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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春节序曲》的新春音乐会 |

 阿里山图书馆 2023-02-02 发布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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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张听雨

你能想象一场没有《春节序曲》、音乐会最后不返场的新春音乐会吗?1月19日,这样一场独辟蹊径的新春音乐会由上海交响乐团在捷豹上海交响音乐厅上演。演出的四部作品包括周天《升华》、陈其钢的二胡协奏曲《悲喜同源》、李从军的钢琴协奏曲《李白》以及俞极的管弦乐作品《丝路·颂》。乐团官方微信中,对于本场演出的推介文章导语部分倒是很恰切地将作品与“春”进行了巧妙地联系:“和周天一起拥抱春天,国乐经典开启新春,绝美旋律展现一带一路壮景。”去年听了陈琳与该乐团演出的新春音乐会便觉极富意趣,而此番二度由女性指挥家、乐团驻团指挥张洁敏担纲指挥,选曲的趣味性、话题性看来还在延续。


周天的《升华》由美国国家艺术基金会委约,为纪念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100周年(1918-2018)而作。作品于2018年11月11日,即“一战”停战100周年当日首演。根据作曲家的自述:“乐曲仿佛在一声炮击后开始,在其7分钟的时间内慢慢变得明亮,最后在充满希望的意境中结束。”作品的出色之处也是最吸引人之处在于近乎无瑕的作曲技术,这对于主题性创作是至关重要的,作曲家编织出的管弦乐音响有着纯净、干脆的晶体感。另一方面在于作品对于象征性隐喻的成功表达,带有拱形特点的“D-C-D”大二度动机在各个乐器上次第出现。尽管只有有限的7分钟,而这些主题的音色布局与速度设置都是有条不紊的。周天作品的语言并非先锋的,而是充满多元语汇:新浪漫主义风格的旋律与配器、东方性的线条感、印象主义化的绚烂结尾。之前在上海聆听作曲家的《乐队协奏曲》时便对这种风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这显然和他的生活背景有关。作曲家从融汇多元文化的上海走出,负笈并工作于被称为“大熔炉”的美国,他的父亲是一位忙碌的商业音乐作曲家,他从小就参与了各种音乐风格(爵士、流行、民谣等等)的编曲,这种汇融的特点显然也根植于他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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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首曲目是陈其钢的二胡协奏曲《悲喜同源》。陈其钢的作品近年来由繁入简,似乎试图寻找一种新语汇。与前两部协奏曲《逝去的时光》《万年欢》相同,《悲喜同源》也采用了古曲作为主题,将《阳关三叠》以展衍变奏的方式进行发展。从主题的简洁明了与演奏上的难度来看,这确实是一部适合日常演出、受听众喜爱的作品。《悲喜同源》的接受史是有趣的,作品由北京国际音乐节、上海艾萨克·斯特恩国际小提琴比赛、墨尔本交响乐团、新泽西交响乐团与法国图卢兹国家交响乐团共同委约创作,成为2018年斯特恩比赛的决赛曲目,并在中国的各大乐团与巡演中屡次奏响。如同作曲家作品风格的化繁为简,作曲家最近似乎也有意将他的作品“由四到二”——将他的两部四根弦的西洋弦乐协奏曲移植到二胡上演奏。有趣的是,1月31日,余隆将这部作品带到纽约爱乐乐团的新春音乐会上,作为这部作品的美国首秀,当天演出的亦是由陆轶文独奏的二胡版本。我相信,不久的将来,陈其钢作品(尤其是他近年来带有“晚期风格”的作品)的接受史将纳入音乐学者研究的视域。

去岁8月,指挥家俞极刚刚进入指挥展演活动,而音乐会上演的《丝路·颂》则是他以作曲身份在国内上演的第一部大型管弦乐作品。作曲家、指挥家在音乐史上本是同源,从马勒到伯恩斯坦都是例证。俞极的创作也并不是时下有的指挥的“玩票式创作”,他曾在美国获得作曲硕士学位,此前便关注新音乐并屡有创作。而《丝路·颂》在主题创作中显然是极其出彩的,里面可以听出作曲家清晰的主题贯穿思维与对主题巧妙的设计。音乐中的凝练感显然是作曲家追求的,三个乐章只有两个主要主题(巧合的是,音乐会上聆听的这三部作品似乎都有着三部性)。丝绸之路东起长安,第一个主题作曲家选择了陕北民歌《红旗一展天下都红遍》,而这个主题在发展过程中调式的变化似乎带听者穿行于茫茫丝路之上的不同国家。第二个主题是神圣而庄重的颂歌式主题,这个主题经过不同的配器处理在音乐中经常处于一种象征性的地位。作品最为出彩的部分当属交响诗化的气势与磅礴丰满的配器效果,这显然得益于俞极指挥家身份对于管弦乐团的了解和随之带来的音色想象力。

仅以第一乐章为例,开篇的主题如大漠中狂风吹过,金沙散落,音乐出人意料地起于低音提琴引首的弦乐,在此处便可以看出通篇都存在的如马勒、施特劳斯般对演奏法要求的细致:总谱上标记弦乐“靠琴马演奏”,相同的织体几乎每个小节都会有力度细节的变化。而这些要求显然是为了让引子那狂野般的张力能充分表达,苍茫大漠的意象被细致勾勒。对音色的敏感与求新也在随后体现,作曲家选择使用预制钢琴与管钟对答作为主题前的小引子(而非我们惯常熟悉的此种段落中竖琴与色彩打击乐的配置),而在管乐呈现主题之后,弦乐多声部不同织体的写法与对旋律“柔美”的要求营造出极为丰腴水润的音色,十分动人。另一处妙笔在于结束前主题进行曲化的呈示,此处的伴奏织体是活跃的,颂歌式音乐常采用的低音三连音跑动音型,让这个主题富有朝气与活力。而最为精妙之处,在于大提琴声部在织体的句尾突然叠入简短赋格段的开头,如此设计感与意外感并举的巧思于三个乐章中俯拾皆是。

指挥家张洁敏与乐团的配合自然是默契的,她在指挥中的“左右回环”显然是重视音乐线条感的体现,这种特质在表达线性、带有东方色彩的音乐时很有帮助。在《升华》中,她采取较快的速度,通过对线性的强调营造升华之旅;在《悲喜同源》中,一上来的短促齐奏与一些气口抓得不错。二胡陆轶文对于音乐形象的刻画则凝练而富于张力,与乐团的恢弘气势相得益彰。当然,音乐会也并非尽善尽美,对于经历过疫情的交响乐团,上海交响乐团的声音有所变化,显然需要一些时间重塑声音。例如在《丝路·颂》中,长号两次出现和声的错音;上半场加演的二胡协奏返场《夜深沉》中,节奏一度演奏得有些混淆。看到他们之后规划一新的音乐季,相信这支百年老团一定可以很快恢复到疫情前的高水准。

周五的新春音乐会开始于周天的《升华》。而两天后的周天,便是农历春节的大年初一。“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希望新的一年,一切有进步、能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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