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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印象中，老舍先生的《四世同堂》是皇皇巨著，书中人物的名字和事迹，经常书现在中文系考试的试卷上。那时还没看过这本书，所以每出现一次我就懵一次，因为诸如瑞宣、瑞丰、瑞全、韵梅等名字与其他民国时期小说中的名字没有什么辨别度。每到专业课考试，我就下决心一定要看一看《四世同堂》，补一下常识。但是民国时期郭老巴茅曹五位文学巨匠的长篇小说（剧本），往往高山仰止，却总是不愿攀登。因为心中总还有这样的印象：他们书中的情节和主题距离当今年代较远，且当时我国的现代长篇小说还处在起步阶段，无论是写作手法还是语言，都还十分生涩，不如读当代人的小说那么流畅。于是当代小说或世界名著读了一本又一本，却总也不愿意去碰赫赫有名的《四世同堂》。 有一天晚上我骑车路过菜市，看菜市门口的路边停着一辆货柜车，整个车厢打造成了一个大型的书橱，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图书。一盏白炽灯将书橱照得金碧辉煌。在四周都是纷扰的夜市零食摊和烧烤摊，都是鼎沸的喝酒猜码声和叫卖声。这里显得格外清幽和安静。老板是一个中年男子，并不主动招呼客人，也不急于推销书籍，只是悠然地做着自己的事，周围的一切与他并不遥远，也好像与他毫无关系。冲着这一份闹市中的清幽与坚持，我停下了电动车，走向了书摊。 虽然家中还有一架书等着我去读，虽然我近一年的读书计划已将现有的书排满，但我还是走向了书摊。书是论斤卖的，但这种市井气被老板的腼腆所冲淡，我我挑来挑去，选择了这本《四世同堂》，然后问老板这是否是正版书。老板说：“百分之百的正版。”我选择相信老板，称斤卖24元多，也不比店里的折扣书便宜，但是买的不只是书，还有这个书摊的清气。 书买回去后，我暂停了其他的读书计划，专心利用下班后不带孩子的时间来读《四世同堂》。600多页，我前前后后也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前面的几十页读起来确实艰难。第一是因为一直进入不了主题，背景的铺垫用了大量的篇幅。第二是因为开头部分人物大量出场，一个接一个介绍，让人目不暇接，尤其是祁家三兄弟，瑞宣、瑞丰、瑞全，但看名字实在去分不出谁是哥、谁是弟。而瑞丰的妻子还迟迟没有名字，她的形象也就和冠晓荷得妻子大赤包交织在一起，总是仿佛看见两个一模一样的胖胖的女人，恍然间会张冠李戴。等到情节真正铺开，每个人的形象就逐渐清晰出来。 其实，书中人物的性格并不是在事件中显露出来的，而是事先将人物的性格交代得清清楚楚，就像是给书中人物带上了一张画好的脸谱。后面他们才带着脸谱投入到抗战大背景的故事中去，这写法甚至还比不了数百年前的四大名著。倒像是西方的古典小说，是一种极稳健极理性的写法，但表现不出多少才情。 看到后半部分的人物的结局，觉得每个人都死得太快且悄无声息，这或许是时代事件的要求、写作主题的需要。尤其是小妞子的死，写得确实悲壮，但让一个弱小的小女孩来背负整个民族的苦难，又有点太过残忍了。她那么小，一家人却只能看着她活活饿死，确实是悲痛的主题，但金三爷不是做生意的吗？他手中还有物资。祁家还守着那么大的宅子，还没有到让小妞子饿死来显示四代人悲哀的地步。同时招娣、蓝东洋、孙七、冠晓荷、胖菊子等人的结尾太过简单，大有交代一下就完事的匆匆之感。 据说，书稿的第三部的后半部分，在动乱中被莫名的销毁，所以几十年来都是以半部名著的形象展示在世人面前。2016年第三部《饥荒》的21-36段约10万字的文稿，从找到的当年出版的英文原版稿中译回补充完整，然后整本书得以完璧。这也算是文坛的一段佳话，也算是关于《四世同堂》的逸闻趣事。 世间的事往往就是这样，名人的成就远远不如他的花边新闻出名，名著的文本内容远远没有它的版本故事吸引人。《四世同堂》也因为这段逸闻趣事，增加了更多的光环。但是不得不说，第三部《饥荒》写得太赶，失去了耐心与沉稳，情节发展的太快，人物的结局太过草草，让人能感觉到老舍先生似乎实在急于完成一项任务。尤其是21-36段，完全剔除了描写部分，完全成了赤条条的故事叙述，这或许是与从英文回译有关，而英文版似乎也是删节版。 又或许，这是老舍或者他人后来的补笔，就像高鹗、程伟元觉得《红楼梦》不完整，给它造了后面四十回，以凑成完整一部书一样，还谎称是发现了曹雪芹的遗稿，并且是从货郎挑的旧货中淘回来的，将巧合和补遗说得天衣无缝（现在学界也基本否认了是他们两个的伪造，冠以无名氏），但不管怎么说，现在书是通体完整的一部了，不再是断臂的维纳斯。 又或者，我从书摊买来的书，原本就是一本删节本。后来百度了一下，有的信息说《四世同堂》原书有100万字。而我计算了一下我手头的这本，大约至多也才50万字。若是100万字的说法是真，我手头的这本便是被人修剪过的二手货了。不免让人觉得如鲠在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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