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四林如此坚持,全家人都颇感无奈,两个姐姐跟父母一样在家务农,她俩都没啥主意,跟母亲一样,眼巴巴地望向了家里唯一的那个走过南闯过北的兄弟。 三林被怼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心说这女子咋一根筋,也不知摸清对方的底细没有,就这么掉进那个山西老醯儿设下的陷阱里?这让他极为恼火,对妹妹的疼爱又让他不敢下重话,只好先避锋芒,借口小解便去了茅房。 留下屋里娘们四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谁也不吭气。为躲避尴尬,大林一拽二林的袖子,递过去一个颜色,姊妹俩就想溜出去,母亲看势头不对,就过去踮起暖壶,把茶杯添满了,让女儿们都坐下,等三林回来。 三林很快进屋,他兜头就问四林:“你见过老岩家的三小子了?” “没有。” 屋里几个人都傻了:啥呀?对象还没见呢,倒要离乡背井往太原奔,这,这......娘几个端起茶杯,用水把面上的惊讶和内心的波澜壮阔全部强压下去,这才七嘴八舌地开始劝四林,劝着劝着,风向就转了,改为埋怨起老岩来:俗话说,碗成单,筷成双,一根筷子能吃饱个饭?! 做娘的,但凡嗅到一丝丝危险,她就会像母鸡护崽一般,冲到最前面。更何况讨论的是关乎女孩一辈子的大事,于是她一语定乾坤,说这事别再提了,四林你也别去打工了,或是回家跟着我,或是让你哥给你找份工作! 四林也觉得老岩这事办得不地道,她点点头,说我是请假回来的,即便辞工,也得提前跟老板说,等有人顶上了,我才能回来。 哥哥和姐姐都松了一口气。母亲也说,这也在理,甭管咋说,咱也不能给人撂挑子,只有别人对不住咱的,咱可不能对不住别人。 事情商量定了,三林在家呆不住,第二天一早就乘车回了呼市,大林和二林姊妹俩,也说家里有活要忙,吃过晌午饭就走了。四林就又住了一晚,陪着母亲说话,帮着母亲收拾干净屋子,在母亲的千叮咛万嘱咐里回了大同。 北方的冬天来得早,感觉吃过月饼没多久,几场雨下过,天就冷了。 小饭店人少活多挣钱还少,老板一时半会儿也找不下接替四林的服务员,实诚厚道的四林也便在老板娘的恳切挽留下,暂时没提离开。她也想跟老岩见一面,听他详细说一下他家三小子的情况,合适不合适,总得见了面才能说下一步不是? 天越来越冷,冻得人不敢出门,食客也越来越少,就连老板娘都开始不住地念叨起老岩和工程队来了。 这老岩近一个月没露面了吧?是到别的地儿干了,还是土地上冻的缘故,机井打不深没法干呢? 一个问号接着一个问号,从老板娘的嘴巴抛出一个弧线,连同老板娘的眼神一块儿,都奔着四林来了。 见她低头自顾拿抹布一遍又一遍地擦着,不发一言,老板娘便走到她身边,用手挽住了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歇歇,聊聊天。 “四林,要不你给老岩挂个电话问问?”老板娘把座机推过来说,“咱这饭店不在繁华的市区,全靠这帮工程队的支撑,他们若再不来,我这饭店可就该关门了。” 老板娘边说边摇头叹气,她亲昵地揽住四林,一个数字接着一个数字开始摁下去,一阵“嘟嘟嘟”的声响过后,那头传来了老岩那粗犷而又爽快的男中音,他先是跟老板娘寒暄了几句,接着老板娘就把话筒递到了四林手里。 “开了春儿我就过去,还带上我那三小子,你俩见见再说下一步......”听说老岩要把小子带来,四林那颗心开始激动地狂跳起来,脸庞光泽水润,恍若施脂涂丹一般,至于后面老岩说了些啥,四林都没听进去,转手就把电话递给了老板娘。 老板娘一边接电话,一边冲着她又是挥手又是笑,仿佛钞票哗啦啦已经进账了一样,眼睛眯起来更小了,嘴巴咧得更大了,就连一圈一圈的脂肪也跟着抖动起来,厚厚的衣服遮都遮不住。 年关在人们的盼望里,穿着红衣打着响指走来了。 四林回家过年,跟亲人把情况如实汇报,兄姐和母亲看她对这如此上心,听不进劝,几个人一商量,决定开春等老岩带儿子来大同的时候,陪妹妹去看看,帮着把把关。 人若心里有了盼头,时间过得就特别快,年一过完,春天就到了。 冰雪化为春水,春光悄悄走来,迎来了北归的燕子,唧唧地叫个不停。 街上的行人很多,有那坐车的摇下玻璃将手伸向外边,感受着大地的温暖;那步行的三三两两结伴,说说笑笑,高一声低一声被风送过来。春之妙味儿,似乎从来不曾走远,在人们的举手投足间,被渲染出来。 一阵暖风吹来,带着新生、发展、繁荣的消息,几乎传达到每一个细胞。 万物复苏,春意盎然。 文瀛湖热闹起来,湖那边的远山已从沉睡中醒来,盈盈地凝着春的盼睐。遍地的野草,幽伏在地上,鸟雀飞鸣追逐,忽而落在栏杆上,忽而落在枝头,仿佛信使在传递着春的消息。 这才刚开春,老岩就过来了,他提前带儿子在文瀛湖等,父子俩东张西望,显得焦灼不安。 每个人都有专属于自己的春天。 尤其是少男少女,知好色而慕少艾,到了一定年龄,就会有欢笑,有爱情,也有陶醉。 江南的才子们,总在吟哦“春水碧于天,隔船听雨眠”,而在北疆的塞外,那缠绵细密的春雨落在黄土高原上,十有八九成为雪,一朵一朵地飘摇而来。 初次见面,难得遇到一个好天,四林把自己收拾利利落落的,不施粉黛,粗衣布裙,是那浓妆艳抹也装扮不出来的天然之美。 年轻,就是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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