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读书的人也总是有藏书的癖好。历来藏书名家有许多美言嘉行,是非常激动人心的。比方说,那位第一个在编写藏书目录时记注版本的南宋人尤延之(袤)提出“四当”之说来看待自己的藏书曰:“饥读之以当肉,寒读之以当袭,孤寂而读之以当友朋,幽忧而读之以当金石琴瑟。”近代史学大师王观堂(国维)年青时因老家的五六箧藏书中缺乏史籍而在十六岁时“以幼时所储蓄之岁朝钱(压岁钱)万,购前四史于杭州”,自此起家成为万卷书藏,其手校之书一百三十九种(还不包括《水经注》和流落在日本的宋人词集数种)身后归于北京图书馆。这些都会增强人们对于收藏的情思,同时也渴望多熟悉这方面的故事。所以清季苏州叶鞠裳(昌炽)写的一部《藏书纪事诗》就十分逗人爱好。它把古今藏书家的珍闻逸事搜集在一起,对每人或每几个有关系的人合在一块,分别叙事,并各系以绝句一首,写得那么清新、亲切,这个创造,前无古人。无论在内容或体裁上,都铸出了一种新的格局。继之而起的就有伦哲如(明)的《辛亥以来藏书纪事诗》(载在一九三五年的天津《正风》杂志上),徐信符的《广东藏书纪事诗》,以及王佩铮(謇)的《续补藏书纪事诗》(最近,书目文献出版社把它印出了)等。要不要承认这是文学或历史中的一个流派都无关紧要,这朵花总是有人欣赏,有人栽培的。 叶鞠裳的书,起初写成六卷,经他的同乡友人江建霞(标)刻入《灵鹣阁丛书》传世。后来他增补了并分为七卷,有家刻本。我年青时,同窗好友顾起潜(廷龙)赠送了一部叶氏家刻本的朱印本给我,我欢喜不迭。它的魅力乃使我更为强化了藏书的韧劲,尽管历经灾难,屡遭损毁,但跌倒后又无悔地爬起再干,活象柳柳州笔下的那条毛虫——。及至闻宋代许梅屋()述人之言曰:“嗜书、好货,均为一贪。”看来,贪书之亦多矣哉。不过藏书也有许多难处,之一就是藏书要与书主人争夺居住面积。我现在很担心事的是有一天我会被藏书赶出书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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