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经验是不可替代的：团体决策中的主席、顾问和信息  作者：Elizabeth N. Saunders，乔治城大学外交学院助理教授，布鲁金斯学会非常驻高级研究员。研究兴趣集中在国际安全和美国外交政策，包括总统和外交政策，以及使用武力的政治。 来源：Elizabeth N. Saunders, “No Substitute for Experience: Presidents, Advisers, and Information in Group Decision Making,” International Organization, Vol. 71, No. S1, 2017, pp. 219-247. 摘要 本文探讨了领导人和顾问之间的外交政策经验的平衡如何影响战争决策，使用领导人和顾问的相对经验变化的委托—代理框架来解释聚合问题。领导人的经验通过三种机制影响决策制定，并最终影响与冲突相关的风险：首先，经验会影响领导人监管顾问的能力；第二，领导人的经验会影响到授权给有经验的顾问的可信度，反过来影响信息收集的性质和程度；第三，经验影响领导人是否能够使建议多样化，以及对既定政策的偏好。 政治心理学方法确定了一系列偏见，但没有具体说明这些偏见在何时以及如何起作用。问题的一部分在于分析的单位，对个人偏好和信仰的研究很少涉及偏见如何聚集，但外交政策的决策往往在群体中发生的。而“群体思维”或官僚政治并不能充分解释政治如何影响群体本身的问题。 为解决“聚合问题”，本文将个人层面偏见的变化与团体中个人作用的政治模型联系起来。因此解决了两个问题：精英的经验如何影响决策？由拥有不同经验和政治权力的个人组成的团体是如何做出决定的？ 作者借鉴了委托—代理的相关理论，研究了经验的平衡是如何影响战争中风险的评估和缓解。有经验的顾问（代理人）和领导人（委托人）的经验通过三种机制影响决策。首先，领导人的经验会影响其如何有效监督有经验的顾问；第二，领导人的经验影响授权给有经验的顾问的可信度，进而影响信息收集的性质和程度；第三，经验影响领导人是否能够使其收到的建议多样化，以及对似乎既定的政策的偏爱。这些过程影响到领导人如何收集和处理信息，以及评估和减轻与冲突有关的风险。 近几十年来，美国倾向于选举没有丰富外交政策经验的领导人，反过来这些领导人为了让选民放心，会委任经验丰富的顾问。但经验是不可替代的：一个经验丰富的团队无法弥补高层外交经验的不足。 国际关系中的政治心理学 有研究表明，政治领导人上任前的信仰和经验影响其决策和行为。经验对决策既有积极影响又有消极影响。一方面，有经验的精英更倾向于战略和合作，有更多手段和认知；另一方面，经验可能造成如过度自信等偏见，同时权力也会加剧偏见。在不同政治或制度条件下，经验的影响被放大或或缩小，仍有待探索。理性主义和制度主义默认的假设是，偏见被制度抵消或弥合，因此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被忽略。 有关群体决策的研究是有缺陷的非政治性的。无论是欧文的“群体思维”还是亚历山大的“多重倡导”方法，都没有充分考虑政治中顾问的因素，这使平衡显得不切实际。官僚政治传统同样没有充分回答权力和影响力的差异。强调小团体的政治心理学侧重于研究领导风格及其对团队的影响，以及探讨辩论的开放性。但甚少涉及选择效应，以及争论结构本身的等级关系。 近期关于领导人的研究探讨了个人特质如何在团队中表现出来。如某些制度类型可能会选择具有风险接受度等特征的个人。作者认为减少偏见影响的方法以问责制为中心，且可能发生在某些特定的群体环境或制度类型中。这些论点强调探索个人层面的倾向如何与群体和机构政治相互作用。 理论框架：经验、原则和代理 个人与政策选择的风险性 作者首先定义了因变量，涉及战时决策中政策选择的风险性，特别是所选方案的潜在风险性与领导人评估并减轻风险的方式之间的差异。 风险的两个方面可能会影响潜在风险性和感知风险之间的潜在差距：评估和缓解。认为或误认为某项选择的风险很低，与具有风险接受的偏好或有意识地选择有风险的选择并不相同。政策制定者的能力和行动可以减少风险。规划、信息收集和能力投资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负面风险，降低实现代价最高昂结果的概率。 外交政策的经验 外交政策经验是指关于特定外交政策领域的实质性专业知识，通常是领导人在上任前获得的。关于外交政策经验有重要的两点：首先，实质性的特定领域的支持基础是很重要的，帮助专家将问题转化为可管理的任务，将问题分解为各个组成部分，更深入地分析问题，更快速有效地收集和评估信息。 第二，现有研究表明，对某一政策领域的实质性知识至关重要，是有别于执行经验的。如涉及国家安全的决策需要安全和国防政策问题的相关经验，而在国际经济问题上具有经验是不够的。 委托—代理框架 委托人与代理人之间的相对经验会影响委托人管理代理问题的能力，包括管理与经验相关的偏见。经验平衡可能出现四种组合，如表所示。左上，一个有经验的总统可能会任命有经验的顾问；右上，经验丰富的总统或许会将关键的外交政策决策角色留给自己；左下，一个没有经验的总统可能会任命有经验的顾问；右下，总统和顾问都缺乏经验。由于大多数总统都会任命有经验的顾问，作者将重点放在探索代理人有经验的情况下，但主要经验不同。 经验的平衡  领导人经验影响团体决策的三种机制 本文提出通过三种机制，委托人的经验会放大或缩小偏见：监督、授权和信息获取，以及观点的多样性。 作为监督功能的经验 监督是委托人确保代理人为其利益服务的重要工具之一。当总统管理经验丰富的顾问团队时，经验本身可以作为一种有效且隐性的监督手段，不会带来不适当的成本或破坏信任。经验丰富的领导人自身足够的知识储备可以使他们更好地进行直接监督，同时可以更有效地进行间接或隐性监督。因此提出以下假设： H1：一个没有经验的领导人会导致对顾问的显性和隐性监督不那么有效。 经验、授权和信息获取 授权可以帮助忙碌的委托人利用代理人的专业知识和信息，但一个重要问题是如何促使代理人投资于获取潜在的高成本信息。授权可以使代理人对政策有自由裁量权，以激励他们收集信息。但同时可能会导致代理人拥有更多权力，政策偏离委托人的偏好。一个有经验的领导人在任何特定的危机中都可能处于信息劣势，但他更有能力发现低质量的建议或信息差距，并吸收新信息。 团体内的认知差异会导致更多的风险行为。首先，可靠的授权给有经验的代理人可能会增加他们的实际和主观的权力感，导致有偏见的风险评估或缓解策略。其次，授权可能导致代理人以具体的、可能比委托人更有限的方式定义问题。代理人可能只对政策中的一部分信息进行投资。第三，过度自信会影响信息获取。过度自信的代理人可能认为要达到同样的精确程度需要较少的信息投资。因此提出以下假设： H2：没有经验的领导人可能会使授权更加可信，增加顾问的感知和实际权力水平和过度自信。 H3: 没有经验的委托人可能会减少顾问投资于信息的动机，或导致对代理人定义的替代方案的信息收集。 决策中的经验和多样性 经验形成决策偏见的第三个机制是影响不同的观点是否被纳入决策，以及如何被纳入决策。“群体极化”现象表明在群体审议时，群体的反应将更加极端。这些问题可以通过顾问的多元化来缓解。因此总统可能希望通过任命一个权威的、有经验的、更有可能拥护另一种观点的人，来追求“多重倡导”，以获取可信度。但他们存在叛变的风险。 当没有经验的领导人赋予对手权力时，其面对的挑战更大。与在外交政策上享有盛誉的顾问意见相左，可能会证实该领导人缺乏经验。由于知道政治风险，没有经验的领导人可能会选择将潜在的异议者排除在外，从而失去了他们独特观点的好处。且有研究表明，没有经验的精英们更偏好确定性，更厌恶模糊性，从而促使他们向没有经验的负责人提出以更确定的条款为框架的选择。因此提出以下假设： H4：没有经验的领导人更有可能将潜在的不同观点边缘化。 H5：顾问们更有可能向没有经验的领导人提出具有高度精确性的建议。 实验设计 作者在保持顾问的经验和身份尽可能不变的情况下，对比委托人的经验。比较美国两位出自同一家族的共和党总统对介入伊拉克的政策选择，老布什外交政策经验十分丰富，而小布什几乎没有任何外交政策经验。且许多经验丰富的人同为两位总统提供服务。 针对2003年伊拉克战争的决策可以被认为是对以下预期效用的预估：（1）小规模干预（2）大规模干预（3）完全不干预。小布什政府争论的焦点集中在（1）和（2）之间，即轻装入侵或完全不干预。但因对（1）的不彻底的风险评估，政府没有选择（3）。作者将研究经验的平衡如何影响2003年的决策，重点是战后规划。进而对比发现，1991年战后阶段的决策，导致潜在风险和实际风险之间的差距比2003年要小。 小布什、经验和2003年伊拉克战争 首先，小布什的经验不足导致对下属的监督不力（H1），这同时导致其下属没有意识为总统传递及时的消息。当小布什授权保罗·布雷默在入侵的最初阶段接手时，他并没有考虑到突然转变政策的困难，也没有采取措施减少风险。现有的能力不足以让伊拉克转向更彻底的变革。此外小布什模棱两可的指示，未能缓解当时的紧张关系，也加剧了战后问题。 小布什的经验不足使得他能够向下属进行可靠的授权（H2）。他在吸收新信息时难以提出正确的问题。而对下属过于下放的权力也使信息的收集和运用出现偏差（H3）。决策包含了很多下属的主观判断和偏见，缺少对其他风险的提前筹备。 伊拉克的决策也因其对其他观点的边缘化而引人注目（H4）。一位具有一定地位和知名度，具有公众可信度的内部权威人士科林·鲍威尔在被短暂利用后被边缘化了。 导致伊拉克决策缺乏多样性的另一个因素是对确定性的追求，部分原因是希望向没有经验的总统展示一个共识（H5）。除了小布什给世人的固执的、对新信息有抵触情绪的风格外，可能由于她缺乏经验，因此希望顾问们能给他提供一个共识性的结论。进一步的探究可能会促使人们认识到战争过大的风险。 布什、经验和海湾战争 1991年的情况有三个特点值得注意。首先，老布什直接参与了这场危机的细节。布什的副国家安全顾问桑德拉·查尔斯曾说，布什“重视并了解海湾政治，并在了解的基础上采取行动。” 第二，布什的经验的阴影笼罩着他的下属（H1）。布什的经验和知识超过了大多数政策制定的参与者，对与其存在分歧的人起到了恐吓作用，他对决策有很大的控制权（H2）。布什还通过隐性问责来影响决策。布什的外交政策知识影响了包括国防部长在内的负责人如何收集和运用信息（H3）。代理人明白自己需要详细收集信息并向总统一步步解释军事计划的利害关系、成本和风险。 第三，不同的声音没有被边缘化（H4）。与2003年不同，鲍威尔对战争前夕的决策存在不满，而他的声音确实被听到了。 结论 新的行为革命已经证实，个人经验对决策很重要。但具有不同经验水平的精英们之间的相互作用并不简单。领导人并不在信息收集和规划的一线，下属的偏好和信仰以及由此产生的偏见，和偏见聚合的方式，也影响决策。 委托代理模型和授权理论可以帮助我们从个人层面的变化和偏见到团体和机构，并最终影响到国际层面的结果。作者认为，领导人和顾问们之间的经验平衡可以影响群体中的偏见如何聚集。 对于领导层的警醒是，一个由经验丰富的老将组成的团队无法完全弥补一个没有经验的领导人。对理性的偏离更多取决于是谁在什么位置上负责。因此仅仅了解某一人的偏见是不够的，一个群体中的平衡也很重要。在新的行为革命中，未来的研究方向是重新审视强大的个人如何互动，使用理论和经验工具来探索决策者的思想是如何通过政治和制度力量作用为国际舞台上的结果。 词汇积累 群体思维 groupthink 多重倡导 multiple advocacy 群体极化 group polarization 译者：赵怡雯，国政学人编译员，伦敦大学学院安全研究专业。 校对 | 江若婵 胡可怡 审核 | 李源 排版 | 肖瑞 本文为公益分享，服务于科研教学，不代表本平台观点。如有疏漏，欢迎指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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