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轮回  2014年9月25日外婆八十六岁的人生已到了弥留之际。躺在病床上的她头发斑白，印堂发黑，嘴唇发紫，眼睛里没有了光，奄奄一息。医生和我们说，外婆之前患有白内障多年，现在严重影响了视神经，那次从楼梯摔跤以后，她已经双目失明，看不见任何东西。主治医生拿着听诊器在外婆的胸前、腹部好几个位置反复听了听，检查完毕他摇了摇头，对我们叹了口气说“老人家不行了，走可能就是这两天的事情。”说罢，舅舅们和妈妈像几岁的孩子眼泪夺框而出，止不住在外婆跟前哇哇大哭了起来。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面临这样的场景。 外婆的病房在住院部五楼走廊的尽头，危重病房里只有外婆一个病人和我们陪护的一大家子人。空气中笼罩着悲伤的气氛，谁都不愿意相信也不愿面对这个令人沉痛的时刻。躺在床上的外婆一点也没有哭，没有喊疼。她的手和脚还能微微感受到子女们的温度，孩子们一遍一遍地给她按摩，一夜过去，我们轮流陪护给外婆吸痰翻身叫护士换药注射营养蛋白，病房里的儿女们白天里换药声和夜晚趴在床边的呼吸声仿佛给了外婆勇气，她没有害怕，也不敢完全睡去。她多珍惜和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光啊，哪怕是人生的最后一刻。这是外婆人生中第一次住院，以往各种大病小病只要能硬扛，外婆从来只是吃几个药片就对付过去，不愿意给儿女添任何麻烦。 而此刻，外婆的生命只能用小时来计算。每一个陪护的黎明醒来，只要看着病床前的心电图机器浮现的数字和图形是正常的，我们就能微微地喘一口气，病床前的外婆静静地躺在那里，她好像沉沉地睡着了，谁也不知道这样宁静的时刻能够持续多久。在亲人的陪伴照顾下，外婆奇迹般地转好了许多，一天两天三天四天，谁说外婆活不过这两天，9月30日国庆节前的一天，阳光洒在外婆的病房前，天气没有那么寒冷了，外婆依旧不能说话，但是可以喝一点点牛奶了。为了让外婆的心情好起来，我拉着她的手，努力想跟外婆说一些让她开心的事情。“外婆，你以前不总担心我这么大了怎么还不嫁出去，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想找了？外婆，我告诉你啊，过几天我男朋友马上就来看你了，外婆你能听见吗？”外婆微微弱弱地点了点头依然说不出话。 一天又一天过去，外婆还是很虚弱。直到十月四号，“铃铃铃”清晨我的手机响了，是他来了，我现在的老公，那时还是我的男朋友，他背着沉沉的双肩包，下了火车就直奔医院。第一次见家中最年长的长辈居然是在病房里，他有一点青涩又有一点不知所措，他走到外婆的床前，小声的喊了一句“外婆，你好！”我凑到外婆的耳边说“外婆，我男朋友过来看你了，这回我可没骗你啊。”外婆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双手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示意身旁的亲人急忙把扶她起来，“侬好！你来了！佛好意思啊，你坐”这么多天以来外婆第一次说这么多字，所有的亲人都欣喜地看着外婆，虽然她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可是她却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个陌生亲近晚辈的到来。那一天阳光出奇地好，所有人的心情也跟着放松起来，日子好像又恢复了从前，我们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我们不得不启程返回工作的地方，临行前我拉着外婆的手说“外婆，我们回去了，下次我们再来看你！”
十月七号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外婆，三天后家里打来电话说外婆走了，我在出差路上没能赶上送她最后一程，她出殡的那一天，我只能在飞机上为她祈祷。我默默地对她说“谢谢你走进我的生命里，陪伴了我二十九年的时光，希望您转世投胎之后能做我的孩子，换我来照顾你，让我来回报你” .再后来，我当了妈妈，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想起外婆弥留之际的回光返照，是为我而坚持。她知道此生毕，要她去一个新的地方，她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生命就像是轮回，我想象外婆是换着另一种身份陪伴着我，有时她就像天空里的一片云彩对我笑，有时她就像夜空里的星星向我眨着眼睛，人已去，情还在。亲情永不褪去，一生传递另一生，这是外婆教会我所有这轮回的意义. 轮回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