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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公开报道，该市（县级市）生产的花炮产品，内销占全国的50%，出口占全国的60%，全链条年产值超300亿元。 相较之下，与浏阳花炮曾有一争之力的蒲城花炮，则落寞无比。镐京笔记（ID：Haojing2022）走访发现，蒲城当地销售的花炮，多为浏阳生产。 时间倒回数十年前，湖南浏阳花炮从业者赴蒲城取经，后者花炮以传统手艺、技艺闻名，尤其是由花火艺人全手工制作，燃放起来状似“连环画”，甚至出国演出。彼时，浏阳与蒲城，谁是“中国烟花之乡”，尚且难说。 此后数十年，两地走出了完全不同的轨迹。 浏阳锚定花炮产业，推进机械化生产，政策、研发聚力，终于“烟花绚烂”；蒲城则有更多产业选择，诸如能源化工、生物农药、新材料、装备制造等，尤其近年来依托“西安研发，蒲城制造”，在陕西县域经济中做的有声有色。 至于其花炮业，似乎过度执着于传统手艺，而产业化方面，又囿于政策、安全、人才、研发等因素，终究被拍在了沙滩上。 不过，如今之蒲城，依旧有数以万计的人们，以花炮为生，开年销售额据业内预测达9亿元（截至大年初十），让不少从业者为之一振。春节过完，一些蒲城花炮老板们立即南下浏阳，他们渴望带回一些技术、人才和订单…… “花炮”一条街不见花炮 作为西北地区最大的花炮产销基地，蒲城“产”的特性不再明显，但销量尚算可观。 受疫情防控政策调整及烟花爆竹禁燃令的松绑，2023年前后，蒲城兴镇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西安、咸阳、榆林等商户蜂拥而至，购买烟花爆竹产品。 花炮零售商徐盛兴奋地向镐京笔记比划了个“八”的手势，“前所未有的大赚！” G108国道横穿兴镇，是各地客商购买花炮的必经之路，大致望去，两侧销售烟花爆竹的店铺超30家，徐盛店铺也在其中。 不过，镐京笔记注意到，兴镇零售的花炮，大多产自浏阳。 徐盛也坦言，其“八”打头的收入中，产自浏阳的加特林、水母、小金鱼等贡献率达99%。 与国道两侧花炮销售店铺的热闹相比，百米远的“兴镇花炮一条街”却显得颇为冷清。其中商户数十家，仅有几家花炮销售门店，还是停业状态。其余均是肉店、建材店、杂货店等，还有一半门面空置着。街口矗立的牌子上赫然写着“家庭农场”“纯土鸡养殖”，和印象中的乡镇街道并无两样。  住在街口的许来顺，最近不胜其扰，被问最多的是，“这是花炮一条街吗，怎么不见卖花炮的？” 许来顺是花炮街的第一批入驻商户，据其回忆，“早年政府委托当地房地产开发这条街，设想着建成原辅材料一条龙，做大花炮产业。但对于我们来说，首先是很难拿出手这么多钱，再一个是各家原本都有自己的地儿，不大愿搭钱挪窝，一开始就没热起来。” 兴镇花炮一条街实际上是兴镇花炮原辅材料一条街。 据《三秦都市报》报道，2001年，陕西省将蒲城县列为全省花炮传统三大产区之首，渭南市也在“十一五”规划中将蒲城县列为花炮工业区，进行重点扶持。 蒲城县则提出“一个中心、三区、三站、一街”花炮产业发展格局，聚焦原辅材料、花炮科研开发到小烟花生产、大烟花生产等全产业链体系，打造中国西部花炮之都。其中的一街，就指的是兴镇花炮一条街。 转眼20多年过去，蒲城花炮产业走向没落，花炮一条街也开始被兴镇的年青一代淡忘……  元宵前夕，蒲城花炮世家的李树平，运输花炮至西安。 路过兴镇西北方向的桥陵时，他向同伴感慨，“桥陵还在，车上的蒲城花炮却变成了浏阳花炮。” 桥陵是唐睿宗李旦的墓，再后来，四个唐朝皇帝也归葬于此。 加之蒲城硫磺、硝石资源丰富，交通便利，花炮业逐渐兴起。据县志载，彼时蒲城兴镇直供皇家祭祀所需的礼花、礼炮。 建国后，政府出资建设的蒲城兴镇化工厂专门生产花炮和焰火，主要分为杆火、礼花、地摊子三大类。杆火打响蒲城花炮第一炮——因燃放起来状似“连环画”，能讲故事、观赏性高，深受国家领导人及人民群众喜爱。 “蒲城曾是烟花行当的北斗。”谈起昔时盛状，兴镇当地一位老先生难掩激动，“浏阳啊，江西啊，都有来学习的，海了去了。”
据蒲城文联的一则刊文显示，1987年，蒲城焰火艺术团曾被邀请前往法国演出，彼时，湖南浏阳的焰火曾作为备选，但因为“浏阳的焰火多是现代化的品种，没有古老传统焰火技艺”而放弃。 其实，不难看出，此时两地花炮产业化方面已拉开差距。 当然，蒲城方面并非没有努力，2000年以后，蒲城县政府把烟花爆竹作为全县六大支柱产业之一，针对家庭作坊、小工厂生产环境差、工艺设备简单、安全事故频出等问题，出台相应政策，拆除不规范工业生产区，引导花炮产业规划发展。 据《三秦都市报》报道，截至2008年9月30日，蒲城县拆除了413家花炮非法生产工区。 同年10月，《蒲城县经济社会发展有关情况汇报》中称：“花炮工业集中区实现了由家庭作坊到工区再到公司化的升级，新建公司33家，从业人员4万，年产值4亿元，居西部第一位。” 然而，相关文献显示，2007年，浏阳的花炮产业产值已达68.13亿元。 2013年是一个重要节点，“河南义昌大桥坍塌事故”震惊全国，蒲城花炮牵涉其中，遭受致命打击。陕西烟花爆竹协会会长任开昌回忆，“事件发生后，县政府立马严查所有花炮企业，一时之间，关停的关停，取缔的取缔，蒲城花炮企业从130家锐减至29家。” 兴镇花炮一条街，也由不温不火彻底冷了下去。 许来顺将”花炮经销”的招牌拆除，这栋26万买来的小二层楼，从此变成了他的家。  差距到底是怎么产生的？ 安全事故的发生，让蒲城的花炮产业监管收紧，但一个产业的壮大，更在于其生产技术、销售渠道等内部逻辑。 1986年，许来顺曾南下浏阳寻找商机，但提前准备的一些花炮样品“连面都没露”。因为他惊讶地发现，当蒲城花炮还在副业式发展、家庭作坊式生产、劳动力密集型地“自由式发挥”时，浏阳已经在政府的重点扶持下形成了严密的产业集群。 早在上世纪60年代，浏阳县出口花炮厂就已将引进的旧式裁纸机改装成半自动裁纸机，同时仿制成功磨刀机，首次实现了裁纸、磨刀机械化。继又改用电碾、电筛，代替人工碾药、筛硝，提高工效10多倍。 蒲城花炮的技艺高光，在机械化、产业化大浪之下，日渐没落。 同时，两地的产业结构、风土习俗差异等因素，也影响着花炮产业的走向。 任开昌表示，“蒲城素有'陕西粮仓’的美誉，种上几亩地，温饱基本没问题，蒲城人别说出关中，连西安都很少去。浏阳不一样。那里穷山恶水，地种不起来，外地的客商也很少过去。想要发展，必须往外走。”
浏阳花炮龙头企业“东信烟花集团”烟花设计图 从前的蒲城花炮销往西北五省，如今亦是如此，而浏阳则早在清末便远销海外。在近些年禁燃、禁放等国内大环境不利的情况下，浏阳依然能够“墙内开花墙外香”。 2022年，浏阳出口烟花爆竹占同期湖南省烟花爆竹出口总额近九成，占全国总额近六成，出口规模稳居全国第一。 蒲城眼馋，但也只能望洋兴叹。“因为出口对于环保的要求极高，涉及到原料配比等技术性问题，蒲城的根本不够资格。”任开昌感慨。 2023年春节，“加特林”烟花爆红，这个起源于浏阳市大瑶镇的产品，让蒲城花炮从业者再次感受到和浏阳的巨大差距。 在一位不愿具名的业内人士看来，加特林不过就是“飞毛腿”和“照明弹”卷巴卷巴塞在筒子里，再把引线全连一起打出来的，但这就是创意。设备可以买、技术可以引进，创新却求不得。这也是蒲城花炮产业的短板之一。 兴镇化工厂倒闭后，蒲城曾随之设立花炮研究所，承担烟花爆竹新产品开发、研制、推广、技术监督。但许来顺坦言，“我从未在市面上见到过研究所的新产物。”  有人退出，有人坚守 据许来顺自述，2005年，他从浏阳带回来一款红地毯产品，燃放之后，密密麻麻一地红，震惊了蒲城花炮人。此后，蒲城也开始模仿生产红地毯。 “蒲城和浏阳的红地毯同时燃放，听响、花型几乎完全一样。”上述协会工作人员表示，“但是，浏阳又有水母等更具社交属性、文化创意的新产品了。” 很显然，模仿并不能拯救蒲城花炮产业，尤其在禁燃令安全监管政策之下，蒲城的花炮产业日渐式微，企业关停、退出等消息不断。 2021年，蒲城县政府工作报告显示，15家烟花爆竹企业关闭退出；2022年8月，蒲城县官网发布了蒲城县12家烟花爆竹生产企业退出补偿工作实施方案，对12家企业共计补偿700万元。 至于花炮产业的扶持，当地政府工作人员表示，目前在花炮产业领域，并没有相关的支持政策，主要以安全管制为主。 另一方面，蒲城的产业结构，在近些年也取得较好的转型。 2021年以来，蒲城以打造陕西新型工业重镇为目标，依托卤阳湖开发区、蒲城高新区、食品工业聚集区三大板块，形成了能源化工产业、生物农药产业、新材料产业、装备制造业、食品加工产业五大产业体系。  尽管政府层面不再支持花炮产业，但如今的蒲城，依然有不少人靠着花炮谋生。任开昌曾粗略计算过，目前蒲城花炮直接从业人员达6000余人，算上跟花炮相关的运输、装卸、批发、在家卷纸筒等，大概在五六万人左右。 蒲城的一些花炮企业，依旧在坚守发展，主动“破茧”。 2021年，花炮生产企业“第一梯队”的蒲城明融烟花制造有限公司，投资1500万元升级、扩建厂区，又从浏阳、江西等拉回最先进的混装药一体机、车床等设备，开始扩大生产规模。也有企业试水玩具类花炮，此类产品，目前蒲城部分企业可生产超10种。 时移世易！ 蒲城花炮世家的李树平，运送花炮抵达西安时，正值元宵节前夜。 此时的夜空和千年前的夜空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和千年前先辈们押送着大批焰火，忐忑地预想着蒲城的焰火能否取悦宫中的贵人，能否将上元夜的长安城装点一新的心理不同，如今“忐忑”也成奢望。 因为，翌日晚上，浏阳花炮将是整个西安当之无愧的夜空之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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