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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铁生 | 精神和文字的自由,人生中的夜行

 玖弋阁 2023-02-11 发布于上海

作家史铁生,纵观他的一生,21岁前是无忧无虑的青年。21岁后,是疾病缠身,一心求死的年轻人。21岁前,写作与他无缘。21岁后,他在反复思考生的意义。直到28岁时,开始陆续发表作品,最终成为一名作家。他60岁时,突发脑溢血过世。

健康只在他人生前21年,疾病永远伴随在他后39年的人生里。史铁生的名字总与身残志坚的形象挂钩。

所谓的坚,是他坐在地坛公园里,无数念想纠缠后的开悟。在往后的文字里,那通透的人生观何尝不是这种历练的结果。这是他散文的魅力之一。

另一种魅力,是形象化的具现。文字谱写的影像真切地在眼前一一浮现,好像真的闻到了阳光的气味,看到了斑驳的墙。

散文是什么呢?只要不是论文说理,似乎都能成为散文。它是虚构和非虚构之间的鸿雁,把两者模糊了又拆开。

作家塞壬说过,散文像小说没有关系,散文小说化或小说散文化都可以。读者看着像什么就是什么。那么史铁生的散文,兴许是小说化了的。

重新再版的散文集《自由的夜行》书面上,有一轮新月。一旦翻开第一篇《我与地坛》,就会明白这封面与书名是什么意思。




精神的自由



史铁生生病的时候还很年轻,不能走路于一个年轻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变故。如果不能走路,那人生还会有吗?

《我与地坛》里几句勾勒他内心的苦闷。没人能体会史铁生心里的痛苦与消沉。一个不能走路的人还能干什么?

他天天去地坛公园,想的是生死问题。他还有活着的必要吗?如果有,是为了什么?如果没有,那死又是什么?

他每天都去地坛,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日子一天天过去,季节慢慢变换。渐渐地似乎也有点明白了:“可是怕活不等于不想活呀。可我为什么活?”

地坛在史铁生静坐的时光里,好似亘古不变的老人,跨越了时空,无喜无悲。史铁生在这儿并非用眼去看,却是用心去体察时间的变化,感受四季的起伏。人一旦想明白一点,就离彻底了悟也不远了。

为什么世界上有苦难?假如没有了苦难,世界还能够存在吗?

史铁生有一个令人绝望的结论:谁去充当苦难的角色?又是谁去体现世间的幸福呢?只能听凭偶然,毫无道理好讲的。

正因为苦难,才显得幸福弥足珍贵。

史铁生在地坛里,看到了世界、生命和自己。躯体不便带来痛苦,最后穿越了死亡的诱惑蜕变成精神的自由。一种痛苦换来一种力量。




文字的自由



史铁生生病一年的经历都在《我二十一岁那年》散文里。他进医院,期盼着很快出院,没想到一住一年多。病房从六人间,变成了两人间,最后成了单间。医护人员给了他好多书读,就怕他想不开。

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想开。但仍旧开始读这些书了。文字的力量慢慢注入他的身体,只是他不知道这些文字日后成就了他。

出院了,他该怎么活下去?这个问题成了他每天在地坛的思考功课。地坛里不止他一个人,还有其他人。这些“伙伴”每天来了又走,做他们想做的事。渐渐,似乎他也不孤单了,即便大家像不会交集的默片人。

史铁生带着笔记本,坐在地坛的角落里开始写。写地坛的早晨应如春天,中午似是夏天,黄昏如秋天,夜晚是冬天。又写四季如同怎样的乐器,最后写园子里的声响该对应什么季节呢?园子里的景物又能对应什么季节呢?

这些文字是怎么出来的呀!读了一遍又一遍,眼前的景象荡起又消去,一波又一波。

《我的轮椅》中,他写“那轮椅我用了很多年……摇进过深夜,也摇进过黎明,以及摇进过爱情但很快又摇出来。”摇字,简单又巧妙。

史铁生手摇轮椅不算轻便,在纸上用文字畅游却是恣意。他书写,写作是宿命:要将内心那些混沌的声音变成纸上的文字,将那些音符固定下来,转成精妙的篇章。

史铁生的文字,是灵光的定格,映照在文字上的音符。




自由的夜行



《我与地坛》是他对那段岁月的回顾,也是忏悔。史铁生以为人生很长,妈妈总还会在身边。每天他离开家去地坛,没有想过母亲内心是怎样地煎熬,那即忧又怕的心情是如何扰乱一个母亲。

忧心他的妈妈,又不忍心阻止他去地坛的妈妈,隐忍病痛的妈妈,找偏方给他治病的妈妈,和他约定一起去地坛的妈妈。一场没能履行的同行,成了他心里最大的哀伤。

不仅在《我与地坛》里,《秋天的怀念》、《我的轮椅》字里行间都透露出他的期望:妈妈要是能看到就好了。

瘫痪是遮蔽他人生的一朵乌云,一面不可破的墙。《墙下短记》中的墙,从幼年记忆中的墙,变幻成秘密的墙。墙的意象又成为欲望,又成为困境。墙是一种阻隔,也是一种依靠,更是一种拉扯的力量。

破墙而出的欲望,会变成和墙对话的力量,写作就是同墙对谈。

夜行,是在广袤的狂野中,忽然撞到一堵墙,但路没有被阻,依旧可行。就像史铁生,被遮蔽的人生中,还能有光,来自他自身的光——因为想活下去,不得不写作。

【文/云玖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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