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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悠悠】赛林花‖那年冬,雪地里移动的那抹红

 纪实纵横 2023-02-09 发布于内蒙古

作者简介

   赛林花,六零后,蒙古族,中共党员,退休警察。巴彦淖尔市作协理事,乌拉特后旗作协主席。以文字丰富人生,用文字抒发情感,以墨绘家乡风情,以笔书父老故事。与文字相伴四十几载,有诸多作品见于国家级、区级、市级、旗级书刊杂志。参与《乌拉特往事》、《乌拉特情怀》、《我们那个年代》三部著作的编撰工作,并撰写人物传记、报告文学、民间故事、散文、随笔、游记、诗歌等百十来万字的作品。


那年冬,雪地里移动的那抹红

赛林花

那是1967年的冬天,入冬时的一场大雪,飘飘洒洒的下了三天三夜,让一个银色的世界硬是从冬到了次年的春,牧区遭受了雪灾,家乡草原迎来了一个大灾年。
母亲讲,因那个冬天雪大,姥爷的肺心病加重了!父亲和姨父轮流着送往离我们最近的陕坝医院(现杭锦后旗人民医院),每次他们都是用拖拉机拉姥爷走医院,那样,冰天雪地上留下了两行超大的拖拉机花纹车辙。
那时,我只有四岁多,从小和姥爷在一起的我,特别的恋姥爷,每天哭着要姥爷。我记住了姥爷坐着拖拉机和父亲、姨父所走的方向,只要母亲和姨妈稍不留意(母亲和姨妈两家一直在一个大队放牧生活,又是邻居),我就会沿着那两道花纹的车辙向找姥爷的路上走去,多次吓到了家人。因为,我穿着没上面的白茬小皮袍,略深于雪地的颜色,一般看不清。
后来母亲给我的白茬皮袄上了超级显眼的红色碎花布面,成了一件漂亮的小红袍子,只要看不到我,他们就会看向拖拉机车道,绝对能看到在雪地里挪动着的一点红。母亲每天早晨忙完所有家务,喝完早茶,就是武装我,皮袍穿好,腰带系好,皮帽子戴好,带子系牢,两手上还给戴好道格缇(用羊皮做的袖筒)是怕我走丢冻坏。
姥爷来回走了几次医院看病,最后,医生告诉我的父母和姨父姨妈,老人可能过不了这个冬天了,回去给吃点好的,好好照顾,准备后事。姥爷是个精明人,他也提出要回家吃药保养。姥爷在这片草原上也是远近闻名的人,他心灵手巧,勤劳善良,勤俭持家,教子有方。我的姥姥在姨妈十五岁,母亲九岁时因一场脑膜炎病离开了他们,姥爷和姥姥还有两个抱养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大舅和小舅。(姥爷的亲儿子我的亲舅舅,因为姥爷家存不住孩子,生下来就送给了河套农村的一家农民夫妇抚养。之后才保住了我的母亲姐妹俩)这样我的姥爷即当母亲又做父亲的拉扯大了母亲兄弟姐妹四个。
1967年,姥爷67岁,按当初那个年代,67岁也算高龄老人。姥爷真的没有熬过那个大雪灾年的冬天,姥爷走了,按蒙古族的葬礼习俗应该是请喇嘛、念经、指路、超度、火葬,因雪灾的情况,姥爷静静地走了,父母和姨父姨妈他们也静静的将姥爷送走了。
母亲说,姥爷从医院回来以后我一直陪伴在姥爷左右,话很多,很会聊,会问姥爷很多问题。姥爷的肺心病喘气咳嗽厉害,每次姥爷犯病我都会被吓哭,所以,姥爷咳嗽和上不来气这事留给我的影响也是很深的,现在都记着。姥爷看到我每天围着他转,还是挺高兴的,那段时间,每天让姥爷过得最愉快的人就是我,因我的妹妹和两姨妹还小,一个一岁多,一个还不到一岁,就我能陪伴姥爷,照顾姥爷解决一些身边的事,如:会给姥爷盖被子披衣服,拿手头用的药品、食物、茶水等,这样也能帮到父母和姨父姨妈他们很多。因为,大雪灾喂羊、放牧、照顾大小畜等牧活儿很重,大人们都很忙。我长大后一想到我是弟妹中有幸照顾过我姥爷的人,感觉自己是有福之人,虽然那时只有四岁多,但还是有很多记忆。姥爷出灵当天,父母和姨父姨妈他们想办法不让我看到为姥爷送葬的场景,他们把我反锁在家里,但是我会哈气用袖子擦开一点窗户玻璃,从窗户上还是看到了姥爷被他们用骆驼驮运的画面,我还硬把门弄开跑出去看到了拉姥爷走的驼队,哭的撕心裂肺跟着跑,被母亲和姨妈抱回来。
整整一个冬天,直到第二年雪化时,稍不注意,我就会从带走姥爷的方向跑,我一直在找姥爷的日子中过着,而父母他们又一直在找那一点红中度着日子。我总是和父母、姨父姨妈他们要姥爷,他们也总是在编故事哄着我,说姥爷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看咳嗽病了,到夏天下雨的时候姥爷好了就回来了。母亲说,有段时间我每天问母亲,什么时候下雨,甚至每天一早醒来就出去看是否下雨,在盼雨中过了一个多灾之冬。
因为姥爷的去世,带走了一个四岁多孩子的心,她的世界就是姥爷,姥爷没有了,世界没有了。虽然有父母和姨父姨妈陪伴呵护着,但她有她的想法和过法,总在自己的世界里孤独、思念、哭泣,痛苦,心很重,也很脆弱。她一直想不通,姥爷怎么就睡了几天不起来,后来就被父亲和姨父,还有邻居的叔叔用骆驼驮走了就再也不回家了?母亲说,这让父亲很着急,为了让我分心,父亲经常带我去供销社买好吃的或去孩子多的亲戚和邻居家玩,慢慢好一些,但是父母不能说我,只要让我心情不好,还是去找姥爷。
有一天,大我几岁的叔伯哥哥姐姐来我们家牧场,说我的姥爷在山的那边,后来的有一天他们还真的背着我的父母,带我去过那个火葬过很多逝者的墓地找过我的姥爷,也没找到。这个事困扰了我很多年很多年……长大点懂点事后才知道人还有生死之说。
几十年的岁月里,母亲常讲起这个故事,我记忆里虽然有时朦胧、有时清晰。但对姥爷的思念,对那个冬天的那场雪,那场雪后大灾之年的印象,几年前还是写下了这篇小文。因为,那年冬天那场雪地里的那件小红袍,那抹移动的红,是一个终身难忘的故事。
每次下雪我都会想起,只是不愿意与别人分享,现在要出自己的短文集,就拿出来,整理一下,特别感动母亲讲的故事和自己幼小心灵里断断续续的记忆,也感恩苍生天恩泽,让我受宠于姥爷、祖母辈和父辈,我是个很幸运的人,但愿生活继续温柔待我,让我在这大千的世界里心暖身安的与爱同行,与安同在。

作品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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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孙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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