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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唯物辩证法看黑格尔的《小逻辑》】(3)存在论:尺度。量变引发质变

 大牧 2023-02-06 发布于重庆

1、107节:尺度

107节正文,“尺度是有质的定量,尺度最初作为一个直接性的东西,就是定量,是具有特定存在或质的定量。”

107节附释,“尺度既是质与量的统一,因而也同时是完成了的存在。当我们最初说到存在时,它显得是完全抽象而无规定性的东西;但存在本质上即在于规定其自己本身,它是在尺度中达到其完成的规定性的……”

尺度是逻辑学中存在论部分的最高范畴,是质和量的统一(任何事物都是有量的质),因此黑格尔将其称之为“完成了的存在”。也就是说,尺度这个范畴是存在论中诸范畴发展的巅峰,再往前就进入本质论的环节了。

在这里,再次体现了黑格尔的唯心主义颠倒。他不是从事实上存在着的万事万物的质与量的统一中,引出尺度这个范畴,而是从纯有这个范畴的发展中引出尺度的范畴。然而,黑格尔虽然是唯心的,但他的范畴排列,却体现出了某种合理性。人类最初对事物的认识,是通过实践活动(这种活动往往是感性的)获取了事物的某方面的质的规定性,并认识了事物的量的规定性,两颗石头、五个野果,等等。我们还会逐步发现,当量超过某个范围的时候,事物的质会发生变化(比如温度的变化导致结冰或沸腾)。在这个基础上,我们才能形成“度”这个意识。

也就是说,人类认识发展的历史过程,是黑格尔范畴排列的客观基础。凡是与这个过程相适应的(不是简单的一一对应)范畴排列,往往能表现出某种合理性,反之则充满了牵强附会的神秘感(相适应的范畴的过渡虽然也常是牵强附会的,但毕竟还有某种合理性)。

2、108-109节:量变引发质变。交错线

(1)黑格尔牵强附会的论证

108节正文,“就尺度只是质与量的直接的统一而言,两者间的差别也同样表现为直接形式。于是质与量的关系便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的关系就是:那特殊的定量只是一单纯的定量,而那特殊的定在虽是能增减的,而不致因此便取消了尺度,尺度在这里即是一种规则。第二种可能的关系则是:定量的变化也是质的变化。”

这一段结论是对的,但论证非常牵强。黑格尔的思路是这样的:在存在论中,范畴之间并不是相辅相成的(本质论中范畴均是成对出现、不能互相分离的),因此不同的范畴之间是相对独立的(比如质与量),这种范畴虽在更高级的范畴中得到统一(质与量统一在度中),但这种统一只是“直接的”(“就尺度只是质与量的直接的统一而言”),也就是说是它们的相互联系并不紧密。这种情况下,它们之间并没有形成明显的对立,因此它们的“差别也同样表现为直接形式”。由于质和量这两个范畴并没有形成紧密的联系,因此在某个范围内(特殊的定量),量的变化并不引发质的变化。但是一旦超过这个限度,量变就会引发质变。

为了理解黑格尔的论证,我们先介绍一下黑格尔范畴体系的特点。存在论中,所有的范畴都是相对独立的,并没有建立明显的相辅相成的紧密联系,甲就是甲,不涉及到乙。本质论中,所有的范畴都是成对出现的,没有彼就没有此,要通过另一个范畴才能理解自身,比如原因和结果、形式和内容的,等等。

也就是说,在存在论中,模糊存在的某种对立的观点(或者说区别),在本质论中得到发展,一切都是对立的,一切都是矛盾的。这种模糊的对立观点发展为清晰的矛盾的观点,恰是人类认识史的某种反映。人类对世界的认识,大致就是从抽象的自身等同,发展为认识到事物是对立统一的具体同一。因此黑格尔范畴特点的这种排序,也是有合理性的,它以某种唯心的、神秘的形式再现了人类认识史的某些过程。

但是,黑格尔并没有把这种特点视为人类认识史在头脑中的能动反映,而认为是范畴自身的特性,这就大错特错了。当人类的认识发展到今天的时候,我们回过头去把握认识最初阶段所遇到的质和量时,我们自然能在对立统一的具体同一中去把握质和量。但是黑格尔却僵化地将质和量的相对独立(这种相对独立是人类认识初期阶段的产物),视为概念本身的特性,并据此论证量变和质变的关系。在黑格尔的论证中,他认为由于质和量两个范畴相对独立,因此联系就相对松散,故此量的变化在一定范围内不会因起质的变化;但是二者毕竟还有联系,因此量的变化超过某个范围就会引发质的变化。

黑格尔从所谓的范畴的特点出发来论证量变和质变的关系,整个过程充满了胡说八道。真正的辩证唯物主义,要求我们抛弃黑格尔式的呓语和胡说,去现实的关系中寻求量变引发质变的依据。

(2)量变引发质变的例证。兼论学习黑格尔的正确方法

108节附释,“……一方面定在的量的规定可以改变,而不致影响它的质,但同时另一方面这种不影响质的量之增减也有其限度,一超出其限度,就会引起质的改变。例如:水的温度最初是不影响水的液体性的。但液体性的水的温度之增加或减少,就会达到这样的一个点,在这一点上,这水的聚合状态就会发生质的变化,这水一方面会变成蒸气,另一方面会变成冰。当量的变化发生时,最初好象是完全无足重轻似的,但后面却潜藏着别的东西,这表面上无足重轻的量的变化,好象是一种机巧,凭借这种机巧去抓住质〔引起质的变化〕。这里包含的尺度的两种矛盾说法(antinomie),古希腊哲学家已在不同形式下加以说明了。

例如,问一粒麦是否可以形成一堆麦,又如问从马尾上拔去一根毛,是否可以形成一秃的马尾?当我们最初想到量的性质,以量为存在的外在的不相干的规定性时,我们自会倾向于对这两个问题予以否定的答复。但是我们也须承认,这种看来好象不相干的量的增减也有其限度,只要最后一达到这极点,则继续再加一粒麦就可形成一堆麦,继续再拔一根毛,就可产生一秃的马尾。这些例子和一个农民的故事其有相同处:据说有一农夫,当他看见他的驴子拖着东西愉快地行走时,他继续一两一两地不断增加它的负担,直到后来,这驴子担负不起这重量而倒下了……

在某种限度内,一个国家的宪法可以认为既独立于又依赖于领土的大小,居民的多少,以及其他量的规定。譬如,当我们讨论一个具有一万平方英里领土及四百万人口的国家时,我们无庸迟疑即可承认几平方英里的领土或几千人口的增减,对于这个国家的宪法决不会有重大的影响。但反之,我们必不可忘记,当国家的面积或人口不断地增加或减少,达到某一点时,除开别的情形不论,只是由于这种量的变化,就会使得宪法的质不能不改变。瑞士一小邦的宪法决不适宜于一个大帝国,同样罗马帝国的宪法如果移置于德国一小城,也不会适合。”

我们之前就讲过,黑格尔分析质的规定性时,所指的并不是事物的质,而是某种抽象的规定。但是黑格尔为了论证这个问题,在自然界援引了大量的实例。此处再次出现这种情况。照黑格尔本意,整个逻辑学不过是某种影子的王国,即是摆脱了任何感性具体性的本质世界。因此,任何逻辑学的原则都不应该诉诸感性。但是黑格尔为了论证量变引发质变,他再次大量援引实物界的例子。一面做着设定,一面背叛自己的设定,所以费尔巴哈嘲讽道,“黑格尔把自然界放逐到附释中去了”(见《哲学笔记》)。

在这里我们会发现一种黑格尔式的误区,即很多学习黑格尔的人死守黑格尔的各种设定(事实上,黑格尔自己就经常背叛自己的设定)。陷入这种误区的人,他们完全屈从于黑格尔的唯心主义范畴体系,试图弄懂黑格尔的每一个范畴推演的逻辑,哪怕那个逻辑再牵强附会,他们也希望帮助黑格尔找出理由。不仅如此,他们还奴隶般地屈从于黑格尔给他们划定的框框。黑格尔告诉他们,存在论的范畴是相对独立的、矛盾尚未建立起来,本质论中范畴才建立了对立的关系、形成了成对出现的范畴,他们就亦步亦趋地整天在脑子里面回顾,这个范畴属于哪个篇章,有什么特点,等等。陷入这种误区的人,根本学不会辩证法,他学会的只是一堆以哲学术语包装起来的胡说。他们根本就没能理解,黑格尔的范畴排列,不过是唯心地和神秘地重现了人类认识的历史而已,我们要从人类认识世界的本身的规律去重新唯物地理解整个黑格尔的范畴体系,这才是学习黑格尔的正确态度。

列宁是我们真正的榜样。列宁学习黑格尔,是用唯物主义的方式彻底改造黑格尔的唯心主义胡说,并拯救其中合理的部分。在《黑格尔辩证法(逻辑学)的纲要》一文中,列宁从人类认识世界的角度,重新梳理了黑格尔的范畴体系。列宁写到,“概念(认识)在存在中(在直接的现象中)揭露本质(因果、同一差别等等规律)----整个人类认识(全部科学)的一般进程确实如此。自然科学和政治经济学以及历史的进程也是如此。所以,黑格尔的辩证法是思想史的概括。从各门科学的历史来更具体地更详尽地研究这点,会是一个极有裨益的任务。总的说来,在逻辑中思想史应当和思维规律相吻一合。”

黑格尔认为概念是存在和本质的真理,是前面一系列范畴发展的最终结果。但列宁却指出,黑格尔所谓的概念,其实就是体系化的人类的认识。人类借助这种认识,通过对大量的现象研究,而揭露事物的本质。如果要死守黑格尔划定的范畴框架,我们大可以批评列宁不懂逻辑学,因为逻辑学中现象是本质论的范畴,而列宁却将其归结在存在中(列宁说,“概念(认识)在存在中(在直接的现象中)揭露本质”)。但是,谁要愚蠢到这样去批评列宁,那不过证明他只是哲学领域的孔乙己。

在《黑格尔辩证法(逻辑学)的纲要》一文中,列宁还从人类知识形成的角度重新梳理了黑格尔的范畴体系。列宁写到,“起初有一些印象闪现,而后有某个东西分出,然后质(物或现象的规定)和量的概念发展起来。然后研究和思索使思想去认识同一、差别、根据、本质对现象的关系、因果性等等。所有这些认识的环节(步骤、阶段、过程)都是从主体走向客体,受践的检验,并通过这个检验达到真理(=绝对观念)”。

在黑格尔把逻辑学描述成概念自我运动的范畴体系时,列宁却指出了这个所谓的自我运动的范畴体系背后,是真实的人类认识的发展历程。

(3)交错线

109节正文,“就质与量的第二种可能的关系而言,所谓'无尺度’,就是一个尺度〔质量统一体〕由于其量的性质而超出其质的规定性。不过这第二种量的关系,与第一种质量统一体的关系相比,虽说是无尺度,但仍然是具有质的,因此无尺度仍然同样是一种尺度〔或质量统一体〕。这两种过渡,由质过渡到定量,由定量复过渡到质,可以表象为无限进展,表象为尺度扬弃其自身为无尺度,而又恢复其自身为尺度的无限进展过程。”

109节附释,“有如我们曾经看见过的那样,量不仅是能够变化的,即能够增减的,而且一般又是一个不断地超出其自身的倾向。量的这种超出自身的倾向,甚至在尺度中,也同样保持着。但如果某一质量统一体或尺度中的量超出了某种界限,则和它相应的质也就随之被扬弃了。但这里所否定的并不是一般的质,而只是这种特定的质,这一特定的质立刻就被另一特定的质所代替。质量统一体〔尺度〕的这种变化的过程,即不断地交替着先由单纯的量变,然后由量变转化为质变的过程,我们可以用交错线作为比喻来帮助了解。”

所谓“无尺度”,就是旧有的尺度被破坏了,旧有的质被扬弃了;所谓“无尺度仍然同样是一种尺度”,就是新的质产生了,形成了新的质量统一体。

在本部分,黑格尔事实上将世界描述成了一个由量变引发质变,新的质中又发生新的量变,进而再次引发质变的无限的过程(“这两种过渡,由质过渡到定量,由定量复过渡到质,可以表象为无限进展,表象为尺度扬弃其自身为无尺度,而又恢复其自身为尺度的无限进展过程”)。世界不仅仅是普遍联系的,而且是不断发展的。

在黑格尔的描述中,世界的发展不再是量的增减,而充满了质的变化。也就是说,在黑格尔这里,发展意味着一个质向另一个质过渡、渐进的中断以及飞跃。

事实上,量变到质变的思想是非常革命的。它意味着由于事物内部矛盾的发展,导致旧事物的扬弃和新事物的产生。量变引发质变是通过飞跃完成的,它根本上否定了改良主义的渐进式变革(但是不排斥将改良纳入到革命之中)。然而,这个革命的规律在黑格尔那里,被嵌套上了唯心主义的狗链,使得它的革命性大大降低。在黑格尔,实践首先并主要是精神的实践,是理论的批判。所以在黑格尔的心中“精神上的革命”(宗教改革)比“社会上的革命”(1789年的法国大革命)的地位更高(见《黑格尔哲学》逻辑学存在论部分)。

不仅如此,量变引发质变的规律,在黑格尔那里是以一种神秘的方式论证的(如前所述),客观世界本身的规律被云蒸雾罩地掩盖在唯心主义的胡说下面。

马列主义者需要做的工作,就是辩证唯物地撕下黑格尔辩证法身上的唯心主义垃圾,并用彻底的唯物主义的方法改造它。我们要到现实的社会过程去探索量变引发质变的原因,而不是用这个规律去套一切社会过程。

量变引发质变的规律,在现实的社会进程中广泛地存在着。比如资本主义社会中,由于觉悟工人的量的变化(外延和内涵都在变化),使得资产阶级统治根基日益动摇,并最终通过革命的形式(飞跃),扬弃了旧有的社会(旧的质),催生了新的社会(新的质)。在这个变化的过程中,这个引发质变的不断增长的“量”,主要是战斗的无产阶级的量,即无产阶级的人数、组织程度、战斗经验、战斗热情等等。也就是说,这个量不是资本主义社会绝对的生产力、机器的数量等等,而是这个社会对立的两端中(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一端的相对力量(无产阶级)。

从这个例子可以看出,我们不仅要明晰量变引发质变的规律,我们还要具体地研究是什么量引发什么质的变化。辩证唯物主义告诉我们,对一复杂事物而言,质之为质是由主要矛盾的主要方面决定的。因此引发质变的量,往往是主要矛盾的次要方面的相对力量。这里我不展开多讲,后面会根据情况展开论述。但在这里我要再次强调,学习黑格尔的辩证法,一定要唯物主义地改造他的辩证法,也就是说,我们要在现实的社会斗争和自然发展中,去寻找辩证法的规律。

尺度是存在论中最高的范畴,再之后就过渡到本质论了。黑格尔论证从存在过渡到本质,又是一堆牵强附会的逻辑,这里我就不讲了。

111节附释中,黑格尔讲了本质论中范畴的特点,这部分我在前面已经简略介绍过,此处不再赘述。

编辑于 2023-02-06 13:58・IP 属地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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