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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父辈 | 父亲战斗在抗美援朝后勤第一线(潘红星)

 鲁梅鲁冰花 2023-02-15 发布于北京

父亲战斗在
抗美援朝后勤第一线
作者 潘红星

在父亲潘子寿几十年军旅生涯中,战争年代相当长一段时间工作在后勤岗位。他履历上记载,曾任过团供给处文书、粮秣员、军需员、生产股股长、粮秣股股长、供给处副处长,团后勤处主任(处长)、军后勤部军械科科长等,他是一员地地道道后勤战线老兵。可能是长期从事后勤工作缘由,养成了父亲的低调内敛、不肆张扬、甘于平凡、不争名利的性格,这些品德也深深影响到下一代的我们。

      父亲战争年代所在的38 军113 师338 团,是一支有红军血脉的英雄主力团队。红军初期团一级编制中只有十分简单的后勤保障单位,武装弹药、后勤物资主要靠战斗中缴获。

      1950 年3 月,父亲由38军113师338团司令部的队列股(军务股)股长调任338团供给处处长。

      1950 年10 月入朝参战前,为加强后勤保障能力,正式成立338团后勤处,除了团后勤机关业务股外,还下辖卫生队、人力运输连、担架连,兵员有几百人。这是我军步兵团三大机关由司令部、政治处、后勤处构成的开端。在此前,后勤保障是供给处、卫生队分开负责的。

      1953 年朝鲜战争停战归国后,338 团后勤处下辖卫生连、修理所、军马所、汽车运输连,之后随着解放军正规化建设,战勤工作越来越受重视,专业分工越来越细,战勤编制也更加完备。

     父亲经历了野战军团一级后勤在战争年代编制的变迁,作为338 团后勤处的第一任处长,带领团后勤官兵在血与火的朝鲜战场流血牺牲奋战过,基层后勤战线官兵的功绩已被历史铭记!

父亲潘子寿在朝鲜战场

  

     抗美援朝战争是我军首次经受了现代化战争的严酷考验,真正认识到“现代战争就是打后勤”的道理,也是我军现代化后勤建设的非常重要时期。

38 军在朝鲜战场第二次战役西线作战中取得了辉煌胜利,被志愿军总部赞誉为“万岁军”!其中出色的战勤保障功劳与贡献良多。抗美援朝战争是出国作战,在异国他乡,无法像国内战争那样依靠地方政府与人民全面支援,再加上敌人空军拥有制空权,可以全面破袭、绞杀后方保障设施,战勤工作面临巨大困难。
二次战役打响前,38 军党委会上,军党委提出打“翻身仗”的口号,军长梁兴初明确指出:“没有后勤有力的保障工作,就没有打胜仗的把握。”为此,38 军党委分工:军政治部主任吴岱负责领导后勤,并派军政治部保卫部部长、民运部部长加强后勤领导工作。
二次战役打响前,为保障部队有粮吃、有弹打,按军里统一要求,师、团后勤部门以三天时间突击完成战前粮弹补充。
父亲领导的338 团后勤处,突击利用一次战役缴获的美式武器装备,为八个连队换装美式装备,用敌人枪弹消灭敌人,为了保证战时粮食、副食、子弹、炮弹、手榴弹等物资充足到位,还发动全团官兵利用铁锹、铁片、石片等工具烙饼、炒豆、炒苞米花,自制了可食一个星期的熟食。 
战役发起后,338 团后勤官兵更加紧张和忙碌,既要前运后送处置医治伤员,又要保证部队粮食、弹药供应源源不断。一线战斗刚结束,官兵片刻喘息休整之际,后勤官兵更要抓紧时机,争分夺秒从后方抢运粮食、武装弹药。

战斗在火线上的后勤指战员

二次战役第二阶段,1950 年11月27 日,338 团在113师编成内,受领向敌后方交通要点“三所里”迂回穿插、卡点死守的艰巨任务,完成志愿军司令部及彭总的围歼重兵集团战役目标,坚决阻截西线“联合国军”南逃北援的企图。此任务关系到整个二次战役及朝鲜战争全局, 113师能否完成这一艰巨任务?彭德怀司令员一众志愿军司令部首长密切关注、殷切期待着。

11 月27 日下午16 点,执行大穿插任务的113 师,以338 团为师的前卫团,在朱月华团长、邢泽政委带领下,按2 营、团指、3 营、1 营的序列,由青龙里、当洞、松阴里地域出发,父亲率团后勤官兵负重“衔枚疾走”在长长行列中。

二次战役第一阶段围歼德川之敌,338团官兵已经连续战斗了几昼夜,部队没吃没睡,处于高度疲劳状态下。但军情如火,刻不容缓,按时穿插到三所里的任务关系到整个西线战局,部队边行军边做动员,强行军中团后勤处担架连还承担着沿途收容伤员、病员任务。

全团以双前卫连的战斗序列,翻山跨江、边打边走,“铁脚板”与机械化美军拼速度,从傍晚到清晨,14 小时硬是在朝北山区闯行了145 华里崎岖山路,创造了世界军事史至今仍未被超越的纪录。

28 日清晨,终于抢在敌人前头夺取了三所里,只比北逃南援之敌提早了五分钟。随即338 团打响了北阻逃敌、南挡援军的艰险背水两面作战,牢牢卡住敌人的交通咽喉。

这场生死争夺战牵动着彭德怀等志司首长,他们指定专门电台联络,关注113 师在三所里、龙源里的每一步战斗。

据父亲回忆:这场惊天地、泣鬼神的艰险战斗,每个指战员顶着如山压力。当面敌人美军骑兵第1 师要夺路而逃,拼了全力,天上飞机投弹、地上坦克火炮轰击,美骑1 师组织疯狂集团冲锋,打退一波又来一波。338 团官兵深知肩负重任,不论面临多么残酷的流血牺牲,已将自己生命置之度外,数不清有多少一线官兵为坚守阵地与敌同归于尽!烈士鲜血和骨肉铸就一道打不垮、炸不毁的钢铁长城,绝不允许敌人突破得逞。

图中左起338团政委邢泽、团长朱月华、参谋长胡光、政治部主任崔浦、副团长谢春林在穿插三所里行军间隙研究作战部署。

      为了前方打胜仗,向三所里穿插行军出发时,父亲要求团后勤处每人除了身上必要装备外,还要多背五至十颗手榴弹,他自己带头执行。果然,三所里战斗打响后极为惨烈,南逃北援之敌倚仗空地强大火力优势,疯狂突击,战斗打到白热化,全团硬是靠着手中步兵轻武器以及机智勇敢、高超战术和压倒一切敌人的大无畏精神,血战到底。

前方战斗的弹药消耗接近殆尽了!危急时父亲预先让后勤人员随身带上的这批手榴弹派上用场,父亲一声令下,后勤人员从身上纷纷解下手榴弹,一人十颗、百人上千地送上阵地,炸得敌人败退下去,解救了危局。战后总结经验,父亲创造的战时弹药特殊补给方式,受到上级领导肯定和推广。
利用战斗间隙,父亲还发动338 团后勤人员主动靠前,搜集敌人丢弃弹药,一批批前运支援一线作战。当前方出现人员严重战损时,父亲又几次抽调后方勤杂人员补充到一线战斗。
战至29 日,113师在付出巨大牺牲情况下,仍然顽强坚守在三所里、龙源里一线,使南逃北援之敌虽相隔一公里,却始终不能会合。
当时,113 师官兵们可能并不很清楚,彭德怀司令员及志愿军司令部撒下的这张“大网”兜住了多么大的“鱼群”,被我西线志愿军阻击围歼的美骑1 师、美2 师、美25 师、英27 旅、土耳其旅及南朝鲜第2 军等近十万之众被我志愿军打得魂飞丧胆。
经28日、29 日、30 日连续三天战斗,38 军各部都打出了神威:在三所里,338 团以两个营阻击美骑1 师5 团千人以上轮番进攻;在龙源里,337 团两个营先后打退南逃北援之敌疯狂冲击;在松骨峰,335 团一个3 连就先后打退了敌人十几次突击,血战到底,尸骨遍山敌我难辨……。血肉与钢铁的对抗,我们坚持到最后,西线大反击终于开始了!敌人见南逃无望,四面楚歌、风声鹤唳、士气崩溃,一片混乱,338 团立即向当面之敌人展开猛烈反击,纷乱中敌人无建制四散而逃,有的窜入山间树丛,有的躺在汽车下装死。

  据《步兵第338 团团史——光荣的团队》记载,一股美军溃兵突然窜至338 团团指——阳地站附近,团后勤处主任潘子寿、政治处组织股股长许尔昆正在组织后方工作,面对窜来敌人,沉着镇静,立即指挥后方警卫、后勤人员以及轻伤员,拿起武器一齐抓俘虏,连打带抓竟俘获了敌人四十多人,连前线绑带所小卫生员都抓到了俘虏。“打三所里前方后方都能抓俘虏”一时成为美谈,流传至今。

抗美援朝二次战役西线取得大围歼战果,一举扭转朝鲜战局。

二次战役我38军毙伤俘一万二千多敌人,缴获巨数武器装备。

西线美军被我前后夹击,将被全歼已成定局,美军第8 集团军司令沃克中将急忙下令:丢掉全部重装备和辎重,率残部转道安州逃窜,一退至几百公里外,沃克也在撤退途中车祸身亡。
38 军在二次战役西线战场与美1军、美9军下属美骑1 师、美2 师、美25 师、英军27 旅、土耳其旅及南朝鲜军这番较量,把各国所谓“王牌军”打得闻风丧胆,草木皆兵。
战后统计38军毙伤敌7485 名、俘虏3616 名,缴获敌榴弹炮136 门、其他各种火炮253门、坦克16 辆、电台51 部、汽车1500 辆以及大量军用物资,取得空前的大胜利!打出了国威、军威!这是美国建国以来从来没有遭受过的战争失败。
二次战役一举扭转朝鲜战争的战局,粉碎了麦克阿瑟发动的占领全朝鲜的“总攻势”,使美军在朝鲜东西战线全面动摇,“联合国军”惊魂未定一直溃退到三八线以南。
此役关键一仗是我113 师大胆穿插迂回敌后三所里、龙源里,成功阻截南逃北援之敌,达成志愿军司令部的战役意图与决心,受到彭德怀及志司首长的高度赞誉,嘉奖令上重笔浓彩的“38 军万岁”,使父亲所在38 军名扬天下,后世公认38 军为解放军陆军第一王牌军。
第二次战役中,38 军涌现一批惊天地、泣鬼神的战斗英雄和战绩,其代表——“松骨峰”战斗被作家魏巍写入通讯《谁是最可爱的人》,在《人民日报》发表后永载史册。英雄烈士是千千万万像父亲这样普通官兵中的突出代表,38 军伟大的历史功绩,是他们的流血牺牲所铸就。
查阅父亲档案,有这样记载:“潘子寿同志,1950 年12 月在338 团后勤处,入朝作战、艰苦行军下能吃苦,工作想办法完成,经师党委会批准记个人二小功。”
在第四次战役中,父亲所在338 团已攻到汉江南岸的三七线附近,后勤供应线远离祖国已达极限,加之敌人飞机狂轰乱炸,公路、铁路无法保障前运。部队连续作战,物资、粮食消耗殆尽,全军面临弹尽粮绝的危境。
父亲坚决贯彻上级党委决定,不等不靠,千方百计就地筹粮,他与副团长谢春林负责全团筹粮工作,发动全团官兵在敌占区四处找粮,终于在开战前找到十几万斤稻米,除满足本团需求外,还支援了师里的兄弟团队,保障了之后的汉江南岸坚守作战任务。
四十多个日日夜夜的汉江南岸守备血战,其残酷程度在父亲战争经历中前所未见。338 团在巨大牺牲代价下,完成了山中里反击战、莺子峰防御战、409.7 高地攻坚战等艰巨任务。由于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战役连续战斗,部队非常疲惫,战斗减员、装备耗损均达到惊人程度,英雄的338 团仍然像刚劲青松般傲然坚守在汉江守备阵地上。
战后,全团只有四分之一的战斗连队还剩40 ~ 60 人,其余连队都是5 ~ 30 人不等,全连不足一个班、一个排的比比皆是,整班、整排与阵地共存亡的英雄壮举数不胜数。
在那血与火的日子里,父亲领导的团后勤处一切为了前线,组织前送弹药物资,保证食物饮水,干部带头上阵地抬担架,前送弹药、后运伤员,前方后方连成一片,不畏炮火轰炸飞机扫射,甘愿流血牺牲,在敌人重兵集团连番强攻下,鏖战汉江南岸直到上级下达最后撤出命令,338 团最后赶在汉江解冻前险撤北岸。

誓死与阵地共存亡的志愿军战士,一次次打退敌人进攻。

志愿军后勤战士前送后运,一切为了前线!一切为了胜利!

      
1952 年4 月,经过一年后方休整换装后,38 军重返前线担任了三八线防御作战任务,构筑坚固坑道阵地,战士们日以继夜筑城作业,筑起一道攻守兼备的“钢铁长城”。指战员长期战斗生活在低矮潮湿异常的坑道环境中,终日不见阳光,伙食不佳难得吃上青菜,物资极易霉烂,发病率高,出现了非战斗减员现象。
为了持久作战,根据志愿军司令部“必须保证部队物资、精神生活,把思想领导建立在物质基础上”指示,父亲带领团后勤处人员,加强后勤保障力度,发挥群众智慧和劳动创造性,坑道除了主要作战功能外,还普遍修建小课堂、小俱乐部、小图书馆“三小”生活工程,团后勤处牵头成立了战时供销合作社,筹措各种生活、文化娱乐物资送到一线阵地去。
据半年的不完全统计,前送一线物资有:留声机六部、唱片190 张、扑克牌830 副、口琴1271 只、笛子72 只、京胡和二胡222 把、锣鼓家伙七套、军棋、象棋各150 副,以及大量图书、画报等。
为保障部队生活需要,还前送大量的香烟、烟丝、肥皂、牙膏、牙刷、电筒、电池、糖果等,极大地改善了阵地生活环境,使坑道成为战士们的“阵地之家”,为坚守阵地、屡战屡胜奠定了坚实的物资基础。在《步兵第338 团团史——光荣的团队》280 页,记载了父亲这一段工作的成绩。

朝鲜战场上,我英勇志愿军战士在攻坚战斗中。

      值得骄傲的是,母亲杨廷章也是一位抗美援朝老兵。1949 年她从家乡湖南常德入伍,1950 年3 月分配到父亲所在团后勤部门,1951 年入朝参战,在团后勤处财务股当会计,作为志愿军一员女兵经历了血与火的战争考验,这段激情燃烧的岁月成为她一生骄傲!

父亲潘子寿(时任388团后勤处长)、母亲杨廷章(时任338团后勤会计)在朝鲜战场。

1952 年10 月,父亲奉命上调38 军后勤部,担任军后勤部军械科科长,父亲在这一岗位上继续战斗至抗美援朝战争取得胜利。1953年在朝鲜战争《停战协议》签字已成定局时,7 月6 日,38 军奉命先行归国。父亲随所在部队告别朝鲜人民乘列车凯旋,回到东北吉林通化地区驻防。父亲荣获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授予的三级国旗勋章。

1953年7月27日中朝与“联合国军”在板门店签定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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