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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情报员沈安娜回忆录-56

 兰州家长 2023-01-23 发布于甘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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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铁城追查泄密

1946年3月一4月间,蒋介石在六届二中全会后,召集了多项小范围会议,会上策划全面反共、挑动内战的新阴谋,妄图借国共谈判来争取时间,依靠美国的运输力量,迅速调动大量兵力,去东北与我争夺。我获取了这些情报,立刻通过明之及时送给了吴克坚,直报周恩来。

由于当时尖锐复杂斗争的需要,我党领导人不仅强烈批评国民党二中全会的决议,而且在公开场台揭露了蒋介石的这一阴谋,斥责国民党调动部队,抢占东北战略要地,扩大东北内战,并严正指出:破坏东北停战协议,破坏政协决议,责任在国民党当局。

对此,蒋介石非常恼火。中央党部秘书长吴铁城异常惊慌:中央小范围会议的机密内容,怎么会泄露出去呢?他当即令机要处追查泄密原因。

机要处长张寿贤不得不召集处里有关人员通报这一情况,特别强调:吴秘书长要我们认真追查。

这立即引起了我的高警惕:可能是我提供的情报带来了麻烦;因为国民党内部的反共军事部署等绝密问题,都是在中常会或蒋介石主持的小范围会议上讨论的,而这类会议都是由速记科长徐漂萍和我担任速记。

徐科长是在这里干了几十年的老职员,一般不会怀疑他。我马上意识到,这次怀疑的目标,很可能会集中到我身上,而且三年前我还曾因徐仲航事件受过牵连。我的安全状况,眼下面临严峻考验。但我外表十分镇静,我已不是个新手。

我注意到,处长张寿贤虽然要大家回忆这件事,寻找问题所在,但抓得并不紧。张寿贤是江苏常州人,早在抗战前,就在南京中央党部机要处工作了,是中央党部机要处的老人。他文笔好,水平高,能力强,为人谦和。朱家骅担任中央党部秘书长后,他继续留任,并升任处长。他不介入国民党上层的任何派系,只埋头做业务工作。我分析,他此时的心理状态是害怕问题出在机要处,否则他这个处长也难辞其咎。另外,我很早就发现,他对吴铁城这个秘书长心怀不满。

一年前,曾经发生过一次吴铁城责令机要处追查泄密的事件。那天,吴铁城把张寿贤叫到他的办公室,严厉地说:军政部有个军事机密报告,被南京汪伪报刊登出来了。你们机要处要好好查查!

张寿贤听了很不服气,但当面不便说什么,只能忍着。回到机要处,他就跟徐漂萍科长等他信任的同事大发脾气:军政部的文件泄密,去查军政部啊!找我们中央党部机要处干什么?

听者也都愤愤不平。科长徐漂萍拍着桌子抗议道:如果这样随便怀疑人,我们速记员要集体罢工!

徐漂萍是中央机关里资格最老的速记员,人缘很好,

以往召开中央全会等大型会议,通常要请其他单位的速记员来帮忙,请人的事情都是徐漂萍出面协调,而且招之即来。张寿贤处长很信任他,倚重他。他这一拍桌子,更壮了张寿贤的胆。几个人商议了一下,认为机要处不能为军政部的泄密事件“背黑锅”,极力鼓动张寿贤去向吴铁城表示抗议。张寿贤真的就去找吴铁城,张寿贤说:军政部的文件,首先是军政部里知道的人多,应先查查他们。我们中央党部机要处没几个人。速记员是可靠的,没有证据,也不能随便怀疑人嘛!我们工作这么辛苦,还要被怀疑,接受审查。以后再这样七查八查的,速记员都不敢上台记录了,我怎么办?

张寿贤在中央党部的处长里面,威信很高,吴铁城对他一直比较客气。他态度一硬,吴铁城就不便和他硬碰,于是缓和了一下口气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上面怪罪下来,我也没有办法呀!查一查总是应该的嘛!”然后向张寿贤挥了挥手,意思是“算了,算了”。

不久,听说是军政部的一个职员泄的密,他拿文件给敌伪报馆记者换钱花了。

吴铁城追查敌伪报纸的泄密事件时,我不在场,是我的速记同事居正修一五一十告诉我的。

可是,我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一次吴铁城追查的泄密事件,与上次情况大不相同。因为3、4月份,蒋主持的小范围会议的这些情报是我送出去的,而党组织因为形势紧迫,公开使用了这情报的内容。所以这次追查泄密,完全有可能查到我的头上,不能不认真对付。

好在张寿贤处长和徐漂萍科长对吴铁城很反感,我听见他们私下说:“又来了,又来查了,真讨厌!”平时大家敢怒不敢言,遇到这种事情就消极对抗。这对我来说,也起到了缓解心理压力的作用。

我回到家里,马上与明之商量对策。在遇到重大问题时,我总是把明之当成“主心骨”。明之想了一下,平静地说:要沉着冷静,见机行事。

我一听就急了;你不要只讲原则。沉着冷静,见机行事!我已经够冷静的了,现在要想想怎么“见机行事”!

明之一向老成持重,对我情绪化的言语,从来不往心里去。他一边做着家务一边思索。我这时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急躁了,就和他一起做起了家务。

我说:吴铁城这个人很坏。你还记得吧,1932年他在上海当市长兼淞沪警备司令时,干了多少坏事!

明之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不慌不忙地说:这种事情,光是怀疑没有用,要有证据。你毎天下班回家,几乎连门都不出,他们找不到你泄密的证据。现在他们不是还没有注意到你么?最好能够转移目标。

我听了眼睛一亮:“转移目标’这是个好主意,而且大有文章可做!”我想了想,对明之说,“我想利用内部矛盾,转移视线。”

明之听了我的具体思路,觉得很好。他安慰我说:没什么了不起的,思想压力不要太大,就像平常一样若无其事,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出你心虚。

话是这么说,要真正做到若无其事,可没那么容易。

夜里,我久久不能入睡。我还是在为这次如何才能成功脱险苦苦思索,反反复复思考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无破绽。我明白,这一次追查泄密案可能给我带来的危险,实际上比上次徐仲航被捕给我带来的危险更大。上一次,只要徐仲航顶住了,我就是安全的。这一次,险情直接奔我而来,中间没有缓冲地带。如果查到我头上,怎么办?

此时,我已经将个人安危置之度外,想得更多的是如何“转移目标”。根据我的“职业”敏感,我早就察觉周围确有被派来负有“特殊使命”、搞内部监督的特务,问题是如何巧妙地转移?对此,科长、处长、秘书长又会有什么反应?

睡在小床上的女儿小放不知梦见了什么,竟然发出咯咯的笑声。我不由得发出感慨:我们这一代人的努力,不就是为了下一代人过上幸福的生活么? 将来他们一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明之也被女儿的笑声惊醒了,发现我还没睡,就问:还在想那件事?

我回答:“是,要想清楚一点,明天上班才好应付。你先睡吧。”其实这时我已初步想好了如何转移视线。我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张处长又被迫在办公室召集有关人员,检査分析泄密的原因,大家只好把手上的工作放下,应付这人人过关的一套。你一句,我一句,漫无边际,不得要领。我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说:“中央通讯社的××记者,最近好像来得更勤了。”其他同事马上附和道:“是的,这个人很讨厌,是个'包打听’又很滑头。”科长也说:“他是常来的。”

处长若有所思地轻轻点头,显然是表示赞同。

我根据自己的政治敏感性判断,此人根本不是“记者”,是负有特别使命的特务。他以记者名义在国民党机关内部搞监视由来已久,随便“打小报告”,因此处长和科长都很讨厌他。但据说此人有后台,处长不会为了这件事去和他对质。我分析,处长和科长们,都不希望本单位出事,一定会抱团儿排外,所以,我借机把注意力引向外部。

此时,主任秘书有急事找处长去修改文件。处长起身说:“反正机要处没有问题。算了,散会。”追查会就此结束。

后来,处长和科长再也没在大家面前提起此事,很可能我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真的把他们的视线引向了外部。也许上峰怕又和上次一样,查来查去,再查出家丑,于是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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