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初，高欢从信都起兵时，尔朱世隆知道司马子如跟他有旧交，便将司马子如从侍中、骠骑大将军的职位上调离到南岐州任刺史。高欢进入洛阳后，征召司马子如为大行台尚书，从此司马子如便朝夕跟在高欢身边参与军国大事。广州刺史韩贤一直深受高欢赏识，高欢进入洛阳后，凡是尔朱氏所任命的官爵都废除，只有韩贤保持不变，而韩贤也就此投入高欢麾下。贺拔岳畏惧高欢，打算单人匹马入朝接受任命。行台右丞薛孝通劝说道：“高欢以几千鲜卑军打败尔朱氏百万大军，您确实很难与他匹敌。但诸将有的职位过去一直在他之上，有的跟他职位相当，俯首屈从于他乃迫不得已。现在他们有的在洛阳，有的占据州镇，高欢若除掉他们会失去人心，留着他们会成为心腹之患。如今，关中豪杰都倾心于您，愿意为您效力。您若以华山为城墙，以黄河为沟堑，进可兼并山东，退可封锁函谷，为什么要捆住手脚受制于别人呢！”话未说完，贺拔岳便握住薛孝通的手道：“您说得对。”于是客气地给高欢写了封信加以推辞，没有到洛阳接受任命，高欢不能奈他何。公元532年四月二十九，高欢回到邺城，将尔朱度律和尔朱天光送到洛阳杀掉。五月初三，元修在门下省用药酒毒死元恭，然后下诏各衙署用隆重的礼仪将其安葬。是年底，元修又先后杀了元朗、元晔以及元悦，将所有曾被立为皇帝或者曾被考虑立为皇帝的宗室全部清除。在这件事上，元修干得很不地道，傀儡何苦为难傀儡呢？七月初十，经过两个多月的休整，高欢率兵进入滏口，大都督库狄干率兵入井陉，一起攻打尔朱兆。七月十八，元修派高隆之率步骑十万人与高欢在太原会师，高欢以高隆之为丞相军司。高隆之出身渤海高氏，父亲高干曾任雍州刺史，他和高欢也是旧交，后成为北齐的开国功臣之一。大军汇合后，高欢进军至武乡，尔朱兆先在晋阳大肆抢掠一番，然后逃奔秀容，并州就此平定。因晋阳四面有山为屏障，高欢便在此建立大丞相府，之后一直以晋阳为自己的根据地。是年底，元修将要娶高欢的女儿为皇后，命太常卿李元忠将彩礼送至晋阳。和高欢把酒论及往事时，李元忠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昔日您兴兵起义时，热热闹闹，欢欢乐乐，近来却静悄悄地没人来问候了。”高欢拍手大笑道：“你是在逼我起兵啊。”李元忠道：“如果皇帝不把权力交给侍中，我就再找一处能够起兵的地方。”所谓侍中指的是高欢长子高澄，当时正留守洛阳。高欢笑道：“起兵的人不用担心没有，只是恐怕像我这样的老头儿你不会再遇到了。”李元忠道：“正因为这老头儿难遇，所以我是不会离开的。”捋着高欢的胡须大笑起来。这虽然是两人酒后的一番玩笑话，但也是他们内心所想，李元忠一心想当开国元勋，高欢同样野心勃勃。逃到秀容后，尔朱兆分兵把守险隘，四出侵掠。为了彻底解决他，高欢决定以计取之，他先扬言大举出兵，军队出发后忽然又停止讨伐。连续这样搞了多次，让尔朱兆产生误判，认为高欢根本没有能力或者把握击败他，心里便懈怠下来，防备也变得松弛。估计尔朱兆可能在年初举行宴会，高欢将决战之期定在了第二年初，派都督窦泰率精骑一天一夜急行军三百里，高欢率大军随后进发。公元533年正月，窦泰突然率军攻到尔朱兆的大本营。不出所料，尔朱兆的军队因为正在摆宴而疏于防守，看到窦泰后全都落荒而逃，在赤岭被追上，溃不成军，不是投降就是逃散。仅带着几名随从的尔朱兆逃到荒山之中，走投无路下命在身旁侍奉的张亮以及仆隶陈山提砍下自己的头颅投降，张亮与陈山提都不忍下手，尔朱兆便亲手杀掉自己所骑的白马，然后吊死在树上。高欢亲自来到尔朱兆自杀的地方，为他举行隆重的葬礼。慕容绍宗带着尔朱荣的妻子儿女以及尔朱兆的剩余人马向高欢投降，高欢看在过去的交情上都给予他们厚遇，慕容绍宗也由此成为高欢的部将。尔朱兆在秀容时，身边近臣都悄悄地向高欢表示投靠之意，唯独张亮没有写信联系。高欢赞赏他的气节，将其任命为丞相府参军。尔朱兆之死，标志着尔朱氏彻底退出历史舞台，而距离他们走上北魏权力巅峰不过五年，正所谓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尔朱氏虽灭，但旧部还有很多，他们有的曾经跟高欢平起平坐，有的甚至比高欢资历更高，如今高欢大权独揽，心中难免有些不服气。早在高欢刚进入洛阳时，斛斯椿就对贺拔胜道：“当今天下之事，全在我与你，如果我们不先发制人的话，将会被别人所制。高欢刚到洛阳，现在对付他还不难。”想要趁着局势不稳，除掉高欢。贺拔胜道：“高欢有功于国，杀他不吉。近几夜我与高欢同住，叙谈旧情，他很感谢你的恩义，为什么要怕他呢！”斛斯椿这才作罢。在贺拔胜的劝说下，斛斯椿暂时放弃了图谋高欢，但当听说高欢处决了尔朱仲远手下的降将乔宁和张子期后，他又开始不安了，与南阳王元宝炬、武卫将军元毗、王思政一道秘密劝说元修除掉高欢。舍人元士弼也说高欢曾对元修颁下的诏书不敬，元修很不爽，开始暗中扶持心腹。斛斯椿劝说元修设置负责宿卫的内都督部曲，又在朱华阁里增添值勤侍卫的人数，在这些侍卫之下，还有定额以外的侍卫几百人，都是从各地精挑细选的骁勇善战之人。元修几次外出巡游，斛斯椿都亲自部署，在卫士以外另外安排军队。从此，有关朝政、军机方面的大事，元修只与斛斯椿商议决定。元修又与贺拔岳秘密联系，并以贺拔胜为都督三荆等七州诸军事、荆州刺史，想倚仗他们的力量与高欢抗衡，高欢知道后心里很不爽。很快，元修将下一个拉拢对象瞄准了高乾。高乾在信都和高欢合力对付尔朱氏时，正赶上父亲去世，没来得及服丧。等到元修即位后，他上书请求解除自己的职务以便为父亲守丧。元修立即下诏免去他的侍中职务，仍任司空。高乾虽然要求解除职务，但没想到元修这么快批准，既然丢掉了侍中的位置，就不能插手朝政，颇有些闷闷不乐，元修决定趁此机会拉拢他。这天，元修单独留下高乾，对他道：“司空一家世代忠良，现在你又立下大功，朕与你名义上是君臣，情义上就像兄弟一样，我们应该订立盟约，使我们的情义更加深厚。”说完，殷勤地催促高乾立约。事发突然，高乾一头雾水，就没有坚决推辞，随口道：“臣把整个身体都给了国家，哪敢不一心一意呢？”也没把这件事向高欢禀报。等到元修私下设置部曲时，高乾对心腹道：“陛下不与有功的贤臣亲近，而是纠集群小，还多次派元士弼、王思政来往关西，与贺拔岳密谋，又派贺拔胜掌管荆州，表面上是疏远他，实则是在拉帮结派，使贺拔兄弟靠得近些，希望以此来占据西方。灾难将要降临了，而且必定要殃及到我的身上。”然后将元修拉拢自己的事告诉了高欢。高欢遂将高乾请到并州，当面讨论对策。高乾劝说高欢迫使元修禅让帝位，高欢用袖子掩住他的嘴巴道：“不要瞎说！现在就让你重新担任侍中，门下省的事务全部委托给你了。”之后，高欢屡次上书，请求让高乾复职，元修都不准。高乾知道灾难将要发生，就请高欢给自己谋求徐州刺史的位置。二月初三，在高欢的运作下，元修以高乾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徐州刺史，另以咸阳王元坦为司空。高乾将去徐州上任，元修听说了他泄密的事，就下诏对高欢道：“高乾跟朕私下有过盟约，如今却首鼠两端。”以离间两人的关系。高乾只跟高欢说过元修拉拢自己，并未说过元修和自己结盟，或者他不认为那是结盟。但高欢以为高乾隐瞒了此事，深为不满，立即找来高乾以前给他的几件评论时事的文书，密封后派使者送给元修。元修召见高乾，当着高欢使者的面斥责高乾，高乾百口莫辩，回答道：“陛下自己别有企图，才说臣反复无常，为君者要将罪行硬加到臣下头上，难道还可以推卸吗！”元修一怒之下将其赐死。赐死高乾后，元修又密诏东徐州刺史潘绍业杀掉高敖曹。高敖曹提前得知高乾死讯，设伏擒获潘绍业，从他衣领里搜到元修的诏书。随后，高敖曹带着十余骑直奔晋阳，向高欢寻求支援。面见高敖曹时，高欢抱头痛哭道：“皇帝屈杀高司空啊。”好像高乾之死和自己没有关系似的。不久，高敖曹的哥哥高仲密也从光州奔往晋阳。以元修的志向，和高欢决裂是必然之事，只是可惜高乾成了无辜的牺牲品，高敖曹也被蒙在鼓里，高欢成为最大的赢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