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纪念泗合坳阵亡将士的武杨亭 发生于一九四〇年初的泗合坳战役的真实性毋庸置疑。 像所有国军将领一样，巢威在叙述这件事时，习惯性地进行了渲染、夸大，但如说泗合坳战役是一七五师五二四团团长巢威顶出来的胜利，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一七五师师长冯璜说过一句话，“由于敌我装备训练及素质上的悬殊，我们不能不以多数兵力对付少数的敌人兵力，也就必然以较多的牺牲来取得战果，积小胜为大胜”。这话是客观的，是对当时战场实际的如实的反映。它表明，即便抗战已打了两个多年头，在当时对日军作战要求一胜并不容易。 但冯璜说当时进攻五二四团的是日军一个加强营的兵力，综合各参与者的回忆看，这个说法似乎又有点降低这场战役烈度的嫌疑，相对比较合理的一个说法，是当时参战者之一，新编十九师独立团（即后来的五十六团）团长阳丽天说的，日军大概在一千五六百人。 这部分日军有无得到增援？巢威说有，一月十六日中午有日军千余由板城来援，为该部迫击炮集中轰击后，窜入西部山林。但这事没有得到旁证，阳丽天说十六日他已率部在镇南圩南边的白沙坳对日作战，日军自板城增援，他肯定会看到，且第一个受冲击，但阳自始至终没提过日军增援。巢威又提到，十七日晚，军部张参谋长电话通知，敌步骑炮兵约两千人已过板城向镇南圩增援，镇南圩敌兵已达四千余，但是否是事实也是个疑问，即便在巢威所描述的十八日的战斗中，日虽加强了攻势，但攻势也未大到残破的五二四团不能承受的地步，到了下午，日军就着手突围了，如确实得到大量增援，日军应该不会这样轻易撤出吧。 不论日军是否得到增援，得到几次增援，五二四团在泗合坳战役中是干得不错的。 五二四团是主动去阻击日军的。 十五日上午，巢威团长听到板城大石岭方向枪炮声紧密，越响越近，就判断五十六团（即独立团）战事不利，日军如乘胜追击，三小时可到泗合坳，而巢部在此地只有一个营。巢团长向军部请求将团主力推进到泗合坳。军部还有些吃惊，因为新十九师与五十六团都未有报告，不知情况这样危急，便同意了巢团长的意见。 巢威在这里漏掉了一件事，他曾派人去跟五十六团联络。阳丽天说联络人是雷达宣副营长，中午一时到的。了解消息后，雷即派飞骑赶送回团，雷本人在五十六团决定转移后才回所部。 巢团到达泗合坳。黄昏时发现阵前日军大部队在阵前大路旁休息，即集中射击，日受袭击，仓皇退回镇南圩。 十六日日军在空炮协助下，自拂晓起，分三路向江塘岭、泗合坳、电蒲岭发起猛攻。战斗十分激烈，日军曾一度冲上泗合坳坳口。后五二四团各部跃出战壕，全线逆袭，终将日军击退。期间敌机还投下大量燃烧弹，火势猛烈，把阵地通讯网都烧断了。但五二四团并未慌张，一面扑火，一面迎战，通讯线路也抢修成功。 晚上，军部电话指示，太平圩形势险要，若陷于敌手，构成据点，可东略陆屋，北取蒲庙，为今后作战造成莫大困难，军决定调集优势兵力，包围东犯之敌而歼灭之，为此五二四团应竭力固守泗合坳之线阵地，拒止敌人，非有命令不得撤退。 何宣军长问巢团长，有没有把握守住泗合坳，等待新十九师、一七五师主力来包歼敌人？ 巢团长答：保证守到两师到来，如不能达成任务，愿将我首级捧来军部。 十七日，恶战继续。敌机故技重施投掷燃烧弹，阵前阵后的草木都被点燃。但巢团已有经验，早开辟了一百公尺的火路，大火几无影响，东北风刮起，火势倒向日军，反烧退了日军进攻。火势渐小后，日军攻势更加猛烈。 至中午一时，泗合坳阵地被日军空炮摧毁过半，守军第九连连长重伤，三个排长阵亡，士兵伤亡三分之二，阵地遂为敌占。其他阵地江塘岭、电蒲岭都遭到日军猛扑。战局危急。 巢团长令全线反击，并饬预备队李营长率步兵二连、机关枪连攻夺泗合坳。经一番拼死力战，下午三时泗合坳被夺回，进攻江塘岭之敌被击溃，阵地转危为安。 但更大的危险很快来临。 下午五时敌步兵近千人再向江塘岭、泗合坳攻击，日军飞机、大炮向各阵地猛烈炮击。我官兵虽竭力抗击，但无奈阵地大部被毁，官兵伤亡奇重，江塘岭、泗合坳纷纷告急求援。可巢团长手上兵力寥寥，只有步兵一连、机枪排、特务排和输送兵两个排。 但战斗已进行到这种刀刀见骨的程度，巢团长什么也不管了，他决定亲率手头上的所有预备队增援一线，与日军决个殊死战。 军部来电话了。何军长说已派工兵营赶来增援，并要求巢团长不要离开团指挥所到一线去。然而军长的话没有说动巢团长，他率部冲上了火线。此时日军已攻至阵前二十公尺处，有的地方已在短兵肉搏。巢团长即率援兵对敌发起冲击，全线将士见巢团长身先士卒，士气为之大振，喊杀之声惊天动地，齐齐跃出战壕，向敌冲杀。激战约三十分钟，敌不支纷纷溃退。 这一天，五二四团伤亡二百六十多名官兵，弹药消耗80%，手榴弹、迫击炮全部耗尽。 继工兵营后，军部又派来了步炮营增援，灵山县太平、旧州、上井等多个圩镇的自卫团也赶来要求参战，但新十九师和一七五师两师主力还无消息。 军部张参谋长打来了前文所说的电话，要巢团长充分估量明日困难，妥为部署以对付明晨决战。“要坚持最后五分钟”，张参谋长说。 十八日一早起，日军继续全线猛攻，飞机照例投炸弹、燃烧弹，但这一套五二四团早就领教过了。到上午十时，日军毫无进展。 但自十一时起，不好的消息一个接一个。 左翼江塘岭雷营长受伤，七连长阵亡，敌攻上江塘岭东部。 和尚岭二连长受伤，排长全部阵亡，士兵伤亡过半，日已登岭与我白刃战。 电蒲岭、泗合坳日军已进至阵前百余公尺。 各部用上了包括预备队在内的所有力量，步炮营、工兵营、自卫队相继都投入了反击之中。全线战斗异常惨烈，敌机群在对我阵地轰炸，敌炮兵不断向全线阵地及后方炮击。一番血战，战线稍稍稳定。 军部来了多次电话，巢团长好不容易才挤出时间接了一个。军长十分担心当前战局，敌人今天看来不拿下泗合坳不罢休，而新十九师和一七五师主力还未到来，情况不明。军长意思是，为避免重大牺牲，拟放弃泗合坳向宋泰圩转移。 但巢团长反对撤退，他说如果弃阵则前功尽弃，对不起死去的官兵，也对不起灵山民众的寄托，坚持最后五分钟，胜利必属于我。他相信两师部队会很快到来。 下午一时后，全线阵地告急，纷纷要求增援。巢团长把所有的兵都派出去了，连担架排也端起了枪上了前线。他手头上只有传令兵了。 何军长又连续打来两个电话，意思还是要巢团长撤退。巢团长说，不撤，军部撤吧，还可以减轻我的后顾之忧，“如万一不幸，我必与泗合坳共存亡”。电话那头的何军长已满眼是泪，说不出话了，只好由张参谋长代接。张参谋长说：军长说了，要撤都撤，不撤谁都不撤，成功成仁都在一块，你相机独断吧。 情况终于开始好转。下午四时，新十九师主力到达五二四团左侧白沙附近，师部派人来联络了。跟着，芦家监视哨报告，一七五师五二三团一营谢营长前来联络。谢营长说，五二五团已到那香附近，正准备向镇南圩以南发动攻击。战局已形成极为有利的态势，日军已陷我四面包围之中，在各路援军出击之下，攻击日军江塘岭、泗合坳、电蒲岭、和尚岭之敌急急后退。 巢团长见到了他残破不堪的部队，有的连仅余三十来人，有的官长全部阵亡，即命令各部原地好好整顿部队，候命向敌出击。 日军为摆脱绝境，发出了泗合坳战役的最后一击，集中机群、火炮对电蒲岭狂轰滥炸，日步兵发起了密集冲锋。巢团长电蒲岭守军终于没经受这最后一击重锤，阵地失陷了。巢团长命一营胡代营长发起发功，但兵力薄弱，反攻无效。 这回，巢团长是真没办法了。日军被围在了电蒲岭，但他无兵可以反攻，尽管他明白，日军竭力攻取电蒲岭不过是在为突围做准备。 是夜十时许，日军由电蒲岭西南小径经华屏向那香突围而出。 为什么会最后功亏一篑，当事人回忆时说了很多原因，如部队不够协同，某些部队战力虚弱，还有一七五师师部疏忽大意，把师部设在华屏，被突围出来的日军冲垮，以致一七五师各部失去指挥，行动混乱等等。 但是不管怎么说，这是一个大胜仗。战后打扫战场时，在镇南圩西北侧干河低凹处、那香坳东南麓好些冲槽，发现敌用薄土掩盖的尸体二百余具，还发现多处敌焚烧尸体的遗迹。就是说日军的确是遭受了相当的伤亡的。 日军这头疯牛，已被五二四团顶得穿肠破肚了，就差一点点，就可以顶翻在地！可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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