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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年往事:将革命进行到底(三)

 哈哈狮的信箱 2023-02-19 发布于广东

1949年3月29日,宁波奉化溪口镇鸟语花香,赋闲在家的蒋介石心情不错,倒是他面前的张治中和屈武神情紧张,局促不安地盯着蒋公手中的文件。

张治中等人已确定将于4月1日飞北平和谈。

蒋介石将和谈草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抬起头,和颜悦色地说:我没有意见。文白,这件事就拜托给你了。

张治中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高兴之余,感动不已:看来蒋公是支持和平的,不愧是我的老领导!

临行时,老蒋握着张治中的手,像一个送儿远行的老父亲,殷殷叮嘱道:文白,万事小心哪。

张治中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热泪夺眶而出。

蒋经国亲自陪同二人前往杭州笕桥机场。屈武坐蒋经国的车(二人是莫斯科中山大学的同学兼结拜兄弟),在好基友面前,蒋经国吐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张文白现在还在奢求和平,真是天真无邪,我看他会死无葬身之地。

这屈武嘴风不严,第二天就告诉了张治中。张治中大发雷霆:总裁关心我,让我万事当心,这位二世祖却咒我死,这是什么居心!

话说蒋介石下野后,李宗仁打和谈牌,首先想到的就是张治中,因为张治中作为闻名遐迩的“和平将军”,确实是各方都能接受的一个人选。此人八面玲珑,娴熟地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人见人爱。他是蒋介石帐下“八大金刚”之一,深受老蒋器重,又是桂系二号人物白崇禧的保定军校同学,私交甚笃,蒋桂明争暗斗多年,都视他为自己人。更妙的是,张治中身为老蒋心腹,居然从未和红军交过手,历史清白,所以共产党也乐意和他打交道,并慷慨地称他为朋友。

张治中面临的第一个任务极其艰巨:请蒋介石出国。

蒋介石“隐居”溪口、遥制南京,李宗仁的“代总统”当得束手束脚的,不能一心一意地推动和谈。他深感蒋介石是和谈的最大障碍,只有请老蒋暂避国外,他才能实权在握、令出必行。

张治中和吴忠信提心吊胆地飞抵奉化,谒见他们敬爱的总裁,蒋介石寒暄了几句,忽然脸一黑,冷冷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是来游说我出洋的。你们已经逼我下野了,还想逼我亡命。这里是我的故乡,我可以不做总统,难道还不能做一个老百姓吗?

张治中紫涨了面皮,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蒋介石欣赏着张治中的窘态,气定神闲地啜了口茶,放缓语气道:你回去告诉李德邻,我愿在家乡颐养天年,让他放手去干,我一定全力支持他。

蒋介石既然表了态,李宗仁也就开始大张旗鼓地组织和谈代表团,代表6人,张治中自然是首席代表,另有邵力子、章士钊、黄绍竑、李蒸、刘斐五人;顾问4人,分别为屈武、刘仲华、李俊龙、金山(猜猜看,这些人中有几个地下党员)。

国防部参谋次长刘斐出任代表之前,想探一探李宗仁的口风,特地登门请教。李宗仁脸上泛着红光,眉飞色舞地说:这次和谈,有利条件极多,全国人民想和,立法院多数委员赞同我的主张,蒋先生承诺不妨碍我,最重要的是,美国人支持我!

刘斐摇头道:蒋公当然是要照顾美国人面子的,但共产党是要打倒美帝国主义的,不会买美国人的账。

李宗仁一时语塞,呆了半晌才说:可以找苏联大使罗申呀,我和他也算是老朋友了,这就去问问他的意见,如何?

刘斐分析道:德公,此言差矣,就算苏联人愿意帮忙,共产党也不一定听他的。再者,我认为委座的话是靠不住的,他说不妨碍你,不过是缓兵之计,国府和军队都是他的人,你要和,他们不听你的怎么办?

李宗仁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底气十足地说:只要和议成功,人心所向,我料他们不敢兴风作浪!

刘斐见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不忍打击他的热情,旁敲侧击地问道:那你想和到什么程度呢?

李宗仁踌躇满志地说:当然是划江而治,只要能保住东南半壁江山,我就有办法。共产党已经占了那么多地盘,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想他们一时半会也难以消化。

李宗仁其实还有一个理由没有宣之于口:他认为解放军无法跨越长江天堑。一者,解放军没有海空军,难以突破长江防线;二者,桂系二把手白崇禧手握四十万大军,坐镇华中,白崇禧号称小诸葛,谋略过人,不是中央军那群酒囊饭袋可以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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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41日,一架飞机缓缓降落在北平西苑机场,张治中迫不及待地钻出机舱,笑容刹那间凝固了:只见停机坪上的欢迎人群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而且,都是他不认识的无名之辈!

在飞机上,邵力子曾担忧地问他:文白兄,你觉得中共方面会派谁来接我们?

屈武插话道:最起码,北平市长叶剑英应尽地主之谊。

邵力子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我们可是国府的和谈代表,李代总统和何院长亲自送行的,对方不拿出点迎接规格,何以表明诚意?

张治中云淡风轻地笑笑,笃定地说:放心吧,周先生会来接我们的。

张治中认为自己和周恩来的交情不错,而且重庆谈判时,他曾两次亲赴延安接送主席,执礼甚恭,有这层关系在,周恩来不会怠慢他,等待他的将是一场盛大而隆重的欢迎仪式。

周恩来没有现身,也不见其他重量级人物,张治中如遭闷棍,其他人也感到受了侮辱,铁青着脸走下舷梯,迎接的人笑容可掬地上前做自我介绍:北平市副市长徐冰、代表团秘书长齐燕铭、四野参谋长刘亚楼.......

双方说了几句“久仰久仰”之类的废话,便陷入了结冰般的沉默,谁也没有主动说话。机场人员例行公事地检查代表团行李,这在张治中眼中,却是某种示威,他的脸色越发阴沉。

一行人默默无言,下榻六国饭店,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巨大的横幅,上面欲盖弥彰地写着“欢迎真和平,反对假和平”几个字。

张治中一赌气,一头扎进房间,闭门谢客。

天色渐晚,窗外已是点点灯火。张治中心情有所平复,召集代表团成员开会,忽然有人推门而入道:周副主席待会来看望你们。

众人大喜,张治中的眼中有了生色,邵力子笑逐颜开道:文白兄,我想周恩来还是认你这个朋友的,白天一定是他太忙。

不久,周恩来来了,随行的还有林伯渠、叶剑英、聂荣臻、李维汉等大人物,张治中飞身上前握住周恩来的手,周恩来盯着他的眼睛,劈头问道:你离开南京前,为何要去溪口见蒋介石?

张治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讷讷半晌道:蒋公虽然下野,仍是掌握着大部分力量,不得到他的首肯,没法谈呀!

周恩来厉声道:你这样做只会加强蒋的地位,提高蒋的威望,混淆视听,让外界以为蒋介石下野是假,退居幕后操纵和谈是真。

张治中讪讪地笑道:蒋公并未召我,李代总统也没有让我去,全是我个人的意思,但我是有苦衷的。毕竟蒋还是国民党的总裁,总要咨询一下他的意见,外界那些反对和谈的声音才会平息,我也是为了促成和平嘛。

周恩来毫不留情面地批驳道:这说明,你们不是真和平,而是蒋介石导演的假和平,这是我们不能接受的。

张治中忙陪笑道:言重了,言重了,我们代表的是南京政府,奉的是李代总统之命,要的是真和平。

周恩来语气缓和下来,问道:你们可带来和谈的材料?有具体的意见没有?

张治中是懂谈判的,自然不会亮出底牌,含糊答道:没有具体方案,想听听贵方的意见,当然,会以贵方提出的八项条件为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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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949日,少将参议刘仲容走进李公馆。只见李宗仁愁眉不展地枯坐在沙发上,身边站着一个身形伟岸的老人,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正是星夜赶回南京的桂系二号人物白崇禧。刘仲容忙将身子一挺,毕恭毕敬地说道:德公,健公!

刘仲容多年来在白崇禧身边任职“参议”,实际上是桂系的一位特殊人才,一件秘密武器——他是桂系与延安之间的秘密信使,和地下党保持着某种沟通渠道。

早在三月初,刘仲容便携带白崇禧的亲笔信,从汉口渡江北上,一路风餐露宿,辗转进入解放区,折腾了大半个月,才看见北平古老的城门楼子。他的行动十分隐秘,张治中的代表团并不知道他的存在。

三天前,刘仲容乘着苍茫的暮色,悄无声息地飞回南京,一下飞机便直奔李公馆,从怀里掏出一张报纸,低声道:德公,你看看这篇文章。

李宗仁瞥见标题是一行醒目的大字“南京政府向何处去”,心头一震,忙接过来,只见上面写着:

“两条路摆在南京国民党政府及其军政人员的面前,一条是向蒋介石战犯集团及其主人美帝国主义靠拢......一条是向人民靠拢,这就是与蒋介石战犯集团和美帝国主义决裂,而在人民解放战争中立功赎罪,以求得人民的宽恕和谅解。第三条路是没有的”。

他丢下报纸,苦笑道:这是毛先生的文风。

刘仲容道:毛先生说,和谈期间,解放军暂不渡江。和谈之后,解放军一定要过江,谁也不能阻挡。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说:毛先生还说,请你留在南京主持大局,以后建立联合政府,还要和你合作,健公也可以继续带兵。

李宗仁倒抽一口凉气,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的如意算盘是划江而治,当偏安一隅的小皇帝,解放军不渡江是底线。他的脸色黯淡下来,怔怔地发了会儿呆,忽然想到了什么,叫来秘书,吩咐道:打电话请何院长过来,有要事相商。

刘仲容大惊失色道:他是老蒋的人,叫他做什么?

行政院长何应钦抵达后,刘仲容告诉他“解放军一定要过江”,何应钦脸上的愕然一闪而过,瞬间又恢复人畜无害的笑容,“无所谓”地说:我们的代表不是正在北平谈嘛,等等再说吧。

李宗仁心中犹豫不定,圆滑的何应钦显然靠不住,关键时刻还得指望几十年的好兄弟白崇禧拿主意。于是,白崇禧风尘仆仆地返回南京。

话说白崇禧见刘仲容进来,聊胜于无地翻了翻眼皮,没好气地说:我给毛先生的信,你可亲手转交了?

刘仲容回答:毛先生看了,对您提出“政治可以过江,军事不能过江”的主张并不认同,解放军不仅要过江,而且马上就要过江。

白崇禧勃然大怒,咆哮道:那就只能兵戎相见了,还谈什么?

刘仲容额头渗出冷汗,小心翼翼地说:他还说,将来请你指挥三十万国防军,人尽其才,解放军过江后,请你在武汉不要轻举妄动,如果同意谈判,解放军可以绕着走,要是不愿意,就退到长沙,或者退到广西,解放军可以三年不进广西......

白崇禧冷笑道:我现在不考虑个人出路问题。不过江是和谈的前提,如果要过江,就不要谈了!

白崇禧怒气冲冲,李宗仁默不作声,刘仲容硬着头皮劝道:白长官,目前的形势,共产党挟战胜之威,我们处于下风,要和他讲条件,谈何容易?依我看,只要和平有一线希望,就应该极力争取。

白崇禧对自己的军事才能一向自负,他从鼻子里闷哼一声,傲然道:时局糜烂,但也不是不可收拾。长江天险,要突破并不容易,只要德公能争取到美援,我有信心守住。

刘仲容无奈,叹息着摇摇头,一股悲凉笼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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