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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文学的审美与实践(乐评)

 张帆的诗和远方 2023-02-14 发布于四川

【远方诗话】

      音乐文学的审美与实践

  ——以羊自力《G弦上的咏叹调》为例

                            张 帆

因为筹办《三星堆词刊》,和广汉的文友们多了几次近距离的接触和交流。话题自然离不开音乐、音乐文学以及诗歌与歌词。其间,还冒着疫情风险,与词友们分享了一次“歌词创作漫谈”。这些切磋,让我们彼此受益匪浅,收获良多。其中的收获之一,便是知道了羊自力曾经出过一本歌词专著《G弦上的咏叹调》,这使我眼前一亮,急索一本品读。

就我的已知半径而言,300多万人口的德阳境内,喜文尚艺者众,但是有志于歌词创作者极少,而将歌词集为专著者,前有姜诗先生,继有龙敦仁兄,今见羊自力耳。区区三人,在德阳浩浩文艺大军中,可谓寥寥。这一方面可能源于对歌词本身的认知尴尬,另一方面,可能更是由于歌词写作的难度设限。

歌词的认知尴尬在于:作为流行度传播度最广的时尚艺术形态之一,可以说,几乎是凡有歌声处,皆会有歌词;但是,不可否认,在这种风行天下的繁荣背后,作为独立的甚至合体的词艺本身,却又往往因其被误认为是歌的附庸而遭小视或轻看。这有其历史原因:自从诗、乐分野,文本分立,至宋词大成,却又牢牢的粘附于“填词”范畴,让众多词章,屈从于词牌的窠臼之下。若前贤大才李太白天马行空与有宋东坡、稼轩之偶尔能破拘束而宕开新篇外,有脱胎换骨之力者,鲜见矣;时至今日,先有曲后有词的填词惯例,依然是世所习见,这导致了人们以小儿科思维和眼界看待歌词或音乐文学,其实也理故宜然,不必太过计较。

实际上,歌词或音乐文学作为兼体样式,本身的兼容性毋庸置疑。这正如散文诗、纪实文学、非虚构小说、摄影诗、MTV等跨体、兼体带来的优势互补一样,重视和考量其词根性的文本价值和意义,才有值得探究和深掘的必要,而无需在名分、称谓这些“非常名”的修饰限制向度上过多的劳神费力。也就是说,无论怎样称呼和看待歌词或音乐文学,只有真正的有说服力的作品本身出现,才能促成其自身定位的完型或超越。用作品说话,抵达“词”和“文学”的内里,才能客观准确的造就某一文体。

也就是说,歌词,用于歌唱的词,是必须能够歌咏或具备歌唱性的文词;音乐文学,为音乐而诞生的文学,亦即音乐特性最为突出的文学体裁。这就自然而然的引发了第二个问题:歌词创作,其实是有难度的创作。

小儿科的歌词也存在难度吗?存在!单就形式而言,就存在比诗歌艺术更多的“镣铐”。

套用新月派理论建树家闻一多先生的诗歌三美论,歌词或音乐文学的三美,大体与之对位。歌词创作,同样是“戴着镣铐跳舞”。这“镣铐”,就是诗歌的建筑美、音乐美、绘画美。它圭臬了新月派的诗质走向与判令准绳,至今仍然管用。

遵循诗歌三美原则的宽或者严,又派生出格律、半格律、自由体三种样态。而与歌词对应,严格意义上的词作,应该归结于通常认知中最苛刻的“格律诗”一类。

因此,在强调音乐文学的文学特征之前,我们不妨静下心来,先揣摩和认领歌词自身应当具备的歌唱性,也即,歌词的建筑美、音乐美和绘画美。

以羊自力的《影子之城》为例:

尘封的老照片拿手上,

岁月洗礼鸭子河一样流淌;

美轮美奂的古城身影,

曾是飞檐翘角画栋雕梁。

泛黄的老照片映眼眶,

背后故事原乡愁一样徜徉;

代代相传的精神寄托,

正是时光流逝灵魂故乡。

在雒城的大街小巷,

我看见西川往日的景象。

在西川坐落的城郭,

我听到神州文脉的回响。

在广汉的三星堆旁,

我看见古蜀残存的城墙。

在古蜀栖息的田野,

我听到大江长河的回荡。

黑白的老照片贴心上,

真实楼阁留影子一样梦想;

来龙去脉的土地传奇,

已是前世今生不息歌唱。

这是比较典型的两段体歌词。全词共五节,其中一二节为主歌,三四节为副歌,第五节可以作为反复部分的主歌再现。

这里,一、二、五节的“建筑”,三、四节的“建筑”几乎一模一样。这种分行虽然看似错落,但实际构成的四句一节,却每节都整齐划一,有着视觉上的立体匀称之美。

音乐美主要通过押韵和顿挫得以呈现。这首作品押ang韵,是响亮的开韵,且无论主歌副歌,每节四句中的一、二、四句押韵;主歌副歌一韵到底,没有换韵。这保证了全词韵致的整饬,有着强烈的旋律感。在顿的安排上,每节四句大多采用三顿、四顿,三顿、四顿交替出现,这种多寡兼搭、句式参差的布白,既避免了顿数、字数完全相同带来的贫乏感,又在变换的句群中蕴藏了起伏的节奏美。同时,副歌部分的两节,将首句压缩成了比较紧促的两顿,这种“气口”的突然收束,既拉开了与主歌首句的雷同,又通过顿的调度、蓄势,将词性色彩和音乐色彩作了恰如其分的转换和对比,使得念、唱作品时的音乐感受更加鲜明。

绘画美主要是通过形象选取和视觉唤醒,构成如在眼前的画面美。词中的“老照片”“鸭子河”“身影”“飞檐翘角”“画栋雕梁”“眼眶”“城郭”“城墙”“大街小巷”“三星堆”“大江长河”“楼阁”“影子”等形象群的营造,勾勒出一副悠远具象却又朦胧怅惘的“城市背影”,可触、可摸,却又遥不可及,富有感情的形象,升华出如诗如画的“原乡”意境。

羊自力在自序和后记中回溯了自己的写词历程和对歌词的审美感受,也正视了自己的写作之难。这是一个清醒自觉的歌词作者应有的态度和必然的经历。观千剑而后识器,操千曲而后晓声。如果我们不仅仅满足于“歌词到阅读为止”,那我们作为从诗歌、特别是从自由体诗歌操练中挣扎出来的写手,就要更加毫不犹豫、苦心孤诣的为“吟安一个字”而不惜“拈断数茎须”。因为歌词,实在是比自由体新诗更加难以驾驭的看似驯顺的文字的野马,但是,唯其艰难,所以更加值得挑战、值得实践。

          2023年2月14日记于旌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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