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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康熙三年冬天的一天凌晨，河东解州城外青龙镇上的一间茅屋里，冯乃康的妻子芦花又要生了。已经是第五个孩子了，前面生了四个丫头片子，冯乃康希望妻子这次能生个大胖小子。 然而，随着一声啼哭，他的满怀希望又一次破灭了，还是个丫头片子。冯乃康叹了一口气，坐在那里抽烟了。妻子芦花望着刚出生的孩子，也叹了一口气。  生下了不高兴也得养。冯乃康对着观音菩萨拜了一拜道：“善良的菩萨啊，给我冯乃康一个男孩就这么难吗？” 妻子芦花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冯乃康就盼望是个男孩，但生下来却是个女孩，于是起名叫“盼娣”。妻子怀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冯乃康说，一定是个儿子，但生下来一看依然是个女孩，冯乃康就有点失望，于是给孩子起名叫“来娣”。不久芦花又怀上了，冯乃康到庙里进香许愿，还捐了一两银子，以为这次生儿子十拿九稳了，谁知道生下来还是个女孩，失望之后，给孩子起名“招娣”，希望这个女儿能给他招来一个儿子。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芦花又怀上了第四胎，简直就像赌博场上押赌，满怀希望等着孩子出生，然而，第四胎还是女儿，于是起名叫“念娣”。不能失去信心，坚持就是胜利，本想着第五胎能生个儿子，结果生下来还是女儿，于是冯乃康彻底失望了，这辈子没生儿子的命，于是，给老五起名“五（无）娣”，从此再也不想着生儿子了。 五娣生下来的时候，又小又瘦，样子很丑，像个小老头，所以，冯乃康和芦花都不太喜欢这个孩子。 平日里无论吃什么，芦花都会把吃食往桌子上一丢，五个孩子抢着吃，谁年龄大谁力气大谁厉害谁就吃得饱，五娣年龄最小力气也最小，所以总是吃不饱。 俗话说，天下老向的小。一般父母都会稍微偏向小的，但芦花不是这样，对五个女儿却是不偏不向，一视同仁。 于是，吃饭上，五娣总是抢到的最少最差，穿的上五娣也总是穿最旧的最破的衣服。一般是给老大做一身新衣服，老二穿老大剩下的，老三穿老二剩下的，老四穿老三剩下的，老五穿老四剩下的，然而，等一件衣服挨上五娣的时候，已经破烂不堪，几乎不能衣不遮体了。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转眼十五年过去了。让人奇怪的是，盼娣、来娣、招娣、念娣并没变得很好看，而五娣却是越长越漂亮。于是，五娣漂亮招来姐姐们的妒忌和恨。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转眼老大盼娣和老二来娣已经二十多岁了，老三招娣也十八岁了，都早已到了出嫁的年龄，但每次有人来提亲，都说相中了五娣，但姐姐们不出嫁就挨不上五娣。 于是，姐姐们提议，不准五娣抛头露面，尤其是有人来提亲，绝不允许五娣露面。 老大老二老三终于嫁出去了，冯家五朵金花就剩下念娣和五娣两朵了。 有一次，有个家境非常好的提亲者来冯家，乃康和芦花本来是让他们看老四念娣的，但那天五娣肚子疼，想去茅厕，憋不住了才从屋里出来去茅厕，却被提亲者看到了，非要娶五娣不可。芦花说老四还没嫁，挨不上五娣。提亲者说，那好，我们回家等着，等老四念娣出嫁了我们再来提亲。 于是，老四念娣更加恨上了五娣，故意用手抓破了五娣的脸，但过了两个月，抓伤好了也没留下疤痕。于是，念娣又趁五娣不注意用开水烫伤了五娣的手，然而，过了几个月，烫伤也好了，也没留下疤痕。两次没有得逞的念娣对妹妹五娣更恨了。 老大老二老三出嫁了，家里打扫院子、洗锅洗碗、喂猪这些杂活就由老四和老五承担，但老四念娣奸滑，每次该她干的时候，不是头疼就是肚子疼，于是，芦花就让五娣替她干。 这天傍晚，五娣正在喂猪，念娣从外面回来说，娘在咱家玉米地里摘豆子，让你去把豆子拿回来。 五娣便去了。 冯家的玉米地在一个小沟岔里，是冯乃康和妻子芦花开的荒地，周围没地，比较偏僻。 五娣来到玉米地，却没看见娘在那里，她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这时看见玉米地中间玉米杆在动，以为她娘在里面，便走了进去。然而，等着她的却是一场噩梦……  五娣正在玉米地里边喊边寻找娘，却被藏在地里的恶魔糟践了…… 由于恶魔蒙着脸，她根本看不清他的面目，只是隐隐约约看见他的左眉上有一颗大大的黑痣…… 她这才明白是念娣恨她害她，设下的这个圈套。她想想自己的遭遇，泪流满面，想寻死，但又害怕这黑黝黝的玉米地，于是，她只能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家…… 回到家，脑子里一片空白，躺在床上不住地抽泣…… 母亲芦花生气地说：“让你在家喂猪，你死哪里去了，让你姐姐在家替你喂猪？” 五娣不说话，她的脑子里一直是那个羞耻和恐怖的画面，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面颊…… 芦花更加生气：“咋啦，说你一句还委屈了？天这么晚了不在家，出去干嘛去了……” 念娣说：“娘，别生气了，您也别说五娣了，她也老大不小了，兴许有人叫她有事……” “什么，原来是出去见野男人了？丢人啊，难道我们冯家的姑娘嫁不出了？还要自己去找男人，你把冯家八代祖宗的人都丢尽了，看我不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芦花越说越生气，拿起一根棍子打五娣。 但此时的五娣已经完全麻木了，躺在床上任姐姐念娣诬陷冤枉，任母亲芦花打骂，她感觉自己已经死了…… 不久，更大的麻烦来了，五娣怀孕了。 念娣又加盐调醋对母亲说，五娣怀孕了，但她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芦花听了，气得把五娣又狠狠打了一顿，父亲乃康也气得几天不吃饭。 而念娣又把五娣怀孕的事传了出去，于是，青龙镇的人都知道冯家老五五娣是个娼妇。 五娣只要露面，就会被人骂，被人吐唾沫。 五娣只能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停地折腾，终于把肚子里的孩子折腾没了。 于是，她又开始折腾自己的脸，都是因为这张脸让她受到这么多的折磨，而且是来自自己亲姐姐的折磨。 她几次抓破自己的脸，但过些日子又好了。 她的行为让母亲芦花更加生气，整日对五娣不是骂就是打。父亲乃康虽然心疼，但也生五娣的气，所以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几年，念娣终于嫁出去了，乃康和芦花赶紧将五娣嫁给了当地一个吃喝嫖赌、游手好闲名字叫张二赖的男人。 这时候的五娣已经像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一样，甚至还不如木偶。 张二赖脾气很暴，喝醉了就就会打五娣，五娣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但五娣似乎没什么感觉，她甚至想让二赖把自己打死算了。 就这样，五娣在二赖家又过了两年。 二赖由于好赌，所以经常会有讨债的人找上门来追着他要债。一次，一个男人找上门来，逼着二赖立马还债，不然找人废了他。 二赖把这个男人拉到一边，对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男人满脸是笑。二赖说：“你就在我家等一会，我出去给你借钱。”说完就出了门，但刚出门就把门从外面锁了。 屋里讨债的男人就非礼五娣，五娣拿出剪子向男人那个地方扎下去…… 男人以为是二赖与媳妇合谋害他，找人打断了二赖的腿。五娣对二赖说：“你把我卖给青楼吧，卖了钱把你的腿治好。”  二赖虽然坏，但还没有完全失去人性，只是有点懵头：“你是不是疯了，你不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 五娣说：“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 于是，二赖就把五娣卖给了青楼。 五娣对自己已经麻木了，她的血已经凝固成冰了，无论见到什么人，她都是一副冷面孔。 青楼里来的都是达官贵人，土豪财主。花钱就是为了买你一笑，你天天板着一副冷面孔，谁会花这种冤枉钱？ 于是，青楼老板不高兴了：“怎么，都来到这里了，还以为你冰清玉洁啊？你给我装什么清高？我告诉你，再这么冷冰冰的面孔，得罪了客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五娣基本上没有什么反应，她的灵魂已经冻结，只剩下僵硬的肉体了。 老板怒了：“供你吃，供你喝，供你住，一个客人都揽不住，要你何用？”于是，让打手把五娣狠狠打了一顿。 不过，在每日络绎不绝的客人中，还真有一个男人喜欢她这副冷面孔，而且出手阔绰，舍得花钱。 有大把银子进账，青楼老板对五娣的态度也大为转变，当宝贝对待了，甚至可以和其他小姐一样出去…… 然而，几天后，五娣却突然失踪不见了，那个男人以为青楼老板把五娣又给了哪个有钱人，让人将青楼老板狠狠打了一顿。 没过几天，青楼就被官府查封了。 一晃五年过去了，但再也见到过五娣的影子，也没听到有关她的消息。有人说，五年前有人在青龙河河边发现一具女尸，从面目上看，有点像五娣，她可能早被人害了…… 不过，最近，青龙镇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几个平日里欺男霸女，横行乡里的恶霸家夜里被盗，金银财宝没有丢，倒是几个恶霸的那个地方也被女贼削去一半…… 官府贴出告示捉拿女盗贼，有发现报官者赏银一百两。 对于这件事，青龙镇的百姓拍手称快。有人说，为啥不全割掉还留一半？终于有人出手了，善恶终有报。  这个案子还没破，又发生了一件更大的事，县太爷家昨晚被盗，而且那个东西也被拿掉了…… 昨晚子时，县太爷正在小妾房里忙活，突然有一个蒙面人打开窗户跳了进来…… 小妾吓得尖叫一声，把头蒙在被子里，浑身瑟瑟发抖。 县太爷是武家出身，有一身功夫，对黑影说：“什么来路？报上名来。若要银子，可以给你，但拿上银子快滚……”说着从一个小箱子里拿出几个元宝放到盗贼面前。 黑影不说话。 县太爷说：“这样吧，今天我心情好，不和你动手，你看中这屋里什么随便拿，只是拿了快快离开……” 黑影说：“我啥都不要，就要你一样东西……” 县太爷一听是个女的说：“你是找死来了还是找什么来了……”说着挥拳向女盗贼打来，女盗贼一闪，避开县太爷的拳头，闪电般出手，一拳打在县太爷的头上，接着，又一拳打在县太爷的胸部，还没等县太爷还手，又飞出一脚将县太爷踢倒在地，踩在他的身上…… “好汉饶命，我哪里得罪过你啊？我把家里的金银财宝拿出来全给你……”县太爷说。 “钱财对我如粪土，我看中的是你的人而不是财，我来就是取你一样东西，但会留你一命……”女盗贼说着，要了县太爷那个东西，然后跳窗而去，身后传来县太爷猪一样的叫唤声…… 县太爷家被盗，还被人削掉了那个东西，这可是很大的事。于是，知府下令抓捕凶犯，并贴出告示，有发现女盗贼报官者赏银二百两。 于是，很多有点武功的女子被抓到县衙，由知府亲自坐镇审案。  但审来审去，都审不出结果来。官场人心惶惶，惊动了巡抚大人。巡抚大人也亲自到县衙坐镇审案。捕快们继续抓人，于是，大牢里关押的人越来越多…… 这天，巡抚、知府正在上堂审案，从外面进来一个蒙面女人，说把大牢里关押的和此案有关的嫌犯都放了，她就是真正的嫌犯。 这不是打知府大人的脸么，抓了那么多人，结果都不是，岂不是一群饭桶？ 于是知府怒道：“大胆刁民，竟敢口出狂言，先打五十大板……” 巡抚大人道：“慢，把受害知县请上堂……” 受害的县太爷来到大堂。 巡抚道：“自首女子揭开你脸上的黑布，然后老实交代……” 蒙面女子揭去脸上的黑布…… 大堂外围观的人和几个捕快都吃了一惊，原来女盗贼竟是失踪多年的五娣。 受害者县太爷也不由得“啊”了一声…… 知府大人道：“大胆女贼，快快交代……” 巡抚大人却问县太爷：“你和她认识？” 县太爷立即道：“不不不，不认识……” 巡抚大人又问女盗贼：“你可认识他？” 五娣道：“岂止认识？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认识。十五岁那年，我被姐姐骗到我家的玉米地，而就是他藏在玉米地里强了我，当时他蒙着面，天色也暗，我根本看不清他的面目，但却记住了他左眉上的那颗大黑痣。不久，我怀孕了，姐姐又把我怀孕的事传了出去，所有人都骂我是娼妇。父母也嫌弃我，把我嫁给一个吃喝嫖赌的男人，有人找到家里要赌债，他就设计让那个男人强暴我，我用剪刀扎了那人。之后，我又被卖到青楼，在青楼发现了十几年前强暴我的人，就是他，于是我想报复，我想办法逃出青楼，找到一个武林中人，跟着他学武功，然后回到青龙镇，收拾了几个欺男霸女的恶霸，最后，来到县衙，晚上进入这个畜牲家，报了仇，我现在来自首，大人怎么判都行……”  巡抚大人道：“知县，你还有什么话说？” 县太爷：“我，我，大人，在青楼是她自己愿意的……我冤枉，大人替我做主……” 巡抚大人：“丢人现眼，削官为民！这位女子属于正当行为，退堂——” 之后，据说，老四念娣得了一种怪病，不治而亡。五娣完成了报复任务后，欲出家当尼姑，却被教她武功的师傅挡住并娶了她，带着她远走高飞，去了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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