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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昏侯刘贺墓出土的财富，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从刘贺去世前的爵位来看，他只是个食邑千户的列侯而已，但其财富却远超一般的王侯。 为什么刘贺拥有如此巨大的财富？他墓中的财富从何而来？解开这个谜，要从西汉时期的丧葬习俗说起。 厚葬成风 《晋书·索綝传》记载：“汉天子即位一年而为陵，天下贡赋，三分之一供宗庙，一供宾客，一充山陵。”《汉书·贡禹传》记载，汉武帝茂陵“金钱财物，鸟兽鱼鳖牛马虎豹生禽，凡百九十物，尽瘗臧之”。汉代的厚葬之风，由此可见一斑。 在汉朝，不仅帝王和皇室成员厚葬，勋戚贵胄也多效仿。《汉书·董贤传》记载，汉哀帝宠臣董贤死的时候，其葬礼“乃复以沙画棺四时之色，左苍龙，右白虎，上著金银日月，玉衣珠璧以棺，至尊无以加”。臣子董贤墓的奢华程度较之于皇室成员，一点都不逊色。 有专家估计，汉代有三分之一以上的财产因厚葬而被埋进了土里。几乎每一座汉墓，里面或多或少都埋下了财富。也正因如此，汉墓被盗掘的情况格外严重。 笔者有一次出差到西安，特地去了一趟汉代帝陵比较集中的渭河平原。西安的朋友开车带着笔者从早跑到晚，用一整天的时间拜谒了与海昏侯刘贺有关的西汉时期10个著名历史人物的陵墓，分别是汉高祖刘邦的长陵、汉武帝刘彻的茂陵、汉昭帝刘弗陵的平陵、汉宣帝刘询的杜陵，以及高祖皇后吕雉、武帝宠妃李夫人、宣帝皇后许平君、大将军卫青、冠军侯霍去病、大司马大将军霍光的陵墓。这些陵墓无一例外都有高大的封土，且均被盗掘过。仅以李夫人陵墓为例，其封土上密布着众多盗洞，让人看得心惊肉跳。
父王遗产 刘贺墓出土的文物中，最亮眼的是金器和钱币。48枚马蹄金、25枚麟趾金、385枚金饼、20块金板，总重量达115公斤，刷新了后人对西汉多金的认知。 在《汉书》的记载中，马蹄金和麟趾金是汉武帝赏赐诸侯王和功臣之物。汉武帝驾崩时刘贺才6岁，承袭昌邑王位第二年。为什么刘贺墓里会有众多的马蹄金和麟趾金呢？从史料的记载来分析，这些珍稀无比的马蹄金、麟趾金，应该来自刘贺的父亲、第一代昌邑王刘髆。 刘髆的陵墓于20世纪70年代在山东巨野（古昌邑国所在地）偶然被发现，发掘出土1000多件文物。刘髆墓没有被盗过，发掘出的不少文物与海昏侯刘贺墓中的文物相一致。让人意外的是，刘髆的随葬品中，竟然连一件金器都没有。这说明尽管当时厚葬成风，但并非所有的王侯贵族死后都会厚葬，第一代昌邑王刘髆就是个例外。 据《汉书·武帝纪》记载，汉武帝于天汉四年（前97年）夏四月，“立皇子髆为昌邑王”。太始二年（前95年）春三月，为纪念“登陇首获白麟”“渥洼水出天马”“泰山见黄金”这3件幸事，汉武帝下令铸造马蹄金、麟趾金“以协瑞”，并“因以班赐诸侯王”。从这些记载来看，汉武帝立刘髆为昌邑王在前，铸造马蹄金、麟趾金“班赐诸侯王”在后。所以，当年汉武帝班赐诸侯王马蹄金、麟趾金时，昌邑王刘髆在列。 但是，马蹄金、麟趾金这样的贵重金器却没有出现在刘髆的墓中，刘髆的马蹄金、麟趾金去哪儿了呢？ 刘贺作为刘髆的独子，承袭昌邑王位时年仅5岁。在《汉书》中，与刘贺同一辈的皇室后裔，没有留下有谁被汉武帝赏赐过马蹄金、麟趾金的记载。因此，刘贺墓中的马蹄金、麟趾金不太可能来自汉武帝对刘贺的直接赏赐。作为刘髆的独子，刘贺不仅承袭了昌邑王位，也继承了故王刘髆的遗产，其中就包括那些没有随刘髆下葬的马蹄金、麟趾金。
王侯身价 刘贺比他的父亲刘髆在昌邑王位上的时间更长。汉昭帝刘弗陵驾崩，刘贺被征召入朝继承帝位时，他已承袭昌邑王位14年。昌邑王的封国山阳郡（今属山东）下辖23个县，从所辖县和人口的数量来看，超过了当时的豫章郡（下辖18个县）的规模。山阳郡地处交通要道，为天下富庶之地。汉武帝将山阳郡封给刘髆作为封国，是将“最肥的一块肉”给了刘髆。刘髆、刘贺父子在昌邑王位一共有25年之久，收入之丰可以想象。 刘贺被废为庶民后，昌邑国被取消封国。上官太后诏令“故王家财物皆与贺”，刘贺的财产（包括刘髆的遗产和刘贺自己的财产）没有被剥夺。不仅如此，朝廷还另外给了他“汤沐邑二千户”，这相当于给了刘贺一个中等列侯的生活保障。 刘贺墓出土文物中发现了带有“昌邑”字样的文物，比如“昌邑籍田”青铜鼎等，毫无疑问是他从昌邑带到海昏的。在刘贺墓主椁室外回廊藏阁的钱库中，出土了一批储藏在封泥匣中的铜钱，封泥上印有“昌邑令印”，木片上有墨书的“海昏侯家钱五千”字样。这些都说明，刘贺在昌邑时的财富被带到了海昏。 刘贺刚被任命为海昏侯时，食邑四千户。在当时的江南一带，食邑四千户的海昏侯可能是江南最大的侯。四千户的食邑人口，每年都会给海昏侯刘贺带来稳定的收入。尽管刘贺后来被汉宣帝削户三千，剩下的一千户食邑收入，也足够应对海昏侯日常开支。 刘贺墓中还出土了385枚金饼和20块金板。金饼是汉代黄金的货币形式之一，这些金饼连同没有做成金饼模样的金板，应该是海昏侯刘贺的黄金储备。刘贺的内棺被打开的时候，在其遗骸残迹下面发现整整齐齐排列着100枚金饼，5枚一组，从头铺到脚，铺了整整20组，令人拍案惊奇。 在刘贺主棺的内外棺之间，还出土4枚有墨书痕迹的金饼，上面有“南藩海昏侯臣贺元康三年酎金一斤”等字样。“元康”是汉宣帝刘询的年号，元康三年（前63年），刘贺被封为海昏侯。按照西汉的“酎金律”，宗庙朝聘时，诸侯“以民口数，率千口奉金四两”。从墨书金饼来分析，刘贺在被封为海昏侯的第一年就准备好了“酎金”去宗庙献祭。但是根据史料记载，汉宣帝封刘贺为海昏侯时，诏令刘贺“不宜得奉宗庙朝聘之礼”，从而剥夺了刘贺作为列侯入宗庙祭祀的核心政治权利。因此，刘贺准备的“酎金”一直没能献出去。刘贺去世后，这些金饼全部随他下葬。
太后赙赠 刘贺墓里出土的五铢钱重十几吨，共400多万枚。一次性出土这么多钱币，在中国考古史上实属罕见。 从墓中五铢钱庞大的数量来看，这些钱币不可能全部来自昌邑。因为从昌邑到海昏，翻山越岭，舟楫颠沛，路途遥远，运输实在不易。刘贺南迁时，完全可以将这些钱币换算成黄金铸成金饼，没必要如此费劲地从昌邑运十几吨钱币来海昏。 刘贺任海昏侯时只有四千户食邑（后被削户三千），他能够从食邑人口中收取到的税赋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因此，这些数量庞大的五铢钱应该另有来源。 史料中没有关于刘贺墓中巨量钱币来源的记载，但是，根据《汉书》对另一位历史人物的记载，可以推断出刘贺墓中巨量五铢钱的来源与西汉的赙赠制度密切相关。所谓赙赠，就是官员去世后朝廷视情况赐予一定数量的钱币，相当于今天的特别抚恤金。 据《汉书·夏侯胜传》记载，夏侯胜“年九十卒官，赐冢茔，葬平陵。太后赐钱二百万，为胜素服五日，以报师傅之恩……”上官太后是夏侯胜的学生，也是刘贺的继母。当年汉昭帝刘弗陵驾崩无子，刘贺被征召入朝，入嗣昭帝，尊上官皇后为皇太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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