，但因正在讨伐吴元济，又罢绝了王承宗的朝贡，实在没精力收拾李师道，只能暂时隐忍不发。 04 裴度任相，韩弘玩寇自重再说裴度，他被刺客砍伤头部，一直卧床休养了二十多天才得以痊愈。这期间，宪宗派来探望伤情的使者络绎不绝。朝中有人提议罢免裴度官职，以安定成德、淄青人心，防止他们起兵作乱。宪宗大怒，训斥道：“如果罢免裴度官职，让这些奸人得偿，那朝廷还有什么纲纪可言！我有裴度，足以击破两大逆贼。” 得知裴度伤情已复，宪宗召裴度面谈，正式起用裴度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宰相）。裴度提议：“当前，淮西是国家心腹大患，两河那些嚣张跋扈的藩镇，都在盯着讨逆作战进展，以便决定他们的下步计划，我们必须尽快彻底加以解决。”宪宗同意，将军事指挥权完全授予裴度。 德宗在位时，猜忌心极重。但凡朝中大臣有私下交往密切的，都会安排金吾卫伺察。因此，宰相们根本不敢在自己府宅会客。裴度向宪宗上奏，请求准许他在府中招揽四方贤才参与作战筹划，得到宪宗痛快允准。就此，一个以裴度为核心的讨逆作战班子正式运转。 当初，宪宗因严绶在河东任职时，其派出作战的偏将都多次立功，认为他御军有方。因此，令他出任山南东道节度使坐镇襄阳，并督率各道兵马讨伐吴元济。没想到他并没什么本事，只知发放奖励取悦士卒，襄阳府库中历年累积的财物，让他只用一天就散光了。还用重金贿赂朝中宦官替他说情，以至坐拥八州之众、领一万余人陈兵境上，对付只有三个州的淮西，近一年时间无尺寸之功。裴度接手兵权，当即向宪宗建议将其撤换。 九月底，朝廷令韩弘出任淮西诸军都统。韩弘起自于行伍，贞元十五年（799年）被部众拥立为宣武留后，并得到朝廷认可。他为人精明果敢，上任之初忠于王事，得到朝廷嘉许。但随着任职时间的延长，逐渐生出骄慢之心。朝廷让他当主将，他却存了玩寇之志，妄图倚贼自重，不愿淮西平定。 而在参与讨伐的各位将领中，最出力的莫过李光颜。韩弘想收买他，便令人在开封物色了一名绝色美女，派使者送给李光颜。使者先将慰问信送上，李光颜设宴款待。席间使者将美女唤出，只见她莲步轻移、容颜绝世，顿时举座皆惊！ 李光颜对使者说：“相公怜我独居军旅，赏我美女，我万分感激。但数万将士都是舍家而来，顶锋冒刃而不顾，我李光颜又怎忍心以声色自娱！”说到动情处，竟然涕泪横流。他让人取来一份厚礼连同这名美女一并交给使者，说道：“请你回去替我感谢相公，就说我李光颜以身许国，与逆贼誓不两立，死无贰心。” 严授从山南东道调走后，宪宗将山南东道八州划分成两个藩镇： 任命户部侍郎李逊担任襄（湖北襄阳）、复（湖北天门）、郢（湖北钟祥）、均（湖北丹江口市，武当山所在地）、房（湖北房县）节度使。 任命右羽林大将军高霞寓担任唐（河南泌阳）、随（湖北随州）、邓（河南邓州）节度使。 因高霞寓分管区域与淮西相接，所以高霞寓主要负责与淮西作战，而李逊则负责调拨五州赋税予以保障。 至此，由宪宗设计的，从南北两个方向包夹进攻淮西的态势初步形成。北边以李光颜、乌重胤为主，主要战场设在漯河及其附近地区；南边以高霞寓、寿州团练使李文通为主，在信阳及其附近地区作战。 高霞寓是幽州人，出自神策军，曾跟随名将高崇文讨伐西川，颇有战功。还率军征讨过王承宗，虽无大胜亦无差错。宪宗因欣赏他的直接领导高崇文而爱屋及乌，对他也很信任。 客观地说，高霞寓打仗确实可以。但他勇而无谋不善统兵，在某个“牛掰元帅”手底下当个先锋官冲锋陷阵还行，单独负责一个战役方向就勉为其难了。 元和十一年（816年）三月，高霞寓到达新的指挥岗位，主动率军与淮西兵交战，在郎山（河南确山西北四十里）击败淮西军，斩首千余级，焚毁栅垒2座。这个战果如果真实可信，也已相当不错了，仅次于去年五月的李光颜。 高霞寓随即生出骄慢之心，认为淮西军不过如此。 六月，他率军自萧陂进至蔡州（今河南汝南）西南铁城（又名文城栅，今河南遂平西南） ，与淮西军展开决战。 铁城之所以称“铁”，因这里距淮西大本营蔡州仅百里之遥，是淮西军设置的战役要点，地形险要，固若金汤。 交战伊始，淮西军利用地形佯装败退，高霞寓不知是计，纵兵追赶。在一山谷内遭伏兵袭击，唐军大败，全军覆没，高霞寓只身脱逃。当时，平叛诸将大多扬胜掩败，至此大败，无法遮掩，这才不得已上奏朝廷。 铁城之败，举朝震惊。主和的几位宰相找到宪宗，劝说宪宗罢兵休战，宪宗不听，对他们讲：“胜败乃兵家常识，你们应当关注战略战术是否恰当，将帅人选是否适宜，后勤保障是否得力，而不是打个败仗就轻言罢兵。” 此后，淮西战场宪宗只采用裴度计策，罢兵议和之声这才得以平息。 七月，李逊、高霞寓坐铁城战败，被贬职调离。河南尹郑权、荆南节度使袁滋接替了他们。郑权、袁滋都是当地人，政声不错，也有一定能力。只是这二人也不是带兵打仗的料。 转眼又过了四个月。期间，唐军与淮西军有过三次交锋，唐军小胜。北线李光颜、乌重胤攻占了陵云栅（今河南周口商水县西南），此外别无战果。 讨伐淮西军兵力此时已近九万，历时一年有余，淮西猖獗依旧，宪宗再有涵养也恼了。 十一月二十日，派宦官梁守谦到战地宣旨并留守监军，梁守谦带着500张空白任命书及大量金帛，用以激励三军将士奋死搏杀。二十九日，诏令加封李光颜检校官（一种加官待遇，无实职），对其他将领则予以严历斥责，告诫无功者必罚。 袁滋到达唐州（河南泌阳），立即撤掉沿边斥候，严令本军不得侵犯淮西边境。吴元济派人包围了由他管辖的新兴栅，他竟卑躬屈膝地请求吴元济撤兵。事情传到宪宗那里，宪宗大怒，将其贬至抚州（江西抚州）。 经过一番试错，宪宗实在有些灰心。皇皇大唐，竟找不出一个冲锋陷阵之人！正在此时，那个力挽狂澜的主角终于正式登场。 时任太子詹事（太子属官，正三品）的李愬主动上表请缨，愿到前线效力。李愬是泾原之变中收复长安的名将李晟第八子，有谋略善骑射。宰相李逢吉认为他才堪重用，鼎力推荐。宪宗很高兴，于十二月二十三日，任命李愬担任唐、随、邓节度使，全权负责南线作战。 05 李愬请缨，将军雪夜下蔡州元和十二年（817年）正月，李愬抵达唐州（河南泌阳）。此时，唐、随、邓三州经过铁城失利，加之不到半年连换两帅，士气低迷，厌战畏战情绪弥漫。 李愬对此早有了解，一经到任，他就在见面会上表态：“天子知我柔弱能忍，所以让我来安抚你们。至于冲锋陷阵，那不是我的事”，众人听他这么说这才安定下来。 李愬亲自到行营中看望安抚伤病人员，没有一点主将的架子。有幕僚劝他这样不利整肃军纪，他解释：“我不是不知道需要严明军纪，但前任袁滋专以恩惠待敌，遭敌轻视。听我到来必会打探设防，我这是有意为之、示敌以弱，使敌认为我既懦弱又懈惰，然后方可图谋下步计划。” 淮西军此前已连续击败高霞寓、袁滋两位主帅，见李愬只是太子属官素无声名，以为又是朝廷派来打酱油的，更加不放在眼里。 李愬主动请战。他从富庶的京城长安，来到凋敝的前线唐州（河南泌阳），目的就是要一举拿下淮西老窝蔡州（河南驻马店汝南县），为家族扬名，续写辉煌。 经过一个多月的针对性准备，李愬见士气可用、敌情可乘，便上表请求增加现有兵力。宪宗立即从昭义（山西南部）、河中（山西中部）、鄜坊（陕西北部）三个藩镇抽调步骑兵两千人交给他。 二月初七，李愬派十将（唐、宋时军队低级将领）马少良带十余名骑兵沿边境抵近侦察，恰巧碰到淮西捉生虞侯（相当于侦察连长）丁士良外出办事。马少良随即率人与之交战，丁士良寡不敌众被击落马下，生擒活捉带回唐州。 丁士良是吴元济骁将，经常在唐州东部边境祸害捣乱。众人向李愬请求挖了他的心，李愬本意收降丁士良，此时也想趁机试试他胆量如何，便答应了众人请求，行刑前才差人将丁士良带回。丁士良死里逃生竟毫无畏惧之色，李愬不禁称赞“真是好汉子”，随即令人替丁士良松绑，并赐座上茶。 李愬此举深深打动了丁士良，他原本效力安州（湖北安陆），德宗年间在与淮西军作战时被俘。这次重归朝廷，被李愬赦免，对他来讲无疑有再造之恩，愿效死命以报大恩。李愬让他继续当捉生将，在阵前听命。 一天，丁士良找到李愬，向李愬汇报军情，说道：“文城栅（即铁城，河南驻马店遂平县西南，高霞寓在此大败）是蔡州屏障，取蔡州必须拿下文城栅。这里现由吴秀琳带三千人防守，陈光洽替他出谋划策。陈光洽勇猛浮躁，喜欢亲自上阵厮杀。我请求出战，替您生擒陈光洽。陈光洽一旦被擒，吴秀琳势必投降。” 李愬痛快批准。没过几天，丁士良在文城栅邀战陈光洽，陈光洽受激不过出栅作战，被丁士良设计生擒。 后续事态也果如丁士良所料，陈光洽被俘，吴秀琳仓皇无主，派人知会李愬举众归降。 三月二十八日，李愬引兵停驻于文城附近，安排唐州刺史李进诚率八千甲士前往接收。到达城下招唤吴秀琳，吴秀琳不应，箭矢如雨而下。李进城忙派人报告吴秀琳诈降，李愬叹道：“这不过是在等我去罢了”。 吴秀琳见到李愬，立即出城跪拜于李愬马前，三千余人全部弃刃投降。其中有个叫李宪的将领干练勇猛，李愬任其为将，赐名李忠义。 李愬派将领乘胜进攻，先后攻克马鞍山、路口栅。四月初二，又打下嵖岈山（河南驻马痁遂平县）要点，擒获守将柳子野。 想当初，高霞寓在此全军覆没。而李愬却不战而屈人之兵，人与人之间能力与境界的差别竟是如此之大。 文城栅归降，对南线淮西军影响巨大。附近营寨中前来归顺的敌军不绝于路，李愬全部予以合理安置。有父母健在的，发给钱物让其归家伺候，将这些长年与朝廷作对的大兵感动的痛哭流涕。 唐、邓士气大振，人人皆有欲战之心。 四月初七，攻克白狗栅、汶港栅；十四日，攻克西平县（河南西平）；十七日，攻克楚城（河南汝南西南）。 五月初二，降将柳子野、李忠义袭击郎山（河南确山西北四十里），活捉淮西守将梁希果。 正当南线战场高歌猛进之时，北线战场也大有收获。 三月份，陈许兵马使王沛先，带五千人率先渡过溵水，占据对岸要点驻军防守。随后，河阳、宣武、河东、魏博等藩镇军队纷纷渡河，威逼郾城（河南漯河），打破了两军长期隔河相望的尴尬局面。 二十七日，李光颜在郾城击败淮西军将领张伯良，斩首六千余人。 郾城县令董昌龄是蔡州人，吴元济担心他有贰心，将他母亲杨氏当人质囚禁起来。杨氏派人转告董昌龄不要以她为念，从逆就是不孝。 恰在此时，唐军围攻青陵（河南漯河西南五十里），企图断绝郾城退路。郾城守将邓怀金与董昌龄商议，董昌龄劝其归顺。邓怀金遂向李光颜请降，但因郾城守军家人都在蔡州，请求李光颜佯攻郾城，由他示警求援，待唐军击败援军后再行归降，这样将士的父母妻子就可免罪。李光颜同意了邓怀金提议，并照此实施。 四月初六，董昌龄、邓怀金降，淮西军南线重镇郾城归大唐所有。吴元济极为震恐，忙从蔡州抽调重兵赴洄曲（河南漯河市东北），协助淮西精锐、骡军统帅董重质固守洄曲。蔡州兵力空虚，也为李愬带来了可乘之机。 李愬每次俘获敌方将士都关心备至，往往亲自探看询问。俘虏们见李愬如此平和，感恩之余便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和盘托出。因此，李愬对于敌情、地形、虚实等研究得通透明了。 文城栅守将吴秀琳归降，李愬对他亲近有加，与他筹划夺取蔡州的办法。吴秀琳说：“如果想要夺取蔡州，那就必须找到李祐，我是无能为力。” 李祐是淮西军兴桥栅（河南遂平县东南三十里张柴村东侧）守将，骑兵将领，作战勇猛且有谋略。李愬通过调查得知，因时值麦收（农历五月），兴桥栅守军经常在附近张柴村一带收割麦子。李愬便令虞侯史用诚带三百骑兵设伏，另外安排部分人员高张旗帜到兴桥栅屯麦场招摇，装出一副要用火焚烧的样子。 李祐历来轻视唐军，见他们居然上门捣乱，带着数十名骑兵冲了过来，结果伏兵四起，被生擒活捉。唐军遭他蹂躏已久，对其恨之入骨，争着上前想杀了他。李愬不准，将他释放，并以客礼相待。 眼见半年又要过去了，李愬夺取蔡州之心更为迫切。他经常与降将李祐、李忠义两人密谈，有时夜半才散。一些将领担心李祐会危及李愬安全，多次劝说李愬，而李愬对李祐愈发尊重。对此，多数士卒不理解，在例行的军情汇总中，反映李祐是奸细的公文几乎每天都有。李愬担心这些消息一旦传到朝廷，自己将无力保护。便想了个主意，名义上将李祐押送京城交宪宗处理，暗地却向宪宗说明情况，并特别讲清“如果杀掉李祐，夺取蔡州将不会成功。” 在君臣二人的掩护下，李祐得以免罪，并正式成为李愬帐下将领。李愬为彻底打消李祐疑虑，将其任命为随身近卫指挥官，可佩刀自由出入帅府军帐。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李祐自此成为李愬铁杆拥粉。 唐军有制，敢窝藏敌谍者，诛其家。李愬考虑到敌我战场犬牙交错，我中有敌敌中有我。机械执行这条命令，不利于统一战线需要。发现敌谍不仅不杀，反而予以厚待。如此做法极大收获了人心，淮西间谍主动向李愬上报己方动态。在当时侦听手段落后的情况下，李愬虽足不出户却对敌情洞若观火。 一次，李愬派兵攻淮西军郎山（河南确山西北）据点，敌援军至，进攻行动未能达成。参与行动的唐军惋惜怨叹，李愬却笑着说：“没事，这在我计划之中。” 大家看他如此笃定，以为是他设的疑兵之计，便都释然了。 李愬在军中召募了三千勇士，号为“突将”，日夜亲自督导他们训练，准备突击蔡州。因当时一直下雨不便机动，没有成行。 时至元和十二年（817年）七月，诸军讨伐淮西三州，历四年不克。朝中疲敝，怨言四起。宪宗无奈召集宰相商议，李逢吉拉拢一帮主和派，以军队疲惫、财赋告竭为由力主停战，只有裴度不发一言。 仗打到这种程度叫停，不仅意味着前面的付出全都白费；而且代表朝廷默认了藩镇割据现状，自此将再也无法向其发号施令，这对于已然没落的大唐无疑又是一次沉重打击。 宪宗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将眼光望向裴度。 裴度昂首出列，大声说：“臣恳请前往一线督战。” 宪宗喜，问：“卿真能替我到前线督战！“ 答：“臣誓不与此贼同生。近来臣查看吴元济上奏表章，他其实已穷途陌路，只因我们前线将领讨贼之心不齐，没有合力追击，这才让他苟延残喘。我若前往督战，诸将担心我抢夺他们功劳，必将争相破贼。” 二十八日，诏令裴度为淮西宣慰招讨处置使，取代韩弘，统一指挥调度讨伐淮西作战行动。裴度奏请刑部侍郎马总、右庶子韩愈为其副使和行军司马，这两人既是知名学者，又懂指挥打仗，且都以干练著称。 八月初三，裴度一行出发。宪宗亲往通化门送行，裴度慨然道：“我若灭贼，归朝有期；贼若未尽，誓不回还。”宪宗为之泪下。 裴度等人经过襄城（河南许昌襄城县）南白草原时，遭淮西军骑兵拦截，被镇将曹华击退。八月二十七日，到达郾城（河南漯河）指挥所。 之前，参战的各藩镇都派有宦官监军，作战行动不取决于主将。这帮宦官们胡乱指挥，胜了就抢先报捷，败了则委过于将领，大家意见很大。裴度一到，就奏请撤回全部监军，将领们这才拥有了独立指挥权，在战斗中多有斩获。 九月二十八日，李愬计划夺取文城栅东侧要点吴房（河南驻马店遂平县城关）。命令下达后，众将都认为这日子不吉利（我国古时说法，农历九月寒露后第27天为“往亡”，诸事不宜），请求调整进攻时间。李愬却说：“咱们兵少，没办法与他们硬拼。他们当然也知道今天不吉，一定认为我们不会进攻，这时打才能出其不意。” 果然不出所料，战斗进行异常顺利，很快攻克了吴房外城，斩首千余级，其他敌军慌乱中向内城退守。李愬亲自带兵到城下叫阵，淮西军将领孙献忠带五百骑兵冲出城门掩杀而至，李愬部众大惊，扭头想要撤走。李愬下马悠然坐在胡床上说：“有敢退者，斩。”众人返回力战，孙献忠被阵斩马下，淮西军仓皇退回。众人又劝李愬乘势拿下内城，李愬笑笑说：“这个可没在我计划之内”，遂引兵回营。 李愬又照例与李祐、李忠义二人分析敌情，李祐道：“我得到消息，近期蔡州精兵全被吴元济调到了洄曲，城内现在都是老弱残兵，我们可乘虚而入。等到敌军将领发觉，吴元济早成我们俘虏了。”李愬沉思片刻，当即同意。 十月初八，李愬将拟好的作战方案派人密呈裴度审示，裴度只说了一句：“兵非出奇不能致胜，您的计划很好。” 十月十五日，李愬令马步都虞侯史旻留守文城，李祐、李忠义帅三千突将为先锋，自己与监军宦官带三千人作中军，将领田进诚率三千人殿后。 军队离开驻地竟不知要向哪里行进，李愬命令：“你们只管往东走。”行进了六十余里，傍晚时分到达张柴村要点。淮西守军毫无防备束手就擒，李愬将他们全部杀掉，安排将士稍作休整，留下五百人镇守营垒后就继续出发。 众将询问这又是要去哪里，李愬淡然答：“进蔡州，捉吴元济。”监军宦官竟然吓哭了，流着泪抱怨：“果然中了李祐奸计。” 此时风雪突至，吹折了将士手中旌旗，路边不时能看到被冻僵的人与马匹。天色越来越晦暗，从张柴村至蔡州，唐军从来没人走过。如此大的风雪，众人都以为必死，但因畏惧李愬，没人敢违命。 夜半，雪越发大，众人踉跄着行走了七十余里，终于望到蔡州城轮廓。李愬发现附近有一个落满野鸭的大湖，便让士卒投掷石块惊起鸭群，遮掩行军声音。 十六日四更时分（零晨一点至三点），李愬全军赶至蔡州城下。 自从淮西第三任节度使吴少诚与朝廷对抗以来，唐军三十余年没有到过蔡州，加之风大雪急，城里根本没有任何防备。 打头阵的李祐、李忠义两位降将，带着十数名突将，用锄头在城墙凿出坎洞攀爬而上，杀光了熟睡的守军，留下打更人照常打更，大开城门将众人放进城来。 大部队进入内城，城中人仍未发觉。此时已近五时，鸡鸣雪止，李愬等率众抵近吴元济帅府。有人匆忙叫醒仍在沉睡的吴元济，告诉他唐军来了。吴元济睡眼惺忪地说：“什么唐军，不过一帮盗匪罢了，等天亮将他们全杀掉。”又有家人上报：“城池让人攻破啦。”吴元济道：“这是洄曲那帮将士在向我催要冬季衣物。”说完这话，他忽然感觉不对，彻底清醒过来。急忙披上衣服跑到正堂，竖起耳朵倾听外面动静。 只听有人喊：“常侍（指天子身边近臣，因李愬为太子属官，故称）有令”，近万人齐答“诺”。吴元济这才开始害怕，自言自语地说：“什么常侍，居然能到这里。”于是，领着左右亲信登城顽抗。 李愬派李进诚攻牙城，毁掉外门，夺占甲库。十七日，重新进攻，火烧南门，城中居民抱着柴薪帮忙，城墙上落满箭矢。临近傍晚，南门坏，吴元济见大势已去，放弃抵抗，站在城墙上示意投降，李进诚让人取木梯将其接下俘获。 十八日，李愬将吴元济装入槛车押送京师，并上报裴度。当天，申（河南信阳）、光（河南潢川）二州及淮西所属各栅、镇守军约两万余人相继来降。 洄曲守将董重质家人在蔡州，李愬亲自前往董家安抚，并令董重质之子董传道携他手书到洄曲晓谕，董重质感动之余，单骑前往蔡州归降，其部众交李光颜接管。 自吴元济被擒，李愬未杀一人，凡吴元济所属官吏、兵士、杂役等人，全都各复其职、各安其位，李愬则驻扎于演兵场静待裴度。 二十四日，裴度副使马总先行抵达。 二十五日，裴度统帅万余人马，持朝廷颁发的彰义军（淮西别称）军旗到达蔡州。李愬全副武装带城内守军，在道路左边列队跪拜。 裴度与李愬同朝为官，职务相近，不愿受此大礼。李愬悄声说：“蔡州军民数十年不识礼数，冥顽叛逆，希望您受我此礼，让他们得知天朝尊严。” 裴度在李愬陪同下巡视全城，代表朝廷正式接管淮西三州。作为宰相的他深谙为政抚民之道，他上报朝廷，免去淮西各州、县赋税两年；官军阵亡者，保障其家室衣粮五年；战伤残疾者，终身供应。在马总、韩愈协助下，整肃吏治，改变陃习，淮西很快平静下来，百姓安居乐业。 李愬则领军返回文城，仗打胜了大家都很开心。众将领围着李愬询问此仗得失。有人问：“您失利于朗山而不忧，夺占吴房外城而不乘胜进攻，顶风冒雪却不停止前进，孤军深入又毫不畏惧。对于这些事情，我们现在都不是很理解，您能说明一下吗？” 李愬笑答：“朗山失利，敌军轻视于我则不再严密设防。吴房取胜，若再乘胜夺占内城，敌军只能逃往蔡州，与蔡州守军合并；不攻，则可分散蔡州防御兵力。风雪天行动，可以隐藏我军行踪，达到出其不意。孤军深入，人存赴死之心，战力必然倍增。 所谓眼光长远便不能被蝇头小利所诱惑，筹谋大事就不会因琐碎小事而纠结。如果取了点小成绩就沾沾自喜，受到些小挫折便忧虑难安，那还打什么仗、立什么功呢！”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李愬严于律己厚于待士，知人善用用人不疑，善于筹划见机能断。在争取人心、瓦解敌军上做得非常到位，淮西很多降将受到他的信任与提拔，不仅在攻克蔡州上发挥了巨大作用，事后还都成为了大唐可用之才。 十一月，宪宗亲临兴安门受俘，将吴元济斩首献于宗庙。可怜吴元济，成了大唐有史以来唯一被活着处死的藩镇节度使。 淮西平复，宪宗又乘胜剪灭杀害武元衡、罪大恶极的淄青节度使李师道。嚣张不可一世了数十年的藩镇气焰遭到沉重打击，宣武、幽州、成德节度使纷纷进朝上交权力。大唐在离乱了六十多年后，终于重获统一，“元和中兴”自此开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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