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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羊

 如如如柏 2023-02-10 发布于山西

前两天读莫言《我和羊》,突然就想起我和我的羊来。

以下是正文。

母亲刚生下我时,身体虚弱,奶水不足,我是喝羊奶长大的,本应对羊有特殊的感情才对,可我这人天生铁石心肠,偏偏不懂感恩。

记得有一年伯伯建议我别吃羊肉,因为我是喝羊奶长大的,应该懂得感恩才对。我想了一阵儿说:“不行,羊肉太好吃了,忍不住。”气得他再没说什么。那时候年少无知,说话直白,过去十多年了,伯伯仍然记得我当时的话语和不屑的表情。

确实,我从来没有拒绝过吃羊肉。因为我固执地认为,羊对于人类来说就是养来吃肉的,我喝奶的那只羊,我保证不吃它就行了。

当然,我不可能吃它,家里的长辈都把它称之为我的“羊妈”,我怎么能对“妈”下口?

每当说起我们兄妹喝羊奶长大的事的时候,母亲总能说出很多关于“羊妈”的趣事,说起它的忠诚。

“羊妈”是一只奶羊。家里人下地干活时,它都紧跟着,到了目的地之后,它就在地边上吃草,吃饱了找个凉快的地方卧着休息,等家里人活干完回家时,又紧跟着回家,几乎寸步不离,不需要刻意栓根绳子牵着。就连我们全家去舅舅家时,它也是紧跟着的,三四十里路程,从来不会落下,走过一回就记得路,第二回走在最前面领头。那时候我们去舅舅家时,队伍是“浩浩荡荡”的,父亲、母亲、我们兄妹三人、一头驴、一只羊,每过一处有人的地方,他们都会停下手里的活计,目送我们走近又走远。我们走到哪儿,“羊妈”就跟到哪儿,我们的口粮从来不会断。

其实,“羊妈”的样子我是不可能记得的,那时候我还不满月,它就被爷爷从集市上买来了,等到我能记事的时候,它已经老了,又被爷爷拉到集市上卖掉了。

就算感情再深,它毕竟是牲畜,不能用了只能卖掉,要么换一只年轻力壮的,要么卖点钱补贴家用。

后来,家里还养着一只羊,据妈妈说,它是“羊妈”的孩子,“羊妈”被卖掉之后,把它留了下来,弟弟妹妹的口粮就靠它了。

再后来,家里的奶羊是“羊妈”的女儿?外孙女儿?或者是爷爷又从集市上买来的?我始终没有搞清楚。只记得我大概8岁左右的时候,家里养的奶羊生了三只小羊羔,它们都有着柔软和雪白的羊毛,和温顺而乖巧的性格,一出生就成了我们兄妹最亲密的玩伴。每天放学,每人怀里抱一只,还给它们身上做了记号,以区分这只是我的、那只是你的、那只是她的。

羊羔长得很快,稍微大点,弟弟妹妹就抱不动了。可是对羊羔的喜欢依然没有半点减弱。

小羊羔似乎并不像我们喜欢它们一样地喜欢我们,刚抱起来的时候还挺乖的,小脑袋转来转去,偶尔还用它粉嘟嘟的嘴碰碰你的鼻子,可每当我们带它们离老羊稍远一点,它们就冲着老羊的方向“咩咩咩”叫个不停,那叫声很像是小孩喊着“妈妈”。不忍心它们叫得那么凄惨,就把它们放下来。一下地就往回跑,挡都挡不住。然后我们又在后面追,它们就躲在老羊的身后,我们谁也不敢靠老羊太近了,它会保护孩子,本能地伤人。只能在旁边看着了,等它们自己玩着忘了我们的时候,就离它们的母亲远了,我们再悄悄地过去抓回来,再故意把它们抱着远一点。

有一次我求妈妈说:“妈,我想抱着它一起吃饭、一起上学、一起睡觉,行吗?”妈妈故意逗我:“你是说你想娶个羊媳妇吗,睡觉的时候搂着?”她这么一问,我却羞红了脸,不敢再问,这个念头也就从此断了。

不知什么时候,小羊羔也被爷爷或者父亲赶到集市上卖掉了,那天放学回来,我到处找了找没找着,就跑去问妈妈,妈妈只说卖掉了,我怕她又要说“羊媳妇”的话,没敢再问什么,只是很失落。老羊一直在圈里“咩咩”地呼唤,叫声比那时小羊羔叫妈妈凄惨得多,听着让人心酸不已。

再过了不知几个月,老羊也不见了。弟弟妹妹都长大了,不再需要羊奶的时候,它也完成了使命,去到了一个更需要它的地方,或者一个该去的地方。

我上高中的时候,有一年爷爷生病了,身体虚弱,父亲从集市上牵回来一只奶羊。奶羊奶水充足,爷爷喝不完的,我们也偶尔喝个半斤八两的,他们都说味道没有我的“羊妈”产的奶好喝,于是,我又很想念它,可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喂我长大的奶水,到底是怎样的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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