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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下)

 简心素文 2023-01-24 发布于江苏

怀念(下)

我们那一层共住着七房人家,论干净整洁,他们家肯定第一。不仅床上、傢俱干净整齐,水泥地也擦得发亮。像我们这种在外边玩起来不知深浅的土猴子,进他家自己都有点发怵。有时趁他父母不在家,我和二平进他家也是蹑手蹑脚的,深怕碰坏什么东西,蹭脏什么地方……

白天那位伯父一般总是到山里行走,满楼的噪音他无法忍受,夜深人静时,他才回家歇息。我敢说全楼的孩子数我去他家最多,而邢大爷对我说过的话,也超过了任何其他孩子,因为我肩负有“政治任务”。我父亲和邢大爷是挚友,在那个特殊时期里,只有他们二人可以在一起悄悄讨论政治形势。而他们二人又都有不得已的原因,不能上街随意活动,那个去外边看大字报、听辩论、搜集消息的人就是我。所以有一段时间,他家我几乎天天都去。

我婶婶不仅努力工作贴补家用,家里事务也得一力操持。日常的困难不说,到儿子们娶妻时,一切问题仍靠她设法解决。

孩子们都大了,日子稍有宽松。裁缝铺也关了,婶婶也不再靠洗衣为生了。她有一手做棉衣、絮被子的手艺,受到了邻居们倚重。每有人家嫁女准备嫁妆,几套被褥都属正常,新娘穿的绸缎棉衣更是必须。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讲究,即使是夏天,新娘出嫁时必须穿棉衣。平时家用尚可凑乎,此时必请婶婶操持。

我有次和家里人聊天时说,咱家三个姐妹全是婶婶做的嫁衣。一旁的妻子插话说:“连我的出嫁棉衣也是婶婶做的。”那时我们两家都已搬离红楼,住的相距几里地了,来往仍然紧密。在家里不加姓氏地称婶婶,肯定就是她老人家了。也是怪了,我们称呼好友的父亲为“大爷”,应该称呼她为“大娘”的,怎么形成叫“婶婶”的呢?而且她对我们也自称“婶婶”,多少年了也没有探究过原因。

享了几年清福,老来灾难又至。邢大爷八十多岁时,又瘫痪了。我们知道大爷脾气一向古怪,他这一病婶婶不知得受多大折腾……好在儿子们都已壮年,又都孝顺,减轻婶婶不少负担。大爷拖累婶婶两年多后,撒手人寰。

大爷去世后,婶婶依然精神矍铄。儿子媳妇孝顺,带她游览不少风景名胜,我们也非常羡慕朋友有这样健康长寿的老人。

婶婶实际性格刚直,快人快语。一次亲戚婚宴时,我和她次子聊天,说了一些比较颓废的话,被婶婶狠狠一顿训斥。是啊,相比婶婶经受过的苦难,我们真是身在福中不惜福了。在他老人家跟前这样矫情,挨骂是必然结果。只好连声说对不起,缩脖逃跑……

谁知大爷去世五年后,来了这么一场特别欺负老人的“新冠病毒”。在各种风雨中久经摔打的老人,没有对抗这个恶魔的经验和基因。风烛残年,没抗住这场疫情邪风。

婶婶去世后,其三子在守灵时,突然心梗发作。幸亏送医及时,上了支架,保住了性命。说到三子,这些年在家里贡献颇大。说是过继给了婶婶的妻姐家,他在两边都称呼爸妈。成年后,由于工作关系,社会面交往广泛,家里凡有大事,出力最多,大爷的墓地也是他联系争取的好位子。

那天,婶婶出殡,到了墓地。我弟弟问:“怎么没看到三平?”

我说:“不可能,帮忙的主力队员都是他的朋友,他怎能不来?”

一问其兄方知,三平昨晚心梗发作,及时送医得到救治。操持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累?思及母亲一世辛劳,心里怎么能不疼?偏是自己被送出,他愿尽最大的孝心……

唉,但愿慈母保佑三平早日恢复健康!余生祥和平安!

人都说苦尽甘来,愿婶婶积攒的福报,让她在另一个世界飘逸如仙。(完)

作者:山民

◆山民:怀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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