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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作家‖【梦回故乡】◆丁福文

 白云之边 2023-02-05 发布于山东


作者简介

丁福文,男,中学一级教师,出生于1974年,从事高中语文教学工作。常有诗歌散文见诸报端。


梦回故乡

我离故乡很远。

繁杂的俗事常使人脱不了身,我不能随便回到生我养我的故乡。故乡长大了,变样了,我都不知道。

我像一位商贩一样,去了遥远的地方,想用赢利来经营自己的家园。可旅居异地,多少年竟回不去。我成了一个嫁出去的姑娘,常常怀有看望父母亲人的想法,可偏偏因为托家带口而把打算放到一边。

梦让我的梦变成了现实。

太阳偏西,整个村子沐浴在金色的光芒中,曼妙婆娑,正像烛光里顶着盖头的新娘,荡漾着神秘的温情。家家厨房后墙树着一根泥巴砌的烟囱,那是生活气息的速写,像一个感叹号。一股股青烟冒出来,在离烟囱一两米的地方怱地散开,氤氲在青瓦屋脊。全庄散发着蒿柴火特有的香味。牧童赶着牲口,背着一篓青草,想着铁锅里沸腾的香麦面片,加快了步子。男人掮着犁铧,裤子挽在半腿,看到青烟,就没了疲乏,心里泛起一层温情的涟漪。烟火是村庄的生命,是家的灵魂,是人的寄托。

我的血肉里有烟火的味道。我喜欢伫立村头,深情的品鉴弥漫的烟火。

我能听到它的呼息。不知谁家的鸡啼叫上一声,全村的鸡就接上打鸣,生怕父辈们起迟误了农事。我很佩服那些鸡,它们为那一声的啼叫,整夜一眼不眨,等待时辰。它们是村庄忠贞的守时神。晨曦里,惊心的雀儿叽叽叽叽地叫着,呼朋唤友,从一根树枝飞到另一根树枝。清脆的叫声滑落到地上,飘荡在林间,传到院落。农人拿锹的声音,赶牲口的吆喝声,打破了村子的宁静。村子醒了,人也就开始了新的生活。女人系上围裙,烙馍烧汤,忙着赶做早餐,要让男人下地前吃上亲力亲为的饭菜。朴素的关心没有华丽的包装。吧哒吧哒的咬嚼声咥出的是一种满足和力量。

拱着栅栏的羊咩咩地叫个不停,想提前挤出来好撒欢。

一股细细的风,轻抚着惺忪的村落,摇曳着树枝。鸟雀捉着树条,荡来荡去,十分悠闲惬意。渠里的青蛙乘着早凉,也少不了叫唤几声,像报到应卯。田野的蝉扯着噪子吼叫。

我对这些真实的声音,太熟悉不过了。在我是孩子的时候,它们就与我同在。我站在梁畔上,任凭天籁之音擦过耳际,传向四方。我沉迷在简单与自然的声响中,静默地反刍着特别的欢愉和懵懂的憧憬,在一种满足与一种抗争中摇摆。我虽然不曾聆听它们几十年了,可何时我又丢弃过它们呢。我早把它们贮存在身体里,每每夜深人静时我会重温过往。

我是从风中长大的。故乡的风一年不断地吹,从早到晚,从春到冬。风不知道乏,它从不停歇。冬天,西北风吹落树叶,吹黄野草,吹裂大地。它把我的身板吹得结结实实,它把我的脸吹得黝黑黝黑,它把我的手吹得粗粗糙糙。它吹遍了我的每一个器官。我的每一个器官被它淬炼成钢。我在外闯荡多年,从未头疼感冒,我想一定是冬风早在我身体里筑了一道钢铁的长城。夏天,东南风带着湿热吹绿了山川万物。它吹进我古铜色的身躯,把养分和力量移栽到我的肌肤脏腑。我在奔波的路上,青春不减,热忱高涨。

风把人也吹远了。小时的玩伴真正留在村里的几乎没几个了。顺子、尕脬 、碎㞗、戳气……他们或进疆取妻生子了,或远走内蒙安身种地了。这是邻居告诉我的。

庄后干旱的崖畔上有几棵柏树。人们在下面取土,柏树的主根裸露在外,早被太阳晒干了,其余须根横着往里长,牢牢的抱着大地。合抱粗的树杆上挑着几撮叶片,显得有点不协调。从庄外吹来的风,把最大的一波力量先拍打在它们身上,妨害了树的枝繁叶茂,却成就了树的孔武健硕。

庄里的什物和我都是城堡。风不知道是它让我们变得坚不可摧。

有时,在梦里常常会回到故乡的河边。我爬上堤边那棵歪脖子树,光着屁骨纵身一跃,随着扑通一声,平静的河面砸开一个深坑,河水四溅。很快,我从离落点几十米的下游钻出了水面,又大摇大摆地返回。这时,有几个大点的顽皮鬼把自己埋在沙子里,只露着硬梆梆的小鸡鸡,对着火热的太阳。他们可能觉得不可一世,我们却没人感到希奇,各玩各的。

奇怪的是,庄里的狗啊,猫啊,也常常跑到我的梦里。清清楚楚的,窑娃家的狗在前边沙沙地走,东张两望,后面三四只紧随其后,前胛骨一错一错的,头不住的点。猫在圪崂里圪蹴着,眼睛微闭,悠闲的晒着太阳。

有一 天,我确实去了村子,看着繁华而空寂的村庄,我突然有点伤心。什么时候,我再能回到曾经的生活。

我宁愿梦里回乡。我知道现在的它不是我生活过的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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