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陕坝老年队

当个泥瓦匠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是年轻人最好的就业渠道，陕坝也有几个建筑企业，老年队就是其中之一。在那个年代，这些建筑企业接纳了大量的年轻人就业。

老年队是镇上把有技术的老泥瓦匠组织起来成立的一个集体企业。老年队里年轻人很多，老年人大都是技工，真正干苦活累活的小工都是年轻人。

那时的建筑企业不愁招不到工人，泥匠老师傅有句顺口溜说：铁打的江山流水的兵，杭一中（现奋斗中学）就是咱们的后备军。学生们从学校出来找不到工作，又上不了高中、大学只能到建筑工地去当小工。当建筑小工不需要劳动局的介绍信，只要你舍得下力气施工队就要你，反正是临时工，出进自由，我就是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而进入老年队当小工的学生。

我第一天进老年队的建筑工地做得是筛砂子，搬砖，和砂灰（把水和石砂水泥搅拌起来）的营生。从早上六点上工干到中午十二点，下午两点干到晚上八点，一天劳动十二个小时，上下午中途各休息半小时。高强度的苦力让我筋疲力尽，晚上睡觉浑身疼得不想翻身，早上起不了炕。当时真想放弃这个受苦营生，可转念一想不做这苦工能干什么，打熬了几天后我渐渐地适应了这份工作。

老年队里有好几个施工组，我所在的施工组正在给一户居民翻新住房。我们几个小工先去拆掉旧房，师傅才去放线洒白灰，我们沿着白灰线挖壕子，打地基，师傅开始垒石头垒砖，然后垒土坯。土坯墙垒高了师傅就墩在墙上垒，我们把土坯从下面扔上去，垒墙的泥也一样往上扔（称为飞锹）。我们几个小工拚命地表现，为的就是年底评分。

施工组的师傅最高分是28分，一般技工（二把刀）24分，我们小工最高分是18分，小一点的小工只有16分。施工组年底算帐时除了上交老年队提成外，一个分值比如是三毛钱，28分的师傅一天能挣近九块钱，18分的小工只能挣到五块多。每个月工头给师傅和小工们借给一定数量的钱，年底一次结清。那年年底评分，我只评了16分。

当了一年16分小工后，第二年天气暖和了我又去那个施工组，一开工就赶上给一个单位盖几栋蓝砖的家属房。我是给垒砖师傅运送砂灰的，垒砖的师傅有六位，我一个人不停地从和砂灰的场地担上两桶砂灰送到垒砖的墙下，两桶砂灰少说也有一百五十斤，几趟下来我的两条腿就直打颤，但我还是努力地往返于和砂灰的场地和墙下，一是垒砖师傅催得紧，二是怕年底评不上18分。后来好了，送砂灰用上了手推铁皮车。

一天，工地来了一位师傅，穿着一身笔挺的蓝呢子衣服，戴着一副雪白的线手套，放下自行车没换工装直接上脚手架垒砖去了。我当时想已经给六位师傅担砂灰了，怎么又来了一位，这是要累死我呀。我看着那师傅拿捏的垒砖动作就有点别扭，这时就听见工头咆哮一般的骂声：你是来干活的，还是来显能的，能干就干，不能干滚蛋。那个师傅低声回骂了一句，跳下脚手架走了，我暗自高兴了一会儿。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师傅姓范。

担了两个月砂灰后，墙越垒越高，工头就让我去绑脚手架。我学着前面绑好的脚手架，找来长长的木杊（竖杆）立起来用麻绳捆好，再横放上插进砖墙的短木杊（卧牛子），然后铺上架板，脚手架就绑成了。工头看我绑得好，后来就让我专门绑脚手架。这营生相对苦轻点，我对工头充满了感激。一年辛苦下来，评分时竟然评了个18分。

有苦就有甜，进入老年队的第三年我已经是技工（二把刀）了。我买了垒砖用的大铲，砍砖用的刨斧，抹砂灰用的抹子和一个木制的灰板，用一个工具袋装上挂在自行车的后车架上，得意洋洋地上工去了。那一年我跟着施工组在镇上的大街小巷盖了八九座厕所，我垒砖的技术就是从盖厕所练出来的。

岁月流水般地过去了，后来我参加了工作，但是在老年队学到的泥瓦匠手艺却时不时能派上用场，比如自己家盖个凉房，给亲戚朋友盖房垒院墙都能得心应手。还为未来的岳父家垒过砖门楼，正是这个砖门楼让我的婚姻顺利了许多。（哈哈哈）

老年队给了我太多的回忆，也是我人生中一个重要节点，我在那里捞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也为我在以后的工作中能够吃苦耐劳打下了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