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昆剧苏州年

昆剧苏州年

   被疫情压抑三年的人们，终于在今年春节报复性出游。小视频推送的都是各处景点的人海，苏州的园林、山塘街、平江路和几个水乡古镇已不能预约，正好选择看两场昆曲。

   初四下午在苏昆剧院看《游园惊梦》和《借靴》，一个体现昆曲雅致之美，一个体现戏谑滑稽之趣。这是特请女儿看昆曲，看完就送她出发返回广州。这些年她游历了苏州的各处，唯独没有看专业的昆剧演出，年前就留意苏昆剧院在年节的演出计划，时间合适的就这一场。想她看完后在返回广州的旅途中，除了园林水乡的江南印象之外，再有了江南音色的回忆，也是有趣的。

   正月初六在保利剧院的昆剧折子戏专场，三个小时，除了助兴新春佳节的《跳加官》，有六出折子戏《儿孙福·势僧》、《西厢记·佳期》、《玉簪记·偷诗》、《十五贯·访测》、《牧羊记·望乡》，最后是在名角王芳老师和搭档赵文林老师的大轴戏《长生殿·小宴》的高潮后落幕。除了王芳和赵文林老师，有青春版《牡丹亭》的主演沈丰英 、俞玖林，副院长周雪峰等，可谓苏昆院最强阵容。众名角的戏是一场地道的盛宴，王芳老师把杨贵妃饰演的雍容和娇媚，演绎李白的《清平词》歌舞，如穿越千年的盛世大唐气度。

   短短假期里连续沉浸在昆剧里，让我不自觉再次思考昆曲与其它剧种的不同。除了一唱三叹的水磨腔的特质，剧本文辞的典雅，昆剧故事选材也有着其独特。

   除了《西厢记》、《牡丹亭》爱情至上可以超越生死和道德的题材，还有一类是“毁僧谤道”。

   《儿孙福·势僧》在嬉笑中尽情嘲讽僧人的势利；《玉簪记·偷诗》里道姑的春心荡漾，让道家的清规无处安放；《思凡》和《下山》一个尼姑一个和尚逃出佛门，任性恋爱，撕破佛门色戒戒律。

   其它剧种也有同样的剧情，却从来没有昆剧那样将人性的自由演绎的如此通透。也不大刻意毁僧谤道。

   再次想起王芳老师在一次苏剧赏析讲座中，微言昆剧美与莫言作品人物形象留给外国人的印象反差。其实，江南文化里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在江南之外的文化对此也有微词，而江南美的不食人间烟火与别处的处处炊烟，大概是与各自土地的富足与贫瘠有关。在中国像江南这样的沃土奥壤是不多见的，而只有江南土地的肥美可以滋养江南文化的特质。

   一本1980年代的《郑板桥集》，前言是傅抱石的一篇文章，说到扬州八怪之“怪”，就说华亭、吴门、娄东、虞山诸家以正宗自居，一切以古人自居，“神游太初而不食人间烟火”。相比之下，傅抱石认为不正统才被称为“怪”的郑板桥等八怪，“使现实主义优秀的传统大大向前推近了一步”，“是近代中国绘画史上一次伟大的革新”。

   傅抱石所说的吴门就是苏州，而娄东、虞山也在苏州辖境，华亭就在左近。傅抱石其实就是用苏州画派与扬州八怪一比。

   所谓大隐于市，苏州园林就是隐在闹市，从苏州园林也可看出苏州文化土壤是富足优越生活下的隐逸特质。来自人间烟火，又走出了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