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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丨左笔如山不可摇

 昵称45109175 2023-02-09 发布于浙江

——写在费新我诞辰120周年之际


记得多年前去过一次无锡旅游,下榻的宾馆好像叫“虹波园”还是“碧波园”,馆名即为费新我题署,尽管一夜情缘便对费新我的字迹深刻心海,之后不论到哪都要看看可还有费新我题署的匾额楹联,特意品嚼他那重口味别有洞天的书法,如若烈酒更似苦茶。
近日,《新民晚报》记者林明杰聊及艺术并非很能挣流量的话题,否则啥都不懂开口就来指点江山的人会更多,不过啥都懂的人说的也未必有道理。说前不久朋友转来一个视频,一位艺术博主在鞭挞一位著名现代艺术家,旁征博引随手拈来大量艺术史上名家大师画风技法和主题形式,来质问所针对的那位艺术家:“哪条都不沾边,哪点都不能跟他们比,垃圾!”富于煽动性的口才和渊博的知识,一旦方向错了,更容易误导公众。这让他又想起中国书法史上一次著名观点交锋——翁同龢质问刘墉哪一笔是古人的,刘墉反问翁同龢哪一笔是自己的。专业艺术家与业余艺术爱好者的区别在哪?业余爱好者若有几笔能似艺术史上的名迹,就很值得夸赞了;但作为专业艺术家则根本不值一提,他更需要的是有“几笔”是前人所没有的。作为业余爱好者重在欣赏理解;作为艺术史学家重在对史料的穷尽掌握和钩沉索隐;作为艺术创作者重在从前人实践中找到启迪和力量,开拓新的艺术疆域;作为艺术批评家重在从浩瀚的艺术史个案分析中找到艺术发展的规律,并对正在发生的艺术现状进行评判——其丰富的艺术史知识如同火眼金睛一样,鉴别出艺术家是平庸的拼凑匠还是富有创造性的开拓者。艺术无常。它在人类不同的文明阶段有着不同的形式起着不同作用,它和科学一样是人类应对环境和自身缺憾所进行的努力。我们不能用商周青铜器标准来质问宋瓷,也不能用古罗马雕塑来要求古代中国造型艺术,时空理念及审美标准不同不能用古人来苛责今人,也不能以今人来嘲笑古人。宋瓷之所以伟大就在于它与青铜器的艺术审美天壤迥然。如果说商周青铜器造型艺术是中国艺术史上的高峰,宋代瓷器造型艺术就是另一座可以与之媲美的高峰。如果宋人都像那位艺术博主那样死读书偏执于艺术史,艺术与创新那就无从谈起了。

由此,使我联想到被网民争议的刘洪彪谈及“今人也有超越古人的地方”,启功对沈鹏评价“无一笔入窠臼”(沈鹏与知己自谦闲聊“我没练过帖”,他这么说和一般都注明自己涉猎众多名碑法帖生怕别人质疑没有出处法度者不同语境,他也是自信也说明他不被固有程式左右,他怎么可能不练帖,只不过他是对过来人同道人论及写字提升到艺术乃至书道层面的禅哲境界问题,与初学者启蒙进阶基础夯实不可同日而语。也就是他一直有意识在“临帖无我、创作无他”的理念中不断拓新发现自我而成一家。同时,他未必直白通常的用笔对临,或许他观摩读帖意临心临,过目不忘心领神会比用笔书写描摹沿袭更有效应和深度)。

民间也有关于郑板桥书法趣闻逸事流传久远。一个夏天的晚上,他和妻子坐在外面乘凉,他用手指在自己的大腿上写起字来,写着写着,就写到他妻子身上去了。他妻子生气地把他的手打了一下说:“你有你的体(身体),我有我的体,为什么不写自己的体,写别人的体?”顿时,郑板桥仿佛恍然大悟,各人有各人的身体,写字也各有各的字体,本来就不一样嘛!我为什么老是学着别人的字体,而不走自己的路,写自己的体呢?即使学得和别人一样,也不过是别人的字体,没有创新,没有自己的风格,又有什么意思?他一下兴奋得跳了起来。从此,他取各家之长,融会贯通,以隶书与篆草行楷相糅合,融以画入书形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六分半书”,这看似没正统法脉颜值规范的四不像“乱石铺街体”,成了清代享有盛誉的大家,虽不是主流书风但却迥异时流,超拔脱俗风骨卓立,相较同期声享有主流地位身价的一众館阁风尚翰林味,板桥体的腔调口碑又那么受时人激赏青睐,尽管沿袭复制其书者寡不具有普及性推广,恰恰又比如今时代唐楷二王及国展体流行时风更具有研究反刍的人文情愫和个案意义。


林散之“不知有我更无人”(当然同时期毛润之于右任亦然,历史上无论魏晋唐法宋逸杨维桢徐渭傅山八大金农板桥张瑞图王铎弘一谢无量等等,无一不是独立卓然),从南朝书家张融到辛弃疾再到董其昌王铎直到齐白石林散之,均有“不恨我不见古人,所恨古人又不见我”的艺术人生的喟叹。狂狷乎?自大哉?目无古人傲视群雄么?应该都不是,想来更多的还是对自己艺术的自信抑或小目标,哪怕是站在古人先贤的肩膀高峰上再衍生那么一厘米也是突破,也是艺术发展观的价值所在,不论从哪个角度突围师古不泥,不能始终不落古人藩篱,用李可染的话来说就是“用最大的功力打进去,用最大的功夫走出来。”确实也如青年学者许宏泉言及今人完全可以超越古人,也许你我不能总有人能行,否则艺术就没什么玩头。黄永玉在被问及这个话题时说,今人不是超越古人,今天的人怎么可能画出唐代的山水,但是今人的艺术不是超越而是繁荣,也就是每一代人都有各自探索发现的特质和出彩,丰满艺术史上不曾有过的风貌,从而使得艺术具有相辅相成源远流长的可持续发展意义。或许,这些也与石涛所谓“笔墨当随时代……”、吴冠中“……笔墨等于零”论点有某种暗合,不妨也可作为另一种视角语境的诠释。


我们再来回眸清代左笔高手高凤翰的艺术人生。高凤翰在扬州八怪中并不显赫,其涉猎之广却首屈一指,工诗文书画精篆刻制砚,且在中年因病右臂风痹而不得已改为左手书画,越精熟越可悲不过反而别出机杼,失之桑榆得之东隅,成就了不拘成法的个色面目,并由此在当时扬州画坛青云直上跻身顶阶,阴差阳错地在镌刻入明清画史,堪为无意插柳歪打正着。高凤翰出生于一个官宦书香之家,其父高曰恭乃康熙年间举人,两个叔父高曰睿、高曰聪也均在科举中取得功名,弟兄三人均侧身官场,同时在诗文书画上兼具一定的造诣。如是家境背景熏染,高凤翰从小启蒙教育赢在起跑线上,后其父到淄川任教谕时高凤翰随行。科举之路是那个时代读书人首选,高人凤翰也不例外,19岁那年迎来金榜题名和洞房花烛,高中秀才也与当地富豪傅文学之女成婚。婚后他在贤妻良母傅氏的鼎助下边赶考边创作,这样一心二用导致他屡屡败北,以至蹉跎廿余载而依旧两手空空陷入窘迫。这期间高凤翰科举坎坷,因诗文书画却结交一批地方名士蒲松龄和王士祯等,蒲松龄科举一败涂地但在文艺创作卓然给了他启示和信心,而王士祯官至刑部尚书且诗名满天下,一度想收高凤翰为其关门弟子更是对他的无上激励。雍正五年(1727年),年过不惑的高凤翰被胶州知州黄之瑞以“贤良方正”举荐参加“孝友端方科”特考,天遂人愿得以考列一等,高凤翰开启仕途生涯,第二年被派往安徽歙县担任县丞一职。上任不久便受人诬告在一宗命案中受贿五千金,澄清后调任休宁任县令后又转任绩溪县令;五年后再一次调任江苏任职,以县丞职务兼任“泰州坝监掣”掌管盐务,而随后乾隆元年(1736年)卢见曾任两准盐运使治扬州,成了高凤翰顶头上司,在他举荐下高凤翰拟升任扬州仪征县令。不过很快更大的打击接踵而至,第二年受卢见曾案件牵连而被罢官并一度蒙冤入狱,历经狱中环境使高凤翰本有风痹症日益恶化,最后尽管得以昭雪但右手已彻底病废,高凤翰已55岁仕途终止。在时人眼中高凤翰为官“有政声”,一腔热血满腹经纶终不敌官运不济时运乖蹇,侧身官场十几年几经宦海沉浮,九死一生成了“丁巳残人”。前期高凤翰艺术倾向保守的细腻工致为主,有些小写意,承接宋元营养深受清朝主流画坛摹古潮流影响,故这一期间个人艺术风格并不鲜明,但中规中矩的表象下潜藏一股或秀逸或苍茫之气。正如郑板桥所言:“人但羡其末年老笔,不知规矩准绳自然秀异绝俗,于少时已压倒一切矣。”笔墨带有一股大刀阔斧、酣畅淋漓的气息,似抒发胸中郁结不平。而经历官场沉重打击后,右手病废的高凤翰以惊人毅力破茧成蝶浴火重生,实现了艺术凤凰涅槃。个中滋味甘苦自知:“自从尚左分丁巳,万事皆如转世事。忽见三生旧影子,拈花已省梦中身。”劫后余生的高凤翰透视官场现形记,在扬州这个艺术发达市场之中,高凤翰从头再来,显然这种创作心态转变对他创作有着至要影响,他众多别号也因地因时因病而更替。除了出生地之外,对高凤翰艺风铸就最大的是徽州和扬州,高凤翰虽为官场不得志的士夫文人,但徽州文风鼎盛对其艺术具有滋养催化作用,尤其歙砚所在得天独厚的地域文化对他的濡染;蛰伏扬州的高凤翰走向自己艺术新高峰,这与扬州富庶开放的经济文化氛境密不可分,一大批际遇雷同的如高凤翰、板桥、金农、李鱓等人声名鹊起凝成闻名遐迩的扬州画派。至于因病尽管不幸,不幸中却蕴含“上天给你关上一扇门,必会给你打开一扇窗”,“天降大任苦其心志劳其筋骨”“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阳光总在风雨后”的生命天机、峰回路转。高凤翰堪为励志逆袭而行的人生意外与典型范本。


从左笔高凤翰自然延绵牵系到当代左笔书法又一座丰碑——费新我。对于前贤费新我大师我是也感触很深的。那就从《新我师说——费新我先生写给张海的书信集》说起吧。河南美术出版社2021年9月出版之际,见到江苏省作协名誉主席范小青的序言走心有味,无巧不成书,人生何处不相逢,恰恰书信集当事人张海先生早年担任《青少年书法》主编时,笔者还是十几岁的少年,特意投稿寄托张主编转达推荐,没想他还真转给相关栏目并刊发,同时给我回信告知稿件安排情况;再后来鸿雁传书河南书协请张老师给我将来可能筹集题签,没想很快挂号寄来两帧同样尺余竖式行书“江海滨书法集”字样,一周后偶见新闻联播播出中国文联会议消息,主席台上见到张海先生,后来才知道他竟然当选了中国书协主席,当时还觉得地方省书协主席能到北京执掌中国书协很意外不容易,也庆幸及时邀约张老师题签,毕竟全国书协主席应酬事务繁杂多多,再找就麻烦了。张海老师与恩师费新我的新著特意邀请范小青写序,巧的是那年去江苏省文联暨现代美术馆采风写生,还跑到十几层楼上的《扬子江》《雨花》编辑部转转,隔壁就是范小青工作室,我是很早也听说过她的名字,偶尔也在报上读过她的文字,还挺清新俊逸,刚好是双休日透过窗户找不到熟悉的陌生人范小青,不然还想一旦遇见合个影并请她签名赠本代表著纪念呐!


她在序文中说,在辞旧迎新的日子忽然和张海老师联系上了,我们加了微信还聊了些话题。张海老师大名久仰,因为隔着行还隔着时间和空间,这种敬重是放在心里的。牵线人是书坛大家费新我先生之子费之雄老师。我和费之雄老师都住在苏州,都从事着与“文”有关的工作经常见面接触交流。张海老师要出版费新我先生书信集,欲寻一位合适人写序,话说他曾经很“纠结”,在和费之雄老师商量时介绍到我,张海老师说他“一丁点没有犹豫,觉得非常合适不过”,于是,故事向前走了一步,张海老师联系上我。其实于我来说写这样的文章,不是“非常适合”而是非常不合适。我向二位老师推辞并说了“不合适”的理由:于书画艺术我几无半点修养怎能挑起这样的重担?若胡乱写来,岂不是对自己一直以来敬重敬仰的费新我先生的不恭不敬,也对不起对张海老师的真心托付,我同时回复了二位老师,对于我的推脱费老师一言不语,张海老师则坚持说你是我和之雄兄认定的不二人选。面对这样的信任我还有何话可说?……惶惶然好些天才打开“费老手札”厚厚一叠复印书信,感到历史和人文的力量,这些信札分明弥漫着历史的烟火和人文的气息,能听到特殊而如同亲人的声音——费新我先生从1980年到1992年十多年间写给张海老师的亲笔信,张海老师始终精心保存何其珍贵何其难得,这两百余封信真是一笔可观的珍贵遗产!张海老师说让我写这篇文章的一个重要原因为我是苏州人,对费老情况比较熟悉。其实不然我和费老并没交集,但现在我很庆幸张海老师坚持让我有机会认真读这些信件,认识了真实直率、生动鲜活的费老,离开我们30年的费老重新回来了。信件字里行间击中内心直抵我们灵魂深处,感觉在和两位书坛大家对话,聆听他们的教诲,这些书信虽只是费老晚年十二年中的点点滴滴,却可看作是费老一生写照,能照亮后来人的人生,点燃后辈的激情,提升我们对生命、对艺术、对万千世事的感悟和认知。在20世纪80年代,费老对于来自各方的各种邀约要求应酬实在应接不暇难以周全,这许多复杂而丰富的时光以及时代的特征在费老书信中有自然流露。同时,费老柔软的内心、直率的性格、实在的作风,都一点一滴地渗透在每一页信纸里。费老是柔软的,面对潮水般涌来的希求全部应承是不可能的,不复不理内心又“不应也恐不好”,所以,即便犹豫为难最后都一一兑现。当然苦煞费老了,费老写得最多的一个字就是“忙”。八十多岁仍忙事业帮别人,常常“拼老命”“硬着头皮挺了”“简直在拼写”,看到这些内容既让人会心又让人心疼。费老是率真表白喜怒哀乐,对不喜欢的人道不同也会直说“我为了他心里不高兴”,不加掩饰,语气若有孩童般的委屈。费老率真也十分可爱,他对张海老师发自内心深处真诚真挚地关爱,在这些信札中处处可见。有一回费老建议张海老师去向人索要一些珍贵材料,但又不想别人知道是他建议的,所以在信中写道:“你不要说我讲的,你只说听见别人讲的。”读到这儿,我忍俊不禁笑出声来,一个可爱真实的老先生形象活泼泼地呈现在眼前。他朴素真切接地气来自大地人民,费老为文坛后辈作出表率、树立榜样。虽没正式拜师,但是费老一直对张海老师呵护有加,无论是长期相处或短暂交流,无论是对张海老师还是对书坛同道都是时处关怀惦记。几乎在每一封信中都会写上代问某某好,他的心里一直牵挂着别人。费老80岁后还一直为书法事业极尽全力。这些平常书信彰显书坛前辈大家的人生格局、高尚人品以及对于后辈的深刻影响。读费老的信札还有一个特殊甚至十分奇妙的感受和印象,那就是其对于张海老师的认识和了解。近二百封信札中,虽没有张海老师写给费老的信,但是张海老师的形象却和费老形象一样,从费老的字句里浮现出来,让我们隔着那些书简看到张海老师真实生动的形象,如若不是关系特别亲密紧密、情投意合,费老恐怕也无法做到信信都如此坦率随性,从书坛大事到艺术探讨,从外出行程到家中琐事,从身体状况到日常饮食,一切的一切,都是无话不谈无事不提,亲切自然犹如家人。


张海老师曾说到一个细节:因张海是单名,平时他人相称都连名带姓,唯有父母会喊他一个“海”字,但是有一次费老在信中竟也称他为“海”,这让张海老师十分动容永久难忘。在感受到费老对于张海老师的亲密紧密的同时,我们通过这些信件又能体会到张海老师对费老的敬重、深情、贴心。张老师和费老的交往既是书法业务、文化交往,更是灵魂与灵魂的交流,是生命与生命的交融,是人与人情感的互相流淌,是平常生活的互相补充,他们既是师徒又是忘年交,不难看出费老给张海老师写信时的信任和放松,朴素的情感跃然纸上,真实的想法从不掩饰,有些比较私密的话,只有对最亲的人才能说出来,由此可见,张海老师确实是费老最好的也是最合适的倾诉对象。于是,在这些普通的信纸中,张海老师的形象也站立起来、凸显出来了。值得一提的是每封信件后的编记,文字不一定直接出自张海老师之手,但口气和内容皆是张老师的风格性情,这些内容十分感人又很真实,多少年前的事情,至今仍记得如此清晰,一一叙来如同昨日如在眼前。对于费老书法向有“费老左笔,天下所重,凝重奔放,纵横捭阖”之说,而读过费老信件你会感到费老为人亦然。行文至此忽然醒悟,数千言竟无一字提及书法艺术。当然这不是遗忘,或者说这是故意遗忘。一个外行,要想对一代大家的精湛艺术说三道四,那必定是见笑于人的。更何况,在费老的书信中穿行,往事历历在目,人生起起伏伏,历史就在身边,费老也好张海老师也罢,他们不仅属于书坛,他们不仅是书坛大家,他们更是历史的见证者、书写者。同时,他们的书信不仅是历史的记忆和艺术的记录,也是做人的典范、做事的楷模。

范小青序文提及的费新我之子费之雄先生,也算神交已久,在宣纸版《佛联三千》、王学仲题签《中国龙川碑林集字》《联花墨韵》等好几部专辑同载,之雄老传承了费老的笔墨特质又有自己的语言诠释,略微不够变幻无测却更丰润端正,一直没有具体通联不然也想鸿雁因缘。苏州书坛也是江苏乃至全国艺术重镇,应该说江苏除了金陵画派傅亚宋魏陈外,金陵四老林散之、高二适、胡小石、萧娴外,费新我和武中奇也是与四老并驾齐驱、相映成辉的。而苏州委实又是江南高士隐者出没人文地域,费新我便是此地最富代表性书坛泰斗,可媲美相看实时杭州陆维钊沙孟海也,在李根源、叶圣陶、柳亚子、吕凤子、顾廷龙、钱太初、宋季丁待过的苏州,“吴门书派”亦然苏州书坛的前身,也有蒋吟秋、祝嘉、姚抚屏、张寒月、蔡谨士、王能父地方大家驻守,还有沙曼翁、瓦翁、忆明珠、矫毅、华人德、李大鹏、奚乃安、陆家衡、葛鸿桢、王歌之、谭以文、车前子、王伟林等众多名人学者书家隐居一隅,当然还有慕名而来的各界名士栖居于此。费新我独我书风可谓“吴门书派”乃至全国书法界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巨匠之一。缘于此特意关注了湖州双林镇的费新我艺术馆及其微平台“新我艺术”,不时留意更新少见的不断新我的精品佳构,也看看今人后学可有对费新我艺术创新性突破性新视野和新领略。


最早“认识”费新我还是早年的《书法》《书法报》《中国书画报》了,还有胡潔青题署的《神州墨海》,更早可能还是供销社时代七十年代末吧,印象恍惚但也确切的是我们地方小乡镇供销社的顶墙上张挂过费新我的四条屏书法,那时大概一两块钱能买到,不过我可能只有五分钱买小人书的钱,因为启蒙书法也就对书法家“费新我”关注起来,他的签名书法当时也费我吃奶力气才猜出来,可能还是问过大人。我“认识”费新我时他已经是大家了,尽管民间懂他很少,他的书法本来奇怪独特,直接临摹师法者罕见,因为是左手而为无法按常理惯性理念沿袭,也没有一定规律可循,每个字每一笔都出乎意料,所以至今也就费老之子才能模拟七八分,其他哪怕高仿也是很容易辨识,比起启功林散之于右任武中奇们的仿品似乎更难琢磨。也正因为是左笔而为,也是碑帖兼融,百炼成钢化指柔,化古出新,自成一家,同时又是在奠基丰厚基础背景下的意外变故,导致生理心理转折前提下被迫革新,不破不立,不得不“独持己见,一意孤行”,“我书意造本无法”,“寄妙理于法度之中  出新意于豪放之外”了,类似这样的书风如若陈独秀的篆隶变体、板桥吕凤子的合体破体、徐悲鸿陆俨少丁茂鲁均仿佛左笔状态、虚谷杨善深那样的奇崛突兀,也有谢无量陈子庄徐生翁的散逸恬淡、深沉苦涩,更有梵高黄宾虹赖少其石鲁星云那样不同病障缠身之后的脱胎换骨、大彻大悟,恰恰如是才生成他们各有千秋的艺术境地升华,也都不是为艺术而艺术,而是艺术与生命、自然与造化天人合一的水到渠成。从这个角度反观费新我书法,既不是表象经典传统容颜传习,也不是毫无法度规章的天马行空,与我们当下主流书风、流行书风、现代书法均有天壤之别,他的字有风骨也有柔情,有血有肉有声有色,源于先生也是国画篆刻大家,都有极具笔墨功底和时代风情的自我本色,以画入书、以印入书均起到如虎添翼、画龙点睛的作用,同时书法的高度锤炼反过来促成了先生实时的绘画与金石艺术,当然源于右手残障无奈放弃画印的多元深入探索专攻书道,加之坎坷跌宕的人生旅途浇筑铺垫,一并成就了费氏书法的精神砥柱和无边风月,迥异他人和时代的个体书法便耳目一新地展现在我们面前,赫然耸立成新样态新经典的书法史丰碑。

至于社会江湖书法之类的故意左笔等杂耍一脉,与高凤翰费新我左笔不可同日而语,流传着左笔就一定是不合法没规矩也是不科学依据的,诸如国展体系脱颖而出的青年才俊张文佑足书、刘晓清臂书等等都是打破人们固有概念认知的事在人为,包括指墨和民间原始象形文字等算不算书法问题,都是有高其佩潘天寿谢云韩美林们经过了实践认证,在此不做翔尽。朱新建等国内外前卫艺术家也有大胆有意尝试左笔创作的状态,刻意寻求一种无意无为无我的无意识、摆脱意在笔先、胸有成竹的人设套路和肌肉身体惯性暗示,就要那种无意插柳的天然初始实时遣兴原生态创作,这是艺术家心中超越专业背景意外的生命“指月”,是庄周梦蝶、壮士断腕的无法之法、天心月圆。

毛润之曾评价:“费新我身残志坚,以左手练书法,能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更值得我们好好学习。”费新我题自画像《六我辞》概述:“俯仰古今,未尝有我;拈毫走笔,岂可无我;创意开窍,生发自我;敬业乐群,还期忘我;旧地重临,犹见故我;岁月如流,不断新我!”殊不知,少有人了解费新我还担任过首届苏州市武术协会会长,他便能近水楼台从太极拳中获取灵感融于书法,先生尽管左笔出手却丝毫不曾萎靡弱媚,再纤细线质有若钢丝般韧劲,故其书是可以站立起来的。任何一门艺术都不是孤立形式存载,费新我左笔书法的动感美与畅达美,刚柔并济、云卷云舒般气息质地与他精通太极密切相关,费新我档案中有很多拳术剑法方面的文献史料,披露了太极拳对书法的作用。当年练拳为了强身健体,但他从中获得了灵感运用于书法,可谓超以象外,博观约取,积健为雄。


启功先生有称费新我先生书法“烂漫天真郑板桥,新翁继响笔萧萧。天惊石破西园后,左腕如山不可摇”。时值费新我先生诞辰120周年之际,笔者不吝拙陋,试步启功先生原韵再寄新我聊作奉上一束野菊心香——

过眼烟云新板桥,如流岁月马萧萧。
太极云手天台后,右史左图如椽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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