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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学案卷三 ~ 卷四

 新用户4541Ay47 2023-02-17 发布于上海

论语学案卷三

(明)刘宗周

○上论

公冶长第五

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子谓南容邦有道不废邦无道免于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妻去声缧力追反绁息列反】

门人记二贤之见取于圣人一则谓其缧绁之可原一则谓其刑戮之可免总之鉴人于牝牡骊黄之外者免于刑戮亦论其人耳使不幸而遭公冶长之诖误其将以是贬贤乎二贤之品自有优劣而夫子并引为肺腑之戚则所谓时之先后年之长短皆有不可得而知者圣人未尝容私于其间也 谢上蔡谓夫子择壻后人以为非子谓公冶长可妻非择壻而何圣人不择壻是逺人以为道也此事正是孔门真学问平实处于此増一分意思便逺天理减一分意思便戾人情可妻也三字何等轻妥

子谓子贱君子哉若人鲁无君子者斯焉取斯【焉于虔反】

子贱之为君子也鲁众君子力也非众君子之力能与之而子贱实能取之也虽然鲁国有大君子焉尼山振铎三千七十子之彦萃一堂而讲求如江河饮腹聴其恣取或取徳行或取言语或取政事或取文学皆有圣人之一体以鸣斯道之盛而子贱亦其褎然者与颜闵之亚徳行之品也夫子之美子贱也葢亦私幸及门之有人与按宓子贱治单父冠葢迎之者交接于道子贱曰车驱之车驱之夫阳昼之所谓阳鱎者至矣于是至单父请其耆老贤者而与之共治父事三人兄事五人友事十二人又有贤于不齐者五人师事之而禀度焉皆教不齐以道夫为治如此则其平日力学而孜孜于师友可知大抵亲师取友是学问第一义但须虚心善下方有益孔门若无若虚而外仅见子贱子贡悦不若已子夏离羣索居其成不逮也 又按说苑孔子见子贱曰自汝之仕何得何亡子贱曰自来仕者无所亡其有得者三始诵之文今履而行之是学益明也俸禄所供被及亲戚是骨肉益亲也虽有公事而兼以吊死问疾是朋友益笃也孔子喟然谓子贱曰君子哉若人

子贡问曰赐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琏也【琏力展反】

以瑚琏之器视君子之品则霄壤矣赐达于材而子贱成于徳也然夏商珍物较之近代浇漓之质逺矣赐葢闻圣人之道而未得于心不免以才华擅长仅囿于用者乎瑚琏非谓可贵不可贱赐多学而识就才气挥霍处尽见所长言语文章卓越人羣为斯道中之美器耳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用佞御人以口给屡憎于人不知其仁焉用佞【焉于虔反】

心一耳内葆之即是仁外泄之便给之口舌是佞佞与仁正分道而驰者不佞勘仁最精而谓不佞之雍即仁而勘仁转粗故夫子深斥佞之无所用以为善雍而姑曰不知其仁正欲其从事于仁而喜其不佞也然欲求仁者当自不佞而入近取之则几矣他日语仲弓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使雍果有得于斯其于仁犹未可知也甚矣仁之难言也屡憎于人正见其御人情状处屡憎屡不悛穷一说又转一说以葢之憎者之情穷而佞人之口不穷终被佞人使唤去也

子使漆雕开仕对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说【说音悦】

仕学只是一理仕所行之理即学问所明之理明得尽者措之于行而不疑实有诸已故也有诸已之谓信伊尹耕于莘野而乐尧舜之道及膺三聘而幡然则尧舜君民之业实可见之行而凿凿有以自信如握左券然学未至此地一旦当官只尝试漫为耳子使漆雕开仕亦借以证其所学为开之求信于斯者素也而开果以未信对此非真有见于道体之无穷而通仕学为一原者不足以语此故夫子说之说其终得与于斯而几于信也斯指此理而言即指仕之理而言若驾空摸索恍有一物焉以为求信之地则邻于佛老之见矣惟求信故知未信亦惟有真信者而后能有其未信总之信不离斯亦不必在斯真能信者合天地民物非有余即晤言一室非不足此孔门不怨不尤下学上达之宗也 夫子以知尔试羣贤而曾点即取之春风沂水之间言即斯是仕之理也仕在他日而开举斯在目前与点之言若合符节故曰二人已见大意然点言所信而开言所疑何也点之见虚故眼孔易及开之见实故地步多悬点卒流于狂而开之进未可量也 程子曰古人见道分明故其言如此陆子静曰古人看道如家常茶饭故曰吾斯之未能信皆指斯字言愚谓此犹说得太凿古人看道理如家常茶饭正不必如此解斯字即照上仕字言自有根据或以古人之学由己以及人自近以及逺若曰吾于目前至近者且未之能信而敢言仕为则斯字作示斯之斯解亦通

子曰道不行乗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与子路闻之喜子曰由也好勇过我无所取材【桴音孚从好并去声与平声材与裁同古字借用】

乗桴浮海当时发言有无限酸楚何故子路便以一喜承当痴人说梦何至于此子路之喜葢喜其见与于夫子谓所学之足以忘夷险一得丧耳只此便有进地可商故夫子复示之曰好勇过我无所取材即是道也何足以臧之意好勇无材自是子路平生岸畧不以一喜言若曰从我之由所惜此耳意犹为浮海者难同伴也而所以进子路者至矣夫子本为道不行发叹被子路一喜转向子路生情有成就后学传道来禩之意浑是天心无已絶处逢生 子路闻公山佛肸之召则不喜见南子则不说至许从浮海则喜始终只是一辙人看此气象可为卓立千仞何故后来有孔悝之死正为见道不明失却取材一节仓卒间不免胡乱下手耳

孟武伯问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又问子曰由也千乗之国可使治其赋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乗之家可使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带立于朝可使与宾客言也不知其仁也【乗去声】

孔门以求仁为学特开千古道场然极其分量即夫子犹以为歉而况诸弟子乎故若由若求若赤其才皆有以自见而终不许其仁葢诸子未尝不从事于仁而日月之至此心在忽操忽舍之间此理在若存若亡之界终不可得而知也不知语意自是浑融及又问所以不知之故则姑就其所长而告之又终之曰不知其仁也所长在此所短即在此也知乎此者可以语仁矣 仁者浑然全体而无息就全体中露出个治赋为宰为摈相材具便是大海中一沤发现又有待而然有时竖起有时放下非不息之体故即三子之材言而其未仁亦自可见使由去其勇求去其艺赤去其礼乐而进之则浑然仁矣此夫子厉由求赤意也

子谓子贡曰女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女皆音汝】

圣门论聪明知解回不及赐逺甚疑赐所傲然于回者正或在此人无不自知借回铸赐意念深矣乃赐则有爽然自失者曰何敢望回惊避之词不敢程量之谓也及证于知二知十之间而赐之见地如此能望回而趋矣故夫子以弗如实之而深与之一与十此理始终之别名而一与二即彼此之谓皆借喻也两人学问无可程量即所闻以叩所知而回得全体之照赐得一察之明全体之照在性体一察之明在亿见性体愈约而愈该亿见愈多而愈障始知君子之学有在此而不在彼者就此求其造诣平日得手学问到此了不足恃惟有向上一机在如愚境界赐有废然而返矣言弗如而得所以弗如之实言弗如而又得所以弗如之方故夫子与之若只就多寡程量姑自退托甘以地步让人为自知而自屈之意则孤负夫子一问矣 按象山先生曰知二知十之对又是白着了夫子气力故夫子曰弗如也时呉生在坐遽曰为是尚嫌少在先生亟首肯又黄诚甫问此章于阳明子阳明子曰子贡多学而识在闻见上用工夫颜子在心地上用工夫故夫子问以启之而子贡所对又只在知见上故夫子叹息之非许之也此皆以二先生之学过疑圣贤如此其实子贡当时已悟及闻见不如心性多不如寡故云云若以多寡较则多莫多于子贡寡莫寡于颜子而今也寡者反多多者反寡当必自有说闻以所闻于夫子之教言知从闻得亦不専就知见言子贡畧开眼孔恍惚间似疑似信虽不离自已窠臼已能超然进一解矣

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于予与何诛子曰始吾于人也聴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聴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朽许久反杇音污与平声皆同行皆去声】

宰予昼寝便是行不逮言本色予之学平日都以言语抵当过就其说得分晓处一似猛作进步人而徐按之有索然不可继正如朽木而施雕镂粪土之墙而绘画然朽木可雕也吾病易雕而易朽也粪圡之墙可杇也吾病易杇而易剥也二语正写出病道照影非果以为不可雕不可杇也故下文有聴言观行之说而于予与改是者所以儆予者至矣宰我能言犹不至朽木之雕若后世専谋名理一似刻脂镂氷无有是处

子曰吾未见刚者或对曰申枨子曰枨也欲焉得刚【焉于虔反】

天体纯阳而至健大易首以刚字赞之人得之为天徳见所性之纯一贞信性中只有仁义礼智无所为刚刚即性体之超然物表而落在气质常为学问之用神夫子所谓刚者是也子尝曰吾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又曰我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即未见刚之说无尚之好不使加身之恶自讼之改何等刚决夫子未见刚即是未见此等人耳非另有一项强忍不屈者尊之为纯徳而寄思不置也刚不可见离欲而见刚之体又试之于欲而见刚之用枨也欲心为欲腻何故不借此一割这是不刚处故曰枨也欲焉得刚外貌许多强忍矫矫自好只一点私意放不下须知本体全受障一似铅刀手段矣旧解枨是欲不是刚又说枨有欲则不能刚皆非刚无物可指不是欲之反若不刚在有欲之后便认刚字作勇字颜子深潜纯粹是无血性男子然其克己处直恁刚刚字不在气魄上论或人不举仲由而举一申枨非病不识刚病不识枨甚矣欲之难勘也刚如利刃遇物便砍无坚不破若不能割物直是铅刀或曰刚喻金欲喻铅有欲者不刚直如金之和铅而必软也依旧是认勇为刚见解曰今试问圣人思刚要何用与枨之有欲而不克何故则此章之旨燎然矣枨因欲故知他不刚这不刚之病又从何来刚体本在只无学问以淬厉之便成顽钝于有欲之后益增顽钝可知

子贡曰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子曰赐也非尔所及也

人情爱护自已无所不至纔用到人分上便一步推不去岂知人已可以互观欲恶可以合看试将不可加一事提衡而论我之不欲于人亦犹人之不欲于我奈何彼此相加竟不能视人犹已日用之间往往而是所以然者非明于己而暗于人也正为人情爱护自已无所不至其欲恶之加往往用全副精神纔用到人分上即与自已有碍势不得不拒人以成己故耳此非平日克己功深认得我字血脉最亲切者不能作一体观则不欲无加之说谈何容易故夫子以为非尔所及葢欲其切已返观破除坐下病痛为第一义非可漫说强恕平情之学也若只虚儗一平等之观以已心度人心有甚难事俄而当境便成愦愦此其中必有一吃紧闗键子打不过在赐正好于此加功故夫子抑而进之非谓恕可及仁不可及也 子贡尝以博施济众为仁夫子告以欲立立人欲达达人而要之于强恕他日又告以一言可行曰恕故子贡遂于此置力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子贡一日即剿袭其说漫然承当所谓依様葫芦全未有发明夫子之藴处亦可谓不善学矣非尔所及正使其一理旧案

子贡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

天命流行物与无妄天之道也人得之以为性天不离人性不离形色推之日用动静以至纲常伦理之大溲勃瓦砾之小无往而非性无往而非天道性者道之本然而天道即其自然者也夫子设教洙泗无非阐明性天之蕴葢无言非性无言非天道歴歴在人耳边而学者终不可得而闻滞于言而不得其所以言则有当面错过者矣其云文章可得而闻者何也以夫子无言非性无言非天道则夫子之言皆性天发见流形之妙如四时之行如百物之生秩然灿然文而且章故曰文章云尔子贡葢曰夫子之言可得而闻夫子之所以言不可得而闻也云尔一夫子言耳闻之中有不可得而闻不闻之中未始不可闻始知夫子之以言教也而乃其以无言教也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而子贡则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闻正可互相发明 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是黙而不能藏处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是语而不能显处合之见圣道之妙 夫子言性与天道惟子贡得闻之惟颜子得闻之而且发挥之其余诸人皆死言下矣

子路有闻未之能行唯恐有闻

子路所闻不必定是何等道理只如吾辈日用应酬纷纭汗漫纔犹豫且担误过许多斯知古人力行不可及然力行自有力行病痛故夫子曰有父兄在如之何其闻斯行之 真西山曰子路之学在事故唯恐有闻颜子之学在心故语之不惰子路在万上见颜子在一上见

子贡问曰孔文子何以谓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是以谓之文也

孔文子不得为文而有勤于学问一节可取犹然逺于俗吏之不学无术者故可以为文要之文子亦学其所学问其所问而未尝知所谓学问之道者也按谥法经天纬地曰文道徳博厚曰文慈惠爱人曰文愍民惠礼曰文锡民爵位曰文并无以勤学好问为文者有之自文子始夫子亦就其所长而称之非谓其拘拘有合于谥典也

子谓子产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已也恭其事上也敬其养民也惠其使民也义

君子之道即圣贤大学之道道无所不该自行已以往事上使民其大端也曰有君子之道四若千百中仅举其一二然何也子产之行已有君子之恭而实未尽君子之恭其事上也有君子之敬而实未尽君子之敬其养民也有君子之惠而实未尽君子之惠其使民也有君子之义而实未尽君子之义模仿似是之间概有当于四者云耳圣人不没人善于春秋贤大夫必以子产为巨擘故备举而称之行已恭谓动有法度较之三归反坫侈然自放者异矣事上敬即其歴事定公献公申公三朝皆庸主动能弥缝阙失外戢四邻内捍强宗贻郑国之休有许多小心处养民惠子产为政如取我田畴而伍之取我衣冠而褚之所以防民之侈节民之欲者皆有章程条教是使民之义也夫子他日又曰惠人也节以一惠葢举其重者而言之

子曰晏平仲善与人交久而敬之

交友亲则易狎狎则侮而携贰之隙从之生矣平仲久而能敬信为交道之善故夫子称之

子曰臧文仲居蔡山节藻棁何如其知也【棁章悦反知去声】

智者不惑于鬼神谓其见理明而趋避决不假以鬼谋之事也文仲以智称不过挟数任术私智揣摩正所谓大智之贼耳即居蔡一事可知也

子张问曰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旧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崔子弑齐君陈文子有马十乗弃而违之至于他邦则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之一邦则又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知如字焉于虔反乗去声】

甚矣仁之难言也夫子自由求诸子而下概曰不知其仁尚未直说他不仁处至子文之忠文子之清亦曰未知而又继之曰焉得仁若深不满于二子者何也微箕之忠也而曰殷有三仁焉夷齐之清也而曰求仁而得仁何居乎二子之忠清独不得为仁朱子外注云子文相楚无非僭王猾夏之事文子之于齐既失正君讨贼之义又不数岁而反于齐数语实二子铁案凡论人论事须提起大纲领二子皆不明于君臣之义者则其于天理人心已隠隠受亏迹其所为未尝不忠于所事洁于谋身而所由终与三仁夷齐异矣故夫子一言断以为不仁也然则仁与忠清毕竟何别曰仁心徳而忠与清则事之见于外者以仁者之心而事君则为忠以仁者之心而淑身则为清苟无愧于本心则一言之忠仁也九族之忠亦仁也辞一箪之清仁也辞千驷之清亦仁也即鉏麑之逆命呉佑之受污亦仁也若极言心徳之全则举天下之道徳事功皆不足为有无而况忠清一节乎故三仁二子之为仁亦就其仁仁之而子文文子之不得为仁亦就其不仁不仁之也此可以识仁矣

季文子三思而后行子闻之曰再斯可矣【三去声】

人心先横着私意则遇事茫然愈思愈乱势必辗转计较终以遂其自私一念而已此文子之三思也曰再斯可矣婉其词而正之非实是一番再番之谓

子曰宁武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知去声】

人臣谋国之知不论有道无道皆所不废但无道之日数穷时亟知有时而不可用惟一味朴忠抱王臣蹇蹇之节者庶几能之死而生之危而安则天下事有以愚济者矣有道之知知以材显无道之愚知以节晦故有道之知一中材能办而无道之愚非才识两全有天下之纯知者不足以当之此宁武子所以不可及也或曰沈晦免患似非武子本色处无道之日虽不废沈晦然仍不失为知巧与愚字无当今考武子在当时晋文公以公子出亡过卫卫文公不礼焉既得国伐卫而文公薨子成公郑出奔楚使元咺奉公子叔武以受盟或诉元咺于卫侯曰立叔武矣其子角从公公使杀之咺不废命奉叔武以守己晋人复卫侯宁武子与卫人盟于宛濮曰天祸卫国君臣不协以及此忧也今天诱其衷使皆降心相从也不有居者谁守社稷不有行者谁捍牧圉不协之故用昭乞盟于尔大神以答天心既盟之后行者无保其力居者无惧其罪有渝此盟以相及也明神先君是纠是殛国人闻此盟也而后不贰卫侯入叔武方沐闻君至喜捉发走出前驱射而杀之公知其无罪也枕其股而哭之元咺奔晋卫侯与元咺讼宁武子为辅针庄子为坐讼不胜刖针庄子谓宁子忠而免之执卫侯归于京师置诸深室宁俞职纳槖饘焉晋人使医衍鸩卫侯宁俞货医使薄其鸩得不死鲁僖公为之请乃释卫侯卫侯再出而终有卫国武子之力也观此大都以朴愚济事未见所为沈晦处

子在陈曰归与归与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与平声斐音匪】

斯道之任断非庸庸琐细一流人所可几及故中行之下首推狂简他志意髙逺畧于事为处想其居心之正制行之髙向道之笃服善之勤真能髙视人家一等故斐然成章絶非羊质虎皮丝枲兼奏者比第不免有过中失正之病不知所裁此个病痛亦非小可始于毫厘终于千里使一任其狂简之质而不纳于中正之规则将来异端曲学之害有不可胜言者此又夫子所深虑也望之也殷故虑之也转切虑之也切故裁成之也亦不敢自后圣人曲为吾道计如此归与一叹万古余情狂简病痛只坐不知不知则本心受蔽宝藏不显千圣之印合无门一生之立脚何地此说尧说舜总无是处然不知由于不学学所以求知也使先知觉后知使先觉觉后觉者夫子也

子曰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

好善而恶恶本天下同然之情然其中苟一私未化不能如鉴之照物妍媸随形则我以私感人情亦以私应未有不为怨之府者如夷齐之不念旧恶俄而好之俄而复恶之好恶不系于我新旧惟其所值虽鉴别之严总属无心之陶铸何多怨之有夫子恐人以了了之义为树怨之媒故借夷齐以示训云他日又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后世如东汉顾厨俊及诸君疾仇常侍讥讪朝政卒成钩党之祸怨毒之于人甚矣哉而范滂之言曰吾欲使善善同其清恶恶同其浊不悟更以为党身死之后愿埋滂于首阳山侧上不愧皇天下不愧夷齐诵其言钦其行亦可哀已虽然君子终不敢以一身之私愠而废天下之公义如滂等者亦不愧夷齐者也程子曰此清者之量清中未尝有量只是清到十分是尽得分量处尽得清之量便有余量出来如许之大此自然之理也

子曰孰谓微生髙直或乞酰焉乞诸其邻而与之【酰呼西反】

乞酰一事假令移之君父身上如此委曲便成个忠臣孝子今不免在情面上用了勘其隠衷有多少私意在故夫子指而正之其事甚微而害心术甚大便是下文巧言令色足恭匿怨友人张本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足将树反】

人心惟一点真心不坏则人品竖立多有其基机械变诈之事如鬼如蜮无所不可而其端往往起于甚微故巧言令色足恭未必便是胁肩谄笑病于夏畦只增一分表暴之意稍不如其所有而真心坏矣如匿怨之友未必便是包藏祸心待时而发只其中毫有不化不能明白其端而真心又坏矣两项事只是一项人其能为巧言令色也者必其能为匿怨之友者巧令胸中都是恩怨念头匿友情面正用巧令伎俩第一则就持已上言一则就处人上言此等习气非学人立诚之至随事省察尽化其隠庇回护之见者不能破除净尽故丘明以为耻而丘亦耻之耻之者言耻其事而不敢为非耻其人之谓也圣人葢自勉以警世云尔或曰圣贤犹耻及此乎谈何容易尽有守己一生纔启口动容寻常侪俗之与便是打不过尽尽碍明眼人故子舆氏觑破曰士未可以言而言是以言餂之也可以言而不言是以不言餂之也是皆穿窬之类也此正夫子之所耻也 足恭乃足容盘辟为恭者大戴礼曾子以手容与足恭并言则足字不当从去声可知

颜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敝之而无憾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

知尔之问是商他日事言志之问是商今日事今日所志便是他日所事圣贤只就眼前道理即身证学问而万物一体之意随大小广狭即以自见如人一身或得一体或具体而微而斟酌于元气之周流上天下地往古来今尽在此间此是洙泗家风 子路何故在朋友上起见子路勇于义然诺不渝精神多映切在朋友身上于民胞物与未尝不知此理尚烦推致耳车马轻裘共敝无憾举人情极难割处不作系吝想便将此身放在天地间了不见有彼我之殊第不免沾沾自喜有挟之以施伐之心故颜子进一解就此朋友共敝之念推之见得宇宙事皆吾分内事何善可伐何劳可施无伐无施则善劳在一世虽尧舜事业真是一点浮云然犹知有善劳之可言也故夫子又进一解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因人情所同然而予天下以各得之分则我不言善合天下所同然而动吾不容已之愿力则我不言劳此天地之道也圣贤言志各不相谋而实有互相印证之意只此便是学不厌只此便是诲不倦后儒云舞雩三三两两正在勿忘勿助之间吾亦云老安少怀即是时行物生之教云老者安之数语志与事 一齐俱到事有待而心无待吾有安之之心世即有安之之象不必问所为安而安在吾有信之之心世即有信之之象不必问所为信而信在吾有懐之之心世即有怀之之象不必问所为怀而怀在安信怀愿欲在天下圣人以天下之愿欲为愿欲而自得不见有功能之迹推致之烦方见圣人之心与天地万物畧无丝毫间隔

子曰已矣乎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

昔人云见过非难讼过为难予谓反是譬如讼者必两造分明具状方能聴理各各举隠匿本情亦何以为受讼之地今人有过多是含糊过去昏昏藏头躱尾不肯自见所以终无改图掩目捕鼠掩耳盗铃只涂得自己耳目而人已昭乎揭日月而行亦何益之有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过也人皆见之故更也人皆仰之小人之过未尝不可见而实无自见之心故其见与君子异而改亦与君子异见过者有过即知一些子便看作天来大若与天下共见然既见后势不得不改第恐改图不力故又须内自讼试问此过从何来歴从何造端从何成就从何结果一一打勘直穷到底如死者之求生如断者之求续而迁改之图自有无所不至者矣如此一畨两畨真能脱胎换骨一日千里此等力量只得孔颜独步寥寥千古后几人圣人眼见一辈学人悠悠忽忽无长进只是未曾打破此闗故大声疾呼曰已矣乎吾未见云云如疾雷一下使人猛省而其如终不足以语之也吾侪省之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好去声】

圣人一身无他嗜好只有好学一事如饥食渴饮依以为命自少至老孜孜不息拾级而前进一步又有一步驯至于上达天徳而其心未敢以为足没身乃已此一副精神真是前无千古后无万古至问其何以能此亦从忠信之质来忠信之质人人有之惟圣人能保之而不失故发心既真自有欲罢不能之味久之而不厌不倦即为至诚之无息矣其究竟以完此忠信之质而已 人皆以圣贤为生知而不必于学故夫子借己以勉人见得生质之美不甚相逺亦学与不学异耳

雍也第六

子曰雍也可使南面仲弓问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简仲弓曰居敬而行简以临其民不亦可乎居简而行简无乃大简乎子曰雍之言然【大音泰】

子尝曰吾党之小子狂简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裁之何如亦曰学以居敬而已矣人心纔肆便踈阔敬则严宻仲弓德性简质具有狂者之概他日见宾承祭之教正裁以居敬法也雍虽不敏请事斯语矣故因夫子南面之许而恍然于子桑伯子之大简也同一简也而居之以敬方是可行之简若有心以行之则居与行皆简矣不特其所居非并其行而非矣自狂者流失遂有伯子一种学术以老氏为宗至欲土苴仁义灭絶礼乐以治天下生心害政莫此为甚故圣贤严辨之至夫子他日曰庄以莅之动之以礼并行处是敬更不道一简字尤为万世无弊之语学者详之 易从干道来是心法简从坤道来是事法然则居易而行简可乎此乾坤之学也伯子地位立得髙故从简只不居易而行简是妻乘夫阴干阳是灭人道学问然夫子终不以易简示教盖难言之矣必也颜氏子乎

哀公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好去声亡与无同】

学莫要于治心心之体发而为喜怒哀乐各中其节心有不存而七情先受其蔽矣七情之蔽惟怒易乘故颜子之学于惩忿得其大者凡怒缘感生而随感以观理若有一定之域然试就天理分数查检出入之倪即动些子亦是迁此际更无强制法可施惟颜子学以克己直能克去此血气之私而毫不妄溢其发也适还其可怒之理而已何迁之有只此是心体浑然元复时几于无过矣苟有过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何贰之有以怒征其常心以过征其暂时时时保任时时剥换一日而超凡证圣无难此其好学之力诚有非他人所敢望者寻常说惩忿说改过人人理会得只不迁不贰是颜子独歩精神故夫子叹之夫子告颜渊为仁只就视听言动上说至颜子好学直蔽以不迁怒不贰过两言一则就性情上理会是先一着工夫一则就四勿中提出转闗法是后一着工夫合之是善发圣人之藴 薛文清公二十年治一怒字不尽以是知克己最难学者且就当境痛加惩创去乆乆自有得力处正不必妄希髙逺而以絶学窥圣贤也 问贰过曰过而不改是谓过矣分明是贰了 邓定宇曰此非闵宪以下学问颜子心常止故不迁心常一故不贰愚谓心本常止而不能不动以怒故就怒时求止法曰不迁心本常一而不能不贰于过故就过时求一法曰不贰此正复性之功最真切处若谓颜子必先有复性之功先得此心之止与一者以立本而后遇怒能不迁遇过能不贰则是止者一心而不迁者又一心也一者一心而不贰者又一心也将孔门一切惩忿窒欲迁善改过之学都无用处而所谓复性之功者不几求之虚无寂灭之归乎恐非孔颜好学之本旨也

子华使于齐冉子为其母请粟子曰与之釡请益曰与之庾冉子与之粟五秉子曰赤之适齐也乘肥马衣轻裘吾闻之也君子周急不继富原思为之宰与之粟九百辞子曰毋以与尔邻里乡党乎【使为衣并去声】

二子之取与不必圣人裁定只就二子互勘一则侈与于常禄之外一则矫辞于常禄之内其不可同年而语明矣自思而观方见赤之过于取如饮盗泉一般自求而观方见思之过于辞必蚓而后可一般两者比长絜短而中道见矣只此是天然道义之衡可以互证便可以独证二子都只为私见遮住所以愦愦 就请者通情则有与釡庾之义就辞者全操则有与邻里乡党之义于此见圣人因物付物而又曲致陶铸之权分明天地气象也 质言将毋字连下句读语意更婉从之 门人陈敬伯质予曰九百之粟疑亦羡于常禄之外故原宪辞之不然只合云宰禄不必定数九百矣九百与釡庾数应且以宪之贤而矫情一至此乎愚按如此看则通章意旨更长表之以俟知者

子谓仲弓曰犂牛之子骍且角虽欲勿用山川其舍诸【犂利之反骍息营反舍上声】

朱子曰圣人必不肯对人子说人父不善此章还作用人不以世类看愚谓此疑夫子策励仲弓之意言人当自奋于流俗而不可安于自弃也圣贤豪杰只在人当身分内为之则是虽天亦不得而限之犂牛之子生而贱者也骍而且角山川用之矣人其可以生禀自弃哉困勉可一也下愚可移也亦曰学焉而已矣学之至则气禀之驳者幡然一变而近道虽曰不希圣希贤吾不信也骍且角盖取喻于变化气质者如此非以质美言也疑仲弓初见夫子而夫子策之以此 按玉篇犂字杂文又耕具今作耕具觧与下文山川用之之意更相应

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

颜子不迁怒不贰过分明逗出其心三月不违仁消息颜子时时学便时时是仁学固所以求仁也或作焉辍焉而学学荒矣虽有能存焉者寡矣然何言乎心不违仁仁人心也心存而仁存此心常存即常仁也学之所以纯也若诸子之心已不可得而见矣仁更何处讨归宿乎故学非以求仁也以求心也圣人视诸子之仁不是影响摸索实实就心上查检得是离是合并时节因缘不差些子是何处印证来吾侪莫作文字看过 先儒尝言心是镜仁是镜之明私欲是尘埃尘去则镜明故克己复礼以为仁 其心三月不违仁有执玉捧盈气象恰是融然冰释时 涂镜源曰学者须知时至仁知得时至方知得日至知得日至方知得月至知得日月至方知得三月不违 诸子得日法日一中而昃进焉得月法月渐盈而食回得时法寒暑之气以积而禅夫子得岁法其一元之常运乎

季康子问仲由可使从政也与子曰由也果于从政乎何有曰赐也可使从政也与曰赐也达于从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从政也与曰求也艺于从政乎何有

三子常服圣人之教各就其质之所近而学焉以达其材斐然成章矣曰果曰达曰艺居然经世之具故皆可使之从政方之九官其夔龙之彦也与 子路勇者也遇事輙断亦断于理也子贡颕敏尤能烛理之变于无穷冉子周详机警事事安顿得有理如曲技之迭奏然故曰艺子路才气极大视求则已踈视赐则已戅赐见事早求见事审要之各有长处

季氏使闵子骞为费宰闵子骞曰善为我辞焉如有复我者则吾必在汶上矣【费音秘为去声复扶又反汶音问】

圣贤见道分明出处之际斩然自断不作一毫迟回前却之想观闵子辞费宰可见当时纔却顾便费许多商量不觉入季氏彀中帖帖听命矣汶上之托直是不再计闻者能不心折而又先之以善辞则处人有礼不至拂人以取祸所以得行其志也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闵子有焉夫闵子亦幸而处季氏耳使其不幸而为蔡邕当董卓之召其肯以死刼哉噫邕亦可哀也若龟山之于京也是亦不可以已乎 闵子至性过人闻道甚早其刚毅似曽子而丰度凝逺过之意其造道精诣则未逮也问孔门不仕大夫之家者仅闵子曽子数人而竟以此分优劣何也曰此学不学之分也诸子于学荒矣赐愿息求画张学干禄由以人民社稷为学矣平日信道不笃未免杂一点慕外之心及感遇一加此心炽然而动而又挟以翘然自试之心苟有用我者亦遘会而往矣奚暇择出处之正哉如子路不善不入之说向人分上最分明及到仕卫輙之时便茫然无用处可见平日只是将道理讲贯过更不曽用得践履之功所以当境輙愦愦曽闵之徒其得闻圣人之教而被服之也日有孜孜必要于至道而后已合下见得此道大行不加穷居不损将富贵功名之念一齐斩断到临境时只随縁分付可仕可止不受人覊勒中是甚次第且也当仕而仕犹不免懐未信之歉而况于权门之奔走乎故吾于费宰之辞而知闵子之进于道也岂区区沮溺丈人之流可同日道哉 孔子陶世者也颜子用世者也闵子持世者也曽点超世者也由求之徒随世者也

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夫音扶】

孔之丧也颜之贫也牛之疾也莫非命也春秋之际斯道之阨而圣贤共命矣命也有道焉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疾革而迁寝事师必以礼焉其有易箦之风乎此圣人所以重叹斯人也与 陈白沙曰古之人处贫有道处病有道处死有道其颜冉之谓与

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食音嗣乐音洛】

茂叔教人毎令寻孔颜乐处所乐何事此个疑案后人觧开消得一似指空花蹈幻影无有是处程子说不是贫又不是道朱子又说未尝不是道若有极口道不出者毕竟是何事此事不从言说得不从妙悟得学者须实学孔颜之学始得孔颜乐处即是孔颜学处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何不乐之有善乎王心斋氏之言曰学然后乐乐然后学学即乐乐即学天下之乐无如此学天下之学无如此乐然则孔颜之乐也乃其所以合于愤也与 乐字原从贫字勘出故曰贫而乐不改其乐亦言贫而有以自乐也只此便是道不必乐道

冉求曰非不说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说音悦女音汝】

学问须自识病痛方有鞭策处吾軰明明坐自画一病终无长进却要卸罪于力若以为天限者然以此诳己诳人如讳疾忌医更无瘳法圣人直为人指破膏肓处令人毛骨俱竦冉求曰非不说子之道启口便错了所谓遗却自家寳终日数他珠也冉求不反求诸已而说道于夫子是说他人之道言他人之言行他人之行曾何闗渉自己一毫如人原无志上长安只见人上长安便生讃叹此身仍在门里坐未曽试足一歩安问力足不足故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女画曰女画者只是唤醒女使之反女而求女说女道便是道上人不患不到长安也颜渊曰博我以文约我以礼颜子只认得我亲切所以欲罢不能此冉求对症公案 中道而废是力不足今女画是志不足

子谓子夏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女音汝】

学以持世教之谓儒盖素王之业也倡于春秋孔子其宗与而七十子之徒为之疏附后先以共鸣学之盛万古斯文之统遂禀于一矣然儒一也而有君子小人之不同君子儒者真儒也小人儒者伪儒也儒无不君子而不能不盗于小人以小人之心而盗君子之学并其儒而小人矣此学术诚伪之辨也夫君子小人易辨也同冒之以儒则难辨然则儒门便可作小人一藏身窟此个酿祸胎不浅故圣人严之曰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卜子夏入闻夫子之道而悦出见纷华靡丽而恱其神岐矣落根不清即一切规模严谨亦只守得一伪字他日既老而曽子哭之曰与汝事夫子于洙泗之间退而老于西河之上使西河之民疑汝于夫子尔罪一也无乃实不至而有侈心与夫子豫窥其微也故以是警之 陆象山曰子夏之学传之后世尤有害此语最刻盖讥朱子也其讥朱子曰揣量摸冩之工依仿假借之似其条画足以自信其节目足以自安谓朱子实传子夏之学耳然谓朱子传子夏规模则可谓朱子传子夏血脉则不可朱子是孔子的血脉孟子的眼孔

子游为武城宰子曰女得人焉尔乎曰有澹台灭明者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女音汝澹徒甘反】

澹台灭明狷士也即二事而观则知其一言一动皆有成法而其大节凛然有所不为又如此得若人以端士习表民风可矣将斯道之传亦尚有頼乎 洪武末蘓州知府姚善躬下士隠者王宾独居陋巷善躬往候见舍车歩入叩门宾问为谁对曰姚善乃开门延语及宾报谒望门再拜而返善自邀还辞非公事不敢入又将候韩奕奕避入太湖善叹曰韩先生所谓名可闻而面不可见者耶有钱芹自守甚髙善初愿见不可得会俞贞木以明经见重于善月朔望必延致学宫讲经书训士一日馈菜于贞木误致芹所芹受之吏觉其误诣贞木以告贞木曰钱先生不苟取子今受不辞必仰府公之贤耳善喜讶欲往候使人先道意芹对使者曰芹诚幸见公然芹民也礼不可往见于庭若明公宏下士之风请俟月朔胥会于学宫善如期至迎芹坐上坐延质经义芹曰此士子之业今事有急于此者善益竦然请问之芹但出一简授善竟不交言而去视之则皆战守制胜之策也善心嘉之时靖难兵已南渡矣后善竟以勤王死节愚按三代而后尊贤下士若姚公者真空谷之足音也

子曰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将入门策其马曰非敢后也马不进也【殿去声】

左传齐师伐我孟孺子泄帅右师冉求帅左师及齐师战于郊右师奔齐人从之孟之侧后入以为殿抽矢策其马曰马不进也夫子特表其心之不伐以为居功者劝云 士君子苟无礼义以养其心于功名之际鲜不攘臂起者晋灭吴王浚功多而见枉于王浑不胜忿愤或说以居功未善浚曰吾始惩邓艾之事惧祸及身不得无言其终不能遣诸胸中是吾褊也盖褊之心难化如此故君子不可以不学也 谢上蔡举孟之反事或曰今人亦能有此又须要人知其不伐程先生笑曰直如此巧此所谓巧于伐者可见人心辗转闪换只是一团矜气

子曰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鮀徒何反】

此人心之变也人人习为二人之熊而恬不知怪非徒好谀悦色而已有世教之责者曷思所以挽之问祝鮀之佞宋朝之美于世何当曰只为争名夺利非此一副乖口角热面孔不能济所以人人习之由其道便做到弑父与君 余尝问朱文懿公何如人刘静之曰亦甘美正是此美字

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

言人不能不由道而卒莫之由是重可怪也曷不醒于由户之能乎 人原在道中生活只是一物无以已合彼之劳故曰由要其至如舜之由仁义行者是若依门傍户犹之乎背而驰也由道之叹非徒激发下愚亦以指点上士

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文与质华实之称也纔有华实分数可言便是胜便落小成徳噐若彬彬直是浑然无迹适得乎礼乐之中矣故曰君子盖就其学之所至而言也 质胜文胜气质之病也文质彬彬学问之功也

子曰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

此夫子道性善也言性善而证之情善才善犹在枝叶上论今直举人生而归之直只竖一毫喘一息亦是此纯粹至善之理更无有罔而生者曰幸免亦危矣哉判到生死闗更不必说圣狂人禽之辨令人怆然 学问是救命灵符 只初念是直处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好去声乐音洛】

君子之学知启其端知之至斯好之矣好之至斯乐之矣知道之在我也而学之而求必得之得之斯乐矣此进学之序也学不进只是自足纔一试于道而自谓已至岂知进一格复有一格乎指点不如处正催人进歩也 终身难满知量当下亦有乐机只好之一闗是彻始彻终精神

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以上之上上声语去声】

形而上者谓之道道不可言其可言者皆形下者也虽形下者而形上者即在其中故圣人之教莫非下亦莫非上也顾学者所闻何如耳上焉者悟其上者机虽居处恭执事敬亦上也故可以语上下焉者无往而不滞于下即一贯之传实以启门人之惑矣故不可以语上也是以君子之设教也不执方而治不凌节而施时达其所已能而不强其所未至 子曰下学而上达直是语下不语上曰可以语上亦非执上以语上也如神化性命之语亦只是注脚

樊迟问知子曰务民之义敬鬼神而逺之可谓知矣问仁曰仁者先难而后获可谓仁矣【知逺皆去声】

人只是一心只无二无杂便是道第一是祸福心害道进之是欲速助长心害道惟知者知当务之急而不媚神以邀福惟仁者勇于力行而不累于正助之私知以及之仁以守之由粗以及精而渐复其心体之纯其于道也几矣夫子告樊迟亦彻上彻下法也

子曰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知去声乐上二字并五教反下乐字音洛】

此知仁合一之学学至于成徳而其交养互发之机有如此者乐水乐山其机正在勿忘勿助间盖证学于造化也君子之学合一从造化取则盖尝仰观俯察见得盈天地间只此阴阳之理即是吾心之撰偏触偏灵全触全灵有亹亹欣合无间者况山水之大乎知者证道于动故乐水仁者证道于静故乐山证道于动适还吾心之动矣证道于静适还吾心之静矣于动而得其乐者征动畅天地之化也于静而得其寿者征静存天地之神也学至于此方与造化合而为一故曰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徳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呜呼至矣非知道者孰能知之 乐山乐水是穷理事动静是尽性乐寿是至命穷理尽性以至于命 此圣人上达微言当是学易后方得此机轴 乐水乐山乐即是乐动亦乐静亦乐寿则常乐欲寻孔颜之乐者知之

子曰齐一变至于鲁鲁一变至于道

昔太公治齐曰尊贤而尚功周公曰后世必有篡弑之祸周公治鲁曰尊贤而亲亲太公曰后世必弱二公开国规模各异而逆料后世衰乱因之太公之齐已湏一变方至道况后世乎积强而霸积霸而乱矣变齐者一变今日之齐以至鲁再变而后至于道盖至道之难也鲁之弱也滋甚积衰而壊亦非一变不能至道但视齐差易耳夫子借二国志更化之思实自证经济下手次第如此 所变者政耳而俗因之 鲁之壊也其始于隠桓之际乎桓公弑兄自立春秋第一大变也后公子遂擅弑立迄于三家专政廹昭公于干侯君臣灭矣桓公见弑庄公即位而不讨贼昭公见逐定公即位而不讨贼父子灭矣桓夫人姜氏如齐昭公取吴孟夫妇灭矣于是三纲之道尽矣其君设两观乗大路其臣八佾舞于庭旅太山歌雍彻其宰据大都执国政盗寳弓名分僣乱极矣他如跻僖公而昭穆紊初税畆而助法废作丘甲城中城而武备弛搜狝之不时而军政壊烝尝之不经而杞典渎观鱼筑鹿而政事荒纳郜鼎逐归父而刑赏忒纪纲法度荡然尽矣区区周礼在官末矣国之丧也何日之有此圣人所以志变鲁与

子曰觚不觚觚哉觚哉【觚音孤】

大约指礼教言知和而不知礼是破觚而为圆也故圣人叹之 杨升庵云古者献以爵而酬以觚说文所谓乡饮酒之爵也博古图载其制云觚口容一爵足容二爵韩诗外传所谓三升曰觚是也后世以木简谓之觚削木为之或六面或八面可书以为简牍陆士衡文赋云操觚而率尔是也孔子所叹之觚则酒器非木简也何以知其然以觚为简起于秦汉以后孔子未尝见之也然则孔子何以叹也曰古人制器必尚象以一觚言之上圎象天下方象地且又取其置顿之安穏焉春秋之世盖已有破觚为圆者矣徒取其利于工之易铸而不知失其象便于人之易持而不计其顿之危也孔子于献酬之际见而叹之叹其事虽微而轻变古制不师先王也有秦人开阡陌废井田焚诗书尚律法之渐矣与春秋大复古而讥变法同一旨与

宰我问曰仁者虽告之曰井有仁焉其从之也子曰何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

不失其身而为天下者有之矣未闻失身以为人者也失身以为人是从井救人之说也其事陷也而其理则罔也悬之以井有人焉之境虽若是足以动仁人之心往而救之宜亦有是理然若可受欺者而不知终无可陷之理也何也为非徒无益而又害之也故君子必尊其身为天地万物之身而后可以位天地育万物以成其仁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即日用之间往往而是况推之天下之大乎故圣贤借证之如此 仲由之醢也龟山之出也皆从井救人之类也闻公山佛肸之召而欲往而卒不往分明是可逝不可陷宰我发问恐是商夫子出处事

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夫【夫音扶】

此孔门教人定本也君子之学将以求道也始焉借途于耳目之广而履其事者頥故曰文继焉归宿于身心之近而造其礼者精故曰礼礼即文之体博约无先后即所博而约之也博约合一即事即理即理即心道在是矣学者一切聪明意见皆足畔道只格此二闗有始有卒有伦有要是入道之正路 博而不约俗学也约而不博异端也 阳明先生曰博文是约礼工夫约礼是博文主意愚按博约固是一事但学者初入门只可就文上着力未便是礼逮循习之久方有天则可归方是约逮即博即约则一贯矣 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便是博约的様子

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夫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说音悦否方九反】

旁行而不流是圣道妙处南子之见莫论子路愦愦恐天下后世亦无有知之者圣道犹天然若囿于耳目之近执一说傍一理而求圣人者皆非也如谓仕而见小君礼也子未尝仕卫亦是寃枉毕竟无一说可傍而卒不自晦其道分明是天道故圣人直举天相示而已然且不要天之知而姑自疑其行若深见絶于天者何也为不悦解嘲合如此若说我是道便不是道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此肺腑语也圣人见子路不说若疾雷惊耳将平日罪过懴悔一畨不止为此事起念者呜呼此圣人后天之学合于先天者也 问子见南子毕竟是何意曰恐只是与其洁也教法

子曰中庸之为徳也其至矣乎民鲜能乆矣【鲜上声】

中始于唐虞以中合庸自夫子发之以中合庸而后知中不沦于幻虚不离民生日用之经而上达天徳者也故曰至至徳即庸徳也而人正以庸也而忽之故民鲜乆矣非徒责此蚩蚩之民也自尧舜禹汤文武而后斯道之不传者已非一日矣非吾夫子其孰与于斯哉

子贡曰如有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何如可谓仁乎子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尧舜其犹病诸夫仁者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也已【施去声夫音扶】

子贡求仁于事而不本之心亦立匮之术也博施济众未尝非仁者之事而尧舜犹病之者势也圣人之所病正仁人之所病也若仁者之心则反之已而裕如矣此已盎然与人同体即与人同欲就自己发心时是何愿欲而此欲已通之人且有必通之人而后快者愿欲如是功行即如是如一元初运万象皆春故曰仁此仁体也能近取譬者近取此心而自喻之非以已譬人也自喻之者良心以一提而醒随醒随彻己心人心一齐勘破果能已欲立而立人矣已欲达而达人矣故曰可谓仁之方也已仁道至大学者苦无下手法今乃不越此取譬者是果是至易至简至神至妙之术故曰方即医家寸金匕也得仁之方则造化在手宇宙在宥匹夫可以拟皇王日用足以掩勲华区区博施藐乎小矣此吾夫子之仁也 能近取譬未尝不是恕但即心言仁便是恕故是仁之方而仁其体也初非安勉之别 问此与乍见入井时何别曰乍见时因在已原觉得痛故觉得人亦痛此心仍不从人生正立达论仁之意若自己身上先害麻木即有人告以各各痛痒彼必不信

论语学案卷三

论语学案卷四

(明)刘宗周

○上论

述而第七

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好去声】

夫子生羲皇尧舜禹汤文武之后固可以无作而其心实退然以愚贱自居寜师古而不敢师心且以吾心证古人之心而不敢传其所疑以集羣圣之大成此仲尼之所以为大也圣人于古人实是信得及非徒好之而已者能信则古人在吾心矣述古人之事易述古人之心难述古人之心而事有不待言者幸斯文之在兹窃自附于后之君子以垂宪万世而已曰窃比老彭志幸也心弥下而自道弥直矣 斯文之鼻祖莫大于羲易持世之功业莫尊于春秋古今作者二人而已

子曰黙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识音志又如字】

此道身有之则不言而信以归于慥慥之地所谓躬行君子也故云黙识识如字谓信诸心也黙识之学精神毫不渗漏彻首彻尾以此学即以此教何厌倦之有此圣人之全学也而曰何有于我者身试之而后知不足愈进而愈不足也亦终归之无穷而已矣然则何有于我一语正黙识学诲之证也 自黙字讹解而学者遂以语言道断当之谓圣学入手只在妙悟学诲都从悟中来不知圣学是下学只是反躬鞭辟不堕于杳冥玄黙之见葢圣人之致意于三缄者屡矣故曰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又曰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也敢以是断黙识之旨

子曰徳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

此即承上章之意而反言之其忧勤惕厉之意益深切矣夫子既不有是三者之学则念徳有不修矣而又不求所以修之方是学之不讲也于是迁善改过之功胥失之矣人生堕落一至此乎故曰是吾忧也圣人切己反观歴数病痛字字有标本其所以教天下万世深哉 圣人是讲学不是讲道讲学是讲身分上事讲道是讲人分上事讲已分上事故只说最下乘讲人分上事便说得天花乱坠只说最下乘故不犯口业说得天花乱坠是呵佛骂祖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

子之燕居正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之时曰申申如无愧容也曰夭夭如无愧色也学者莫只作气象摹拟

子曰甚矣吾衰也乆矣吾不复梦见周公【复扶又反】

昔者夫子好古以学夜则亲见文王周公旦而问焉盖用志如此其勤也及其老而气则衰矣气衰而志不足以动之故梦寐之间无复感通会晤之兆亦年运之常也夫子不觉有感于斯而叹曰甚矣吾衰也矍然有老大之伤焉若曰吾学其荒矣乎其志不足以帅气乎今而后将再鼓生平以一当盛年之志而已乎语曰行百里者半九十言末路之难也圣垂老一加鞭方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歩 问不梦周公还是道不行之兆否曰只看梦见时光景若何梦时多只见无逸待旦的周公不必见相武摄成的周公然则何以不梦见尧舜禹汤文曰道统自周而及孔则周公其祢也故亲而易感然则今何以不梦曰此圣人归根复命消息也不曰吾衰之甚乎意者兴歌梁木其不逺乎或曰张子韶咏此章云向也于公隔一重寻思尝在梦魂中如今已是心相识尔是西行我是东何如曰非也孔子终身醒亦终身梦 象山语门人曰昼观诸妻子夜卜诸梦寐两无所愧然后可以言学愚谓此两言非孔子不足以尽之观此章及上章可见

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四者之学只是一时事学要于求仁而其功必始于辨志纔志便以道为的则进学有其基矣志之者欲其得之也故继曰据德以身据之又不可不以心安之故继曰依仁德之体即仁非二物也然非偏内而遗外者也志道之后其所得力于六艺之途者深乎故终以游艺合焉盖艺非道也而其理即道之所寄返而证之德在是仁亦在是实履其事者据徳之功也虚泳其趣者依仁之功也此内外合一之学也学者由此庶不迷于入道之方而日就月将以进自不容己矣 艺谓礼乐射御书数六艺按内则生六岁教之数与方名七岁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八岁出入门户及即席饮食必后长者始教之让九岁教之数目十岁出就外傅居宿于外学书计十有三岁学乐诵诗舞勺成童舞象学射御二十而冠始学礼可以衣裘帛舞大夏惇行孝弟博学不教内而不出三十而有室始理男事博学无方孙友视志然则游艺之学古人生而习之耳游之则曰艺溺之则曰能曰鄙事

子曰自行束修以上吾未尝无诲焉

束修还主执贽言有作修淑之意解者非也圣人不责人以苛礼而礼闻来学不闻往教苟以是心至斯受之耳曰未尝无诲何等蔼然恳至

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愤房粉反悱芳匪反复扶又反】

愤悱只就一人见心求通而未得故口欲言而未能启而发之迎机之教也且启发之际又姑引其端而不竟其说以俟其自悟而反也而后再告之教学相引于无穷而学者愤悱之机划然解矣此所谓循循善诱也如携小儿歩然一歩一引一引一放指日成行盖夫子自言教法如此非谓人有不愤者则必不启云也 圣人精神透入在学者身上一一转动他消息令人生意勃然方是一体命脉若不会愤时还使他愤在

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子于是日哭则不歌

圣人处凶礼而率性之则自然如此所谓盛德之至也 曲礼哭日不歌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舍上声夫音扶冯皮冰反好去声】

夫子遐志三代之英尝曰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然明王不作世莫子宗终于藏矣而不忘大行之心也故发用行舍藏之论若曰用之则行矣舍之斯不难藏耳而乘化无心之意自见于言外颜子可与语此者心不违仁有天徳便可语王道也用行之道文事武备以时措之即三军之任不废器使而要非徒勇者可与几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本之以敬慎之心而审时观变动有成绩也此天下之真才也有真才者必办真学问以之行师固得称元老而于天下事亦可随试而輙效矣孔颜学称龙德终不落事局中取办功名但就事论才只此是孔颜学问后世如充国之老成亚夫之持重而反不敢望子路暴虎冯河之勇者则王霸之辨也 用之则为天下开太平故曰行舍之则为万世倡絶学故曰藏此性分之蕴也孔门惟颜子亚圣足以语此其它冉闵之徒虽可仕可止卓然圣贤成法而发挥性分之藴毕竟有欠阙处况子路以下乎 古者寓兵于农择将于公卿大夫士大国三军万有二千五百人为军军将皆命卿二千五百人为师师帅皆中大夫五百人为旅旅帅皆下大夫百人为卒卒长皆上士二十五人为两两司马皆中士五人为伍伍各有长 暴虎冯河死而无悔到死时终须悔也世以易箦结缨并言余尝曰曽子易箦其道心之终乎子路结缨其悔心之初乎

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好去声】

富不可求尽人而知之正患此贪求心割不下所以明知明犯终身扰扰夫子为人指出所好来是显他自家无尽藏与之割贪心也问所好是恁物曰只在吾而不在人者是

子之所慎齐战疾【齐侧皆反】

圣人之慎是天理凝注处非鳃鳃畏忌也子曰我战则克祭则受福盖得其道矣又曰丘之祷乆矣一慎之外无他道也 三者临事而慎易先事而慎难

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圗为乐之至于斯也

闻韶而三月忘味非徒习其声容器数也闻韶乐而见舜焉学虞廷之学也假遗响以通好古之精神而舜之为舜在夫子矣故叹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曰至于斯直是不容言说处夫子通体是舜天覆地载规摹只适得吾心者是不必如季札作模拟见也 蘓氏轼曰孔子之于乐习其音知其数得其数知其人其于文王也见其黯然而黒颀然而长其于舜也可知是以三月不知肉味按史记三月上有学之二字愚谓三月不知肉味正是学不必更赘学字

冉有曰夫子为卫君乎子贡曰诺吾将问之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为也【为去声】

按春秋传卫灵公夫人南子淫乱太子蒯聩羞之与家臣戏阳速谋杀南子南子觉愬诸公蒯聩奔宋既而灵公游于郊子南仆【子南公子郢字蒯聩弟也】公曰余无子将立女不对他日又谓之对曰郢不足以辱社稷君其改图君夫人在堂三揖在下【三揖卿大夫士】君命祗辱夏灵公薨夫人曰立公子郢为太子君命也对曰郢也异他子且君没于郢之手若有之郢必闻之且亡人之子輙在乃立輙晋赵鞅纳卫太子于戚居之卫石曼姑与齐国夏帅师围戚其后蒯瞶自戚归于卫卫侯輙来奔卫輙之称兵也春秋书曰齐国夏卫石曼姑帅师围戚主兵者卫也而首序齐人首罪党恶也党恶者蒙首诛而况身为逆者乎则春秋之诛卫輙而定其叛父之罪若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如以事论则卫国不可一日无君夫人犹得援先君之命而为之矣然则輙之恶其在不仁乎故曰夫子不为也盖春秋讨罪之法无非表天理而植人心以垂戒万世非区区成败利钝之为见也或曰卫輙何得与夷齐较是非曰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不为夷齐则为卫輙 或曰公子郢之固辞而不立有夷齐之仁焉愚谓古今让国惟夷齐尚矣郢也承先君之命而自立可以无憾于兄弟者即亡人之子可以得国而父子之间终于难处寜以身定国耳知不出此而让国以酿乱废先君之统纪矣焉得仁春秋之于季札也亦然

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饭扶晚反食音嗣枕去声乐音洛】

圣人日用动静莫非天理以天为体而不系于物则常乐矣圣心之天不可见就乐地而见故曰乐天此乐不必在疏水曲肱中只就疏水曲肱中拈起亦在看圣人此等气象分明浩浩无边浮云富贵正是乐中滋味觑破时作此眼界曰不义云若只在疏水曲肱中看富贵即属不义也待拣择得义中富贵来早被浮云罣住矣富贵是浮云则知圣心果有天在诗云维天之命于穆不已谓有时而不在非天也请以是寻在中之乐 疏水曲肱一段风光自是眼前事如曽点乘暮春之意然若只作贫字看早是贫中寻乐矣何乐之有明道先生曰百官万务金革百万之众疏水曲肱乐在其中万变皆在人其实无一事 问颜子之乐何如曰颜子之乐从忧上勘出正是工夫得力时以夫子之乐观之犹带许多辛酸味在

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

许师述曰前孔子自序曰五十而知天命而此言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分明是五十之前方学易而未竟而期毕志于将来汲汲皇皇之心形于言表矣盖儒林传称孔子晚而好易读之韦编三絶而为之传干凿度谓孔子筮易得旅请益于商瞿氏知天命之终穷而后息志停轨五十究易作十翼夫易道广大精深矣孔子一见伏羲之卦画文王之彖象知其理不可容易了竟故欲假岁月究心焉其曰学易可以无大过者微婉之辞也学未至于穷天人之奥尽性命之理与天地相似而不违与羲文千古而一辙则圣人之心犹一息不能以自安夫圣人虽无大过可言而其知天命以后必益纯粹精融渐入于耳顺从心之境谓非学易之功不可也嗟嗟自孔子赞易而易道大明于天下后世矣数千载之下其有真知学易之志窥尼圣之一斑者几人哉 愚按易道难言吾夫子学易之心精尤不易言聊举师说以明之亦已窥其大概矣而间尝为之申补其意曰吾夫子之于益而思过半矣夫子系益之象曰风雷益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大易之道天道也天之命于穆不已而其妙万物而为神者莫疾乎风雷风雷交迅其益无方此后天之用合于先天者也圣人之学易也全体太极之蕴而二气五行莫窥其朕浑然一天道矣其不能不丽于二五者推行变化之间虽圣人有所不尽乘而神龙之德趋于亢者有之于焉先时而戒惧黙察此心之几而合之貌言视听之则苟有其一不动乎天而圣人之心不容自恕也皇皇焉乗化于日新者愤忘食乐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也虽风雷之迅不疾乎此矣故曰风雷益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夫惟见善则迁有过则改而后天之在我者举之以时而不悖则天人合矣圣人于是悟易道矣易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无非迁善改过之书立象以示之变通以趋之系辞以告之定之以占以断之皆此物此志也故曰惧以终始其要无咎此之谓易之道也而至此遂自述其学易之志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呜呼夫子一生观象玩辞观变玩占之精神尽在是矣圣人生而学易矣必云五十者真见迁善改过之学无穷姑寛之岁月庶几老而后得之犹不敢以无过自期也无大过而已则学亦何时而已乎故曰徳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甚矣圣人之善学易也吉凶与民同患而神以知来知以藏往者乎是故与天地合徳而不以为大与日月合明而不以为昭与四时合序而不以为顺与鬼神合吉凶而不以为柄先天弗违后天奉天而不以为圣此圣人所以为至也自易道不明学者多言先天之学而遗却后天以无思无为为宗并无名教通乎老氏之玄故后世易老并称浸淫而为佛为禅本虚无而更空之大要在善恶双冺而直达本来面目迁善改过之学为世大禁而易道为天下裂矣善乎周元公推明太极之说曰君子干干不息于诚然必惩忿窒欲迁善改过而后至

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

夫子述六经以宪万世当时及门之教概可知矣六籍中诗书执礼犹切于下学故夫子雅言之以此学亦以此教凡以端学者之志行而推之经济事业卓然有体有用之道也按礼大学之教乐正崇四术立四教顺先王诗书礼乐以造士春秋教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则雅言之教先王已先之矣 执礼礼之可执者疑当时礼经之篇名即曲礼内则之类是也

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叶舒渉反】

夫子为人非惟沈诸梁不知即子路亦无以举似诸梁又不惟子路也亚圣如颜子髙坚前后之见犹然自堕于望洋其它若疑之为天为日月为贤于尧舜益遐逺矣曽有为夫子掲真面目者乎非圣人果难知也拟其外廓而不得其心精亦不善学圣人之过也圣人亦何加于人哉竭一生之力萃之人道之中充充然如有穷也皇皇然如有求而弗得也何愤如之又不敢以欲速乘也优焉游焉徐而听其自至焉则乐矣愤则但知有愤故忘食乐亦仍归于愤故忘忧且乐于斯道之中更无止法终其身而已矣故不知老之将至云尔者谓只此足以尽夫子为人更无事于逺求也噫殆如天之运乎日之升乎度超尧舜而不自以为圣者乎得夫子之自道而通以诸子之见未为不足以知天子也 发愤是圣人困勉学问得力在发字即天道怒生之机 问愤是心求通而未得否曰愤不同小愤是疑处索解大愤是解处转疑愈解愈疑时时转换费尽苦心不觉通身汗下如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知他费尽苦心在 愤乐相禅须知心体如此 忘处是天地流行处 不知老至如圣人方耐老夕死可矣如圣人方■〈扌弃〉死狂驰者何以老何以死焉省之省之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好去声】

观圣人好古敏求则其发愤处正是羮墙尧舜梦寐文周精神也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孔子何独不然 生而知之者知其性也圣人纯乎天道所性浑然亦必待学而后满其分量之实则古人其印证矣虽谓圣人非生知可矣虽谓尧舜禹汤文武非生知可矣 好古不废诵诗读书但借诗书以尚友古人耳

子不语怪力乱神

圣人之道中庸而已矣舍中庸而求之竒诡者怪也求之功利者力也求之邪慝者乱也求之玄虚者神也皆惑世诬民之道也故圣人不语记者列此四目概尽万世异端之学孔门之卫道严矣哉 后世如邹衍公孙龙之说怪之属也管商申韩之说力之属也杨墨之说乱之属也佛老之说神之属也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此亦言迁善改过之学当随在而自励也学苟自励即三人同行俨然师保之诏矣从善改不善孰启而孰翼之乎君子曰亦必在诸我而已矣 人善就看作我之善人不善就看作我之不善何等真切

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魋徒雷反】

按史记孔子过宋与弟子习礼于大树之下魋伐其树孔子去之弟子曰可以速矣孔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遂之郑孟子又曰微服而过宋见圣人于患难之际处之不异平日乐天知命而卒免于难其所以自信者至矣愚谓言天则知微知彰自在其中即不言微服事可也 天之生人德一也但圣人有以全之耳

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隠乎吾无隠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

二三子以言语求圣人而终无以见道也则疑圣道有隠不知道无容隠也道在日用动静语黙之间森然不隔宇宙圣人直身体其撰而输之二三子之身有余裕矣学者认取何如耳无行不与正是一点生意圣人分明有一点生意通与人在皮肉之外这点生意逢着有生处方透入然岂能透入枯木死灰里 若觑见丘时方知丘亦只是吾一般阳明先生曰个个人心有仲尼自将闻见苦遮迷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行去声】

圣人之教博约二者而析之则有四博一而已约之途精矣哉自文而约之行自行而约之心曰忠曰信以忠合信而善约者复妙于善推乃所以为约礼也若仅守其一膜之心而无以及物形骸之障而已非礼也故约之途精矣哉四者合而入道之方备矣此之谓善教 教有四而学之则一如事亲而穷孝之理是文因而身践之晨昏食息之间是行反而得吾亲爱之心是忠此亲爱之心实致之亲而不隔是信则学成矣 四者立教令人一毫走作不得似只成得一拘儒然圣人只合如此学后人妄开方便误矣

子曰圣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君子者斯可矣善人吾不得而见之矣得见有恒者斯可矣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难乎有恒矣【亡读为无】

非圣人无以传圣人之道故夫子首思圣人逓及于君子善人有恒者圣人之学有本而以渐达也原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是也有恒其本也有恒者常心也常守其作圣之心而不贰则渐进于善人渐进于君子渐进于圣人矣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一路浮夸欲立登善人君子圣人之地以为学主顿法而不知适以贼其本心之德故曰难乎有恒然则顿学伪学也亡虚约三句分明画出伪学情状本无善也欲袭为善亡而为有者是本非君子也欲袭为君子虚而为盈者是本非圣人也欲袭为圣人约而为泰者是正是不能守其常心处譬之沟浍之盈倐而盈倐而涸立待之势也 圣人君子善人以学言有恒以心言或曰善人以学言何也曰志于仁而无恶非学乎 难乎有恒凡做作语言铺张举止收袭誉望非神化不谈非性命不学非一日千里不悟是也

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射食亦反】

门人偶得于睹记而集此二事之小以窥圣人万物一体之仁如此使圣人之道行而鸟兽草木昆虫鱼鳖咸若其性矣

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知之次也【识音志】

世谓闻见之知与德性之知有二子谓聪明睿知非性乎睿知之体不能不窍于聪明而闻见启焉亦性闻见也效性而动者学也今必以闻见为外而欲隳体黜聪求睿知并其睿知而槁矣是隳性于空而禅学之谈柄也张子曰非天聪明不成其为人圣而天聪明其尽者耳天聪天明耳辨闻目辨见是也天聪明之尽则夫子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是也曰知之次者得之于学姑逊于天以见天非人不尽也此圣人尽性之实功卒免于不知而作之病也 闻属声前言以外皆是见属行往行以外皆是子厚驴鸣茂叔窻前草正是正是禅门闻喝吃棒见佛回头何尝不是第彼所见闻者异耳 多闻则善恶并投故须择多见则不贤亦在内省之资故心识之而已识音志 不知而作冥行也孔门重躬行而先致知者知到然后行也阳明子言良知而曰行到然后知见知行合一之学

互乡难与言童子见门人惑子曰与其进也不与其退也唯何甚人洁已以进与其洁也不保其往也【见贤遍反】

童子可见只就见在拈道理看浑然天心无我 夫子以身为天下万世之身即以其学为天下万世之学互乡之见正欲以天下同归于善转污为洁之机深致意焉又何忍以已甚阻人之进乎不与其退言不以不善终锢此童子也圣人直不保既往耳若既退之后殷殷望之矣以本文为顺 仲尼不为己甚本诸此乃知不为己甚即圣人之仁也 问周元公何以不见王介甫曰介甫非童子也不闻夫子诛少正卯乎且不闻程子见介甫而终得之于介甫也

子曰仁逺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欲仁仁至一阳来复之几也只旦昼心一转便是仁觉得不仁便是仁至时纔觉得是仁己不是仁矣然则何以能自复而干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则进于干矣曰何事曰开除积习 如手欲恭便恭足欲重便重事亲欲孝便孝事长欲弟便弟此欲仁仁至之实也 人终日欲仁仁至却只坐在暗中故圣人醒之 且莫求仁回头识我

陈司败问昭公知礼乎孔子曰知礼孔子退揖巫马期而进之曰吾闻君子不党君子亦党乎君取于吴为同姓谓之吴孟子君而知礼孰不知礼巫马期以告子曰丘也幸苟有过人必知之

昭公知礼之对臣子之谊委合如此自问者观之则党矣司败之让恰是正论夫子即引为己过此是平实道理若下一辩语露出讳君之意便是我軰人心事圣人初意实无为君讳过心忠爱所发自然如此及司败一言触着平日迁善改过学问不觉忻然领受不是含糊认过借以明礼亦不专指知礼一对为过盖指平日说来而举今以证故幸之深自是切己痛痒并无回护之情看圣人只至诚心随处圆满无纎毫夹带便处处是道理若以我軰心事窥圣人司败旁观之口不得圣人之道后人旁观之眼尤不得圣人之心 常人之过人知得九分已知得一分圣人之过人知得一分已知得九分说圣人有过己是騃人说圣人犹有不知之过至为人所知益竒此意最宜理会学者便当长一格 问夫子视周公之过何如曰孔子之过不亦宜乎周公尽宗社之几而以兄弟败犹然伯鲧之试耳

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和去声】

许师述曰书曰诗言志歌永言记曰夫歌者直已而陈德也动已而天地应焉四时和焉星辰理焉万物育焉故歌者上如抗下如坠曲如折止如槁木倨中矩句中钩累累乎端如贯珠歌之义大矣深矣古之君子琴瑟在御歌咏恒有之子于是日哭则不歌曽子曳履而歌兴于诗者其必习于歌可知 圣人一体万物要在天下各尽其情而无沴鬰之病则圣人之元气有以嘘之也观夫子与歌一事可见老安少懐如斯而已

子曰文莫吾犹人也躬行君子则吾未之有得

博文为入道之门然必反身力致而要于成德斯称躬行君子躬行云者心得之而措诸躬即身是道也行得尽渣滓便浑化上下与天地同流虽圣人犹以为歉况学者乎夫博约虽一事然圣人犹易言博而惓惓于反躬之难如此则世之徒博而不约者盖亦多矣 文者道之华也圣人于文无不学故曰文莫犹人非言语文辞之谓也敛华而归实则躬行君子之道矣曰未之有得则不敢不勉可知

子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抑为之不厌诲人不倦则可谓云尔已矣公西华曰正唯弟子不能学也

夫子方自谓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而至此又身任之而不辞何也曰夫子未尝任也夫子一生学问实从事此两言而恒觉分量之难尽又终不敢自诿其难也黾勉从之或庶几万一云尔故曰抑抑之者疑之也犹以今日期明日也若自以为不厌则厌矣自以为不倦则倦矣何有于我正其深于无厌倦之实而其心终未敢以为是也一生苦心至此几欲呕矣公西华知足以知夫子有赞叹而无疑问真知夫子实践此二语而仁圣之学正不外是虽欲辞其名而不得也夫学固以求仁也而极于圣也 云尔犹云极口道尽不过如此犹是口舌承当 孔子以仁合圣孟子以智之事合圣之事惟其智尽所以仁至此孔孟之学相印证处 只学而不厌通于诲人不倦正是仁之真面非必学此仁圣之理而更以此诲人也 先师谓不厌不倦一副精神却从何处得来其言引而不发愚窃窥夫子之学只是发心真自歇手不住 问诸子问为仁圣人一一有条答圣人为仁如何曰圣人于诸子法都用得着更有吃紧工夫视诸子反下曰迁善改过未达曰时乘六龙以御天也

子疾病子路请祷子曰有诸子路对曰有之诔曰祷尔于上下神祗子曰丘之祷乆矣

夫子从事于迁善改过之学乆矣迁善之学求无念不可对天知而凛凛乎陨越之惧也可不为诚乎丘之祷乆自是实理实事非姑漫言以解子路之惑也若谓素行已合于神明无罪可悔只此一言便烦子路请祷矣盖子路起念于祸福夫子折之以立命之学如此 礼曰疾者斋养者皆斋当子路请祷时正是夫子躬祷时 赵清献昼有所为夜必焚香以告于天

子曰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寜固【孙去声】

先王制礼宫室衣服噐皿饮食之类皆有等威所以防民之僭也故贵可同贱贱不可拟贵如礼天子七庙诸候五大夫三士一天子之豆二十六诸公十有六诸侯十有二上大夫八下大夫六天子之席五重诸侯三重大夫再重天子崩七月而葬五重八翣诸侯五月而葬三重六翣大夫三月而葬再重四翣天子之堂九尺诸侯七尺大夫五尺士三尺天子龙衮诸侯黼大夫黻士玄衣纁裳天子之冕朱緑藻十有二旒诸侯九上大夫七下大夫五之类等威秩然稍溢于分即是犯上或以大夫僣诸侯或以诸侯僣天子不可训矣若俭于分之内则固陋而已固可饰也是故管仲三归反坫贤大夫也而难为上寜晏子豚肩不掩豆一狐裘三十年者之难为下也春秋僣乱相仍其祸尽从奢上来盖先王文胜之后人情日导于滥觞而一切典章文物皆为乱臣贼子僣拟之阶故夫子训之贾谊流涕汉事有慨于屋壁帝服娼优后饰故恭俭之朝且然况于后世乎

子曰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天地是这様万物是这様人心也是这様

子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

圣人全副气象得之切磋琢磨之后浑然圭璧不露些子端倪虽文章也即性道也故弟子记之三者一时并现温与威阴阳之互藏其宅而恭安又阴阳之各止其所也愚谓学者当自恭而安入 横渠十五年学恭而安不成程子曰可知学不成有多少病在愚按伯淳十二年尚除个喜猎心不去只此是一病除百病除

泰伯第八

子曰泰伯其可谓至徳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

圣人于商周之际扶万古君臣之防既表有二事商之德矣又追论其始遡周家世及之自则泰伯之徳实与文王并隆以泰伯之徳当商周盛衰之际固已浸浸有得天下之势不于其身必于其子孙自荆蛮一逃而商之天下直以身让之矣圣人见端知末逆知必至之势而早决其无待之机真能让天下者也故曰三让今人事到临局处无可柰何只得听时势所转时当汤武不合做征诛事时当尧舜不合做揖让事若先一着做直可由得自己虽造化任其斡旋故曰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泰伯之让直天地人鬼之所避者也如舜避尧之子于河南禹避舜之子于阳城而天下之民归之武王观兵诸侯不期而会者八百欲让天下其可得乎如泰伯者真能让天下者也或曰逆知数世之后必有天下托之荆蛮以志让其事不几于诞乎曰泰伯善继太王之志与伯夷同义所以全人伦也然则太王废嫡立少非乎曰泰伯知季歴父子有圣徳可以光后稷之烈故让贤而去非太王所废也若夫太王之属意于季歴亦文王舍伯邑考而立武王之心也天与贤则与贤也然则太王志翦商乎曰后人见周家王业定于太王季歴授受之间故谓翦商始于太王而诗人歌之非谓太王志于翦商也然则泰伯让天下于周乎曰若然则泰伯挈商之天下假手于弟侄悖乱甚矣乌乎称至德然则民无得而称者何也商周兴衰决在四世之后与文王三分有二之势不同后人亦见得季歴之后至文武而有天下与泰伯全不相及是天命未尝归泰伯安得让故无由称之然则泰伯与文王孰贤曰文王何可当也让天下一节做得恰好到至处文王终有天下之势而坚让天下之节其事难泰伯始有取天下之兆而坚让天下之心其情深

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葸丝里反绞古卯反】

礼者理也所行当乎理而后无弊非徒调剂乎节文之间朱子曰礼者天理之节文是也凡人劳扰周章用妄用讦处都是私意 凡浅似直讦亦似直戅似勇不逊亦似勇怯似慎巧亦似慎愚似恭谄亦似恭大勇若怯大直若诎大慎若发机恭而安

君子笃于亲则民兴于仁故旧不遗则民不偷

君子化天下只有是仁仁道莫先于亲亲推其余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况故旧乎天下化之自酿成春温长养气象无残刻浇漓之意此盛世之化也 凡人于故旧易遗不遗者厚之至也

曽子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启予手诗云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夫音扶】

曽子一生精神息息反躬循顶至踵彻体承当都无放过处稍放过便有不及贯处如人元气一毫不贯便有痿痹之病故医书以手足痿痹为不仁此言最状仁体曽子之学所以为仁也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逺乎人以为弘毅也不知实得之小心从小心中流出方能塞天地贯古今然则战兢惕厉乃是为仁非漫然无事者也仁者人也启予足启予手皆是也 曽子学问最朴实到底无跌磕破绽他行一寸得一寸 程子病革门人或曰先生之学正要此处用程子曰道着用便不是予曰道着不用亦不是

曽子有疾孟敬子问之曽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逺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逺鄙倍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逺近并去声】

曽子自善其将死之言恐以病革颠错诚意不能动人故先言之以启人之听其与人为善之意何如哉 道者圣贤大学之道本之为格致诚正出之为修齐治平是也事只是琐碎细务制度品节之详皆是笾豆其类也君子之治举其本而末自该遗本而逐末者陋也君子笃恭而天下平不大声色只是此意 曾子言动容貌三者是究竟语又是下手语 蔡虚斋曰若是真道德性命必有见于威仪之际与动容之间若是真学问文章必有见于当官之法与治家之政旨哉言乎 曽子学问都就躯殻上讨论最有持循一则一二则二

曽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

舜好问好察询于刍荛禹不矜不伐文王望道未见孔子我无能焉颜渊若无若虚自古圣贤同一血脉圣人之所以为圣者只是进进不已百尺竿头无穷尽知不足故也若纔自以为有得便住了如颜子之学不到圣人地歩不止故曰惜也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后人一得而妄自尊大者陋矣圣人与途人言自有一种发明处恁地有益只是抹煞能不能多寡之相便觉精意灌输以能问不能以多问寡真不知能与多之在己不能与寡之在人惟欲以人之多益我之寡以人之能益我之不能故曰若无若虚此等气象如天地之大何所不容受何所不巽入虽犯而不校者就而想之居然深潜纯粹体段天下归仁工夫非颜子孰能与于斯 犯而不校正是学问得力处有人于此其待我以横逆君子必自反也曰我必不仁也必无礼也我必不忠故常人圣人之师也 不善人善人之师也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所存者神犯而不校所过者化 谢上蔡别伊川先生乆先生曰贤向做得恁工夫上蔡曰近来也只去得一矜字先生曰可谓切问近思矣

曽子曰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临大节而不可夺也君子人与君子人也【与平声】

托孤寄命不是等闲事如伊尹周公之任是也当此等事任生死利害动輙踏着是吾人大节闗系处才胜者多行险侥幸之计此心未必对天地质鬼神到紧闗一着便差直是卖国家叛君父而不恤德胜者又未必济天下事徒以身狥而已如文信公方逊志是也必也才诚两合非君子其人不能矣托孤寄命必是临大节而不可夺者但可托可寄处亦有许多斡旋方克有济而大节不夺者乃济天下之本也古人济大事全靠脚根定只不从身家名位上起念便是凡可夺处皆是此等作祟也诚极则精精极则变一切作用皆从此出诚中之识见是大识见诚中之担当是大担当是为大学术大经纶故君子非有才之难而诚之难古人办此亦鲜其人伊周而后诸葛武侯其庶几乎其次霍子孟韩魏公郭汾阳差足当万一 临大节而不可夺是就上抽出言之其气一直贯下托孤寄命是大节不夺之事大节不夺是托孤寄命的心肠 霍光出入殿庭有常度不失尺寸金日磾不忤视汉武即属以少主知人哉 君子计是非不计成败如陆秀夫抱赵氏幼主投厓山何尝不是托孤寄命到此虽圣人无下手安论才不济

曽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逺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逺乎

仁也难说重圣贤却重视之如执玉捧盈举之如不胜而后能胜也此任仁之真力量也任仁者真须用全副精神肢体髪肤合下承当无丝毫阙漏处便是弘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便是毅真能弘者取道必逺不逺则前功尽废无所任矣弘毅者为仁之功也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逺乎乃为弘毅也任重道逺不是为仁者独如此仁者人也有是人则有是仁推诿不得歇住不得故不可以不弘毅弘毅所以任仁者然则弘毅与仁二乎一乎曰仁是性弘毅是性之良知良能恢张干济处仁体自是弘毅二而一也即本体为工夫也 仁不越几席之微而天地万物囿焉学者不得小小承当如清任和纔举得一边遗却一边仁者见之为仁智者见之为智亦然如发育峻极三千三百大莫载小莫破都是此中孕出君子尊徳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髙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此全副精神也然君子不从大处求则从微处求故约而易操求而即至重而轻逺而近 死而后已死亦未己尧舜其心至今在 程子曰学者须先识仁义礼知皆仁也

子曰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

天地之化生于春长于夏敛于秋成于冬而化功毕矣兴也者始而亨者也立且成者性情也 六经之教皆以阐人心之蕴而示人以为学之方也诗以劝善惩恶教主兴故人得之以兴兴以人心所自兴也礼以范情约性教主立故人得之以立立以人心所自立也乐以穷神达化教主成故人得之以成成以人心所自成也诗礼乐之教君子无日不从事焉而所得有浅深故所资于六经者若有先后之不同如此君子亦循序以造之而已矣 诗只是思无邪礼只是敬乐只是和兴于诗兴于善也立于礼立于敬也成于乐成于和也 善乐如农之有畔动无越思六经亦学者之畔也孔子曰信而好古又曰好古敏求此之谓也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百姓日用而不知固也然君子之化民悬之以大道之的而民率由焉耕田凿井顺帝之则何知之有此王道也若杀之而怨利之而庸迁善而知其自则陋矣 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天德也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王道也

子曰好勇疾贫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乱也【好去声】

好勇疾贫小人之乱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君子所以致乱也好勇者天赋以狠戾之性而疾贫者又不安于贫贱之常此等奸人必为乱首如韩侂胄望节钺而不得终杀赵汝愚以乱宋人而不仁力可除则除之力不能除则优容而化导之可也若疾之已甚则小人至于无可容且得有辞于我必反受其毙矣即赵汝愚恶侂胄而靳节钺之赏终以至乱是也不特此也宋人攻安石卒遗绍圣之祸唐人攻宦官卒有甘露之变自古以来祸败之几往往然矣戒之哉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己

才者性之作用也或仁之为恻隠或义之为羞恶或礼之为辞让或知之为是非皆是也才未尝不美而骄吝之私贼焉岂才之故也哉亦失其美而已矣知有才便骄自有其才而不能舍己从人便吝二者同体而互发总是噐小情状所为小有才未闻君子之大道者到此便须学问人不学未闻道则有才鲜不至于骄且吝者 凡人矜夸鄙吝之气无日不生况挟美才乎适足以济其骄吝而已骄吝反作主张才却是骄吝中余剩物

子曰三年学不至于谷不易得也【易去声】

利禄之溺人乆矣于是有干禄之学当其学而无非谷也况三年乎三年学而心不至于榖则其学纯矣岂易得哉充斯志也虽遯世不见知而不悔唯圣者能之乎 学以至于圣人之道非榖之谓也至道则终身向往而不足至榖则一念驰骛而有余此学中开不得丝毫窦漏纔漏便是伪学

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隠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好去声】

君子之于道也真知而信之难知水火之不可蹈而信之知饥渇之亟于饮食而信之信之笃也人生开头露面要做天地间第一等人第一件事不是皮面摸索一场须直下发个皈依心思天之所以与我我之所以灵于万物者是何体段思士所以希贤贤所以希圣是何工夫于此信得及更不作含糊牵制想方是笃信可谓志于道矣此作圣第一义也圣人劈头说个笃信是信恁物不假借资不落方所直是自心自信一日千里者由是而好学不倦所为学如不及犹恐失之是也有弗学学之弗能弗措也有弗问问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笃弗措也此之谓好学由是而学在我矣可守之而弗失矣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守之至也虽守之也非化之也君子之于道必至于善而后要其成义之精仁之熟从容中道圣人也此之谓善道学至此成矣夫如是则道之在我者妙于时措而不穷可以独善可以兼善可以烛危乱之先几可以准出处之常法动无死地道必因时其所得于善道之力者深乎夫君子之学无时不在而必于隠见之际独观其大者非漫为渉世之缘而无闗于学术者也有道而不见必其道不足以见者也可耻也无道而不隠必其道不足以隠者也可耻也所学之谓何而碌碌如是士君子居恒谈学术说道理亦易只格此两关令人躱遁不去有道不废无道则免千载而下几人哉子云仕莾龟山应蔡子陵披裘君子议之只为合下信不笃又无学问之功执德不弘见道不的胸中有许多私意廓除不去未免临境扰扰到此愈着忙了龟山之出也朱子讥其做人苟且随众鹘突切中病根龟山平日学问杂禅只作寛大体面无吃紧得力处故有此出处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八字是我軰四大项工夫一歩蹉跌不得学者朂之 有道则见无道则隠到守死处已不会错若孔颜用行舍藏时又有佳境在非君子善道不能也生熟安勉之别也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位凡局于上下皆是君子居官尽心于职内不侵越于职外所以明守分也 陈恒弑其君孔子沐浴而请讨曰以吾从大夫之后不敢不告犹然明个分守况其它乎

子曰师挚之始闗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挚音至雎七余反】

夫子自卫反鲁之后适师挚在官之始官守得而古乐明凡作之郊庙朝廷者自闗雎之乱以徃洋洋乎其盈耳也其大道晦明之会乎惜乎不及睹师挚之终也 乐之以闗雎乱也其以风化终乎始作翕如也从之纯如也皦如也绎如也以成洋洋乎盈耳哉

子曰狂而不直侗而不愿悾悾而不信吾不知之矣【侗音通悾音空】

人之气质不失之髙明则失之卑暗而气质之性终不锢其义理之性狂者必直侗者必愿悾悾者必信自习染胜而三者并漓此圣人所不解人心之变可胜穷乎

子曰学如不及犹恐失之

学如不及犹恐失之真是一念万年一日千里 圣贤直忙了一生优游何济 学如不及犹恐失之与勿忘勿助同一歩骤 既向前去仍作退后见何所不至 此道在我得之难失之易君子学以至道不得玩愒承当须用全副精神打并一路时时淬厉进一级复距一级将此道比作前一重公案望望而趋如不及然而犹恐其失之也如不及则恐失矣此非意之也此道无穷念念奋犹漫无及处一念辍则堕落千仭终不及矣虽得之必失之此君子所以自强不息也与 学如不及有先登之势犹恐失之有殿后之势总是一条精力不及便是失不进便是退

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与去声】

圣人之心洞乎无物视天下之大何足撄其胸中故心普而天下冒心运而天下转将天下入在二圣人心中湛然不堪些子何与之有此心体也即性分也 巍巍乎言其道之至极而无以加也圣人之道不可见但投之以势分之得失而人心之盈欿见矣一有所动便是内不足附之以韩魏之家如其自视欿然则过人逺矣况有天下而不与乎此真是性分圆满光洁无丝毫牵累处视天下之大总无碍吾胸次故不必与不必不与适得吾心体而已此圣人之道所以超天下而独存亘万古而立极也 圣人之心只是凝然不动将天下置在胸中了不闗渉如一点浮云过太虚如说我大而 天下小便有区别相天下一物也圣人视外物无小大都作等闲看打过得箪食豆羮闗便打过得天下闗 当是时有是事当是事有是理圣人之心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此不与真面目也

子曰大哉尧之为君也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

古今立君道之极者莫如尧君道一天道也尧道则天故其为君也大矣哉圣人立道之极冥然色臭之表系万民之元命所为神也者妙万物而为言者也惟天于穆而万物之命托焉故生生化化而不穷欲名天之所以生所以化不可得也惟圣不显而万物之命托焉故生生化化而不穷欲名圣之所以生所以化不可得也若是者何也天普万物而无心圣人同天而无为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何名之有此天道也无能名不是玄逺莫测只是普物无私因物付物而我不尸其功万物莫知所自故无名易曰干始能以美利利天下不言所利大矣哉惟圣亦然惟无名故大故曰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而不知其所以成焕乎其有文章而不知其所以见卒归之无能名而已此分明上天气象故曰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呜乎大哉 天道主生物君道亦主生物就生物上见其大只是无不生卒莫知其所以生故曰大成功成生物之功在天曰岁功文章成功之象也在天为日月星辰风雨露雷之变化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焕乎其有文章正所为民无能名也 尧际中天之会宇宙一新光被四表格于上下但见其巍然焕然而已二句俱是想象赞扬之词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武王曰子有乱臣十人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徳也已矣【治去声】

唐虞之际揖让而有天下五臣佐命焉商周之际征诛而有天下十乱之臣或为疏附或为后先焉上下古今人才之盛尽于此矣夫子于此而有感焉曰才难不其然乎以唐虞之际而仅以五人着以有周之兴而仅以十乱称且复借才于妇人也况夏殷以降乎才难信已虽然我周之才观唐虞之际逊矣必也遡周之徳乎夫徳莫大乎君臣之义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天下之势浸归于周矣而文王弥靖其事殷之节万古臣极立矣周之德其可为至矣以徳若此岂不继揖让之徳而再见也哉 亘开辟以来君极唯尧子极唯舜臣极唯文王师极唯孔子 问文王之时还是天命未絶于纣否曰圣人之心只是天命文王事殷之心即商纣未亡之命所谓先天而天弗违者武王何如曰后天而奉天时

子曰禹吾无间然矣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恶衣服而致美乎黻冕卑宫室而尽力乎沟洫禹吾无间然矣

地平天成万世而下追禹之烈矣然而德衰之讥起焉故夫子特表而出之无间者全体流行浑然至善无可间隙也菲饮食恶衣服卑宫室圣人絶不从形骸起念絶不以天下之大加乎一身方见恬淡以澄神撙节以先天下而敢以骄侈灭厥徳乎至其所以治天下则无所不用其力鬼神之孝黻冕之美沟洫之尽力惓惓乎天地神人之寄无一念之不兢焉此处血脉却从菲饮食恶衣服卑宫室中流出来絶无痕迹絶无转换此天理周流浑然至善处故曰无间 寻常之心于此圆满于彼即欠阙即把捉到圆满仍有合缝在观大禹之心直是浑成无迹三而字可玩 尧其天乎舜其恊帝乎禹其人巧之极可夺天工其天人之间乎

论语学案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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