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老庄位处长江下游的大别山尾部，算是丘陵地带。这里的山看上去像一个个小土包，一点也不巍峨，可再小的山也是山，人们还是习惯性称这里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每当四季在这里流转交替，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的确有着城里人无法时时刻刻见证到的自然之美。 说起高老庄，有人就会想起猪八戒要做人家上门女婿的那个高老庄，其中猪八戒心心念念的高翠兰，更是让人看一眼就会神魂颠倒，简直美得不可方物。 这里的高老庄里没有高姓，人们都一准儿姓许。不知可是它的地理位置，相较于周围的村庄，总显得高出一大截的缘故，才由此得了这么个名号。 高老庄属丹霞地貌，这里的民房基本都建在石头山洼间，看上去虽没有平原上的民宅规整有序，但那白墙黛瓦的三开间，座落在高高低低的石头地基上，看上去虽然错落，但也有属于它的韵致。 特别背靠山头的最里一户人家，景观尤其迷人。门前塘水清澈，鹅鸭三五成群的漂浮水面，不时引颈高歌。塘埂后面栽有古老的香樟，因年久没人修剪，樟树早已长成苍天大树，亭亭华盖下，将三间房屋罩在其中，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户人家就是许晓灵的父母家，也是她的家。许晓灵自产生记忆以来，围绕她的就是这锦秀山水，最爱自己的父母，还有一个比她大十岁的懂事的哥哥。 许晓灵的童年无疑是幸福快乐的。 许是受天地山水之灵气的浸润，出生在这里的女孩子个个都好看，虽比不得《西游记》里高老庄高翠兰的娇美，却也有着山花一般的俏丽。 尤其许晓灵，那可是村庄里最美的一朵花。她说起话来，像百灵鸟在歌唱，她微微一笑，连经过的风儿都要停留片刻。她的美，不是那山谷百合的淡雅，美得野性而泼辣，像夏天里的太阳花。 待到许晓灵长到十七八岁了，方圆几里有许多小伙垂涎她的美貌，找上门来说亲的媒人，都要踩塌了她家的门槛。 也不知怎么回事，许晓灵父母愣是一个没瞧上，都将人一一打发走了。许晓灵自小没念多少书，小学毕业后父母便没让她继续上学了，生怕这么俊俏的姑娘一不留神就会被人拐跑了似的，非常的宝贝她。 歇书在家的许晓灵，重活也干不了，妈妈便带着她给自己打杂，学着操持家务。 那个比她大十岁的哥哥，一直在村办毛笔厂上班，尽管年纪老大不小了，也迟迟没有结婚。 许晓灵越长大越觉得父母和哥哥有点奇怪，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很小的时候，她有听人说自己是从外地抱养的，她的亲生妈妈跟人到了城里，那户人家不要孩子，她才被抱到高老庄，成了许家的小女儿。 那会儿，许晓灵还太小，为这闲言碎语还流了泪，哭着问妈妈自己到底是不是别人传言中的野孩子。妈妈抱着哭成泪人的许晓灵，问是哪个缺德鬼说出这样的话，她要上人家里打碎他的牙，撕烂他的嘴。 经许晓灵妈妈这一闹腾，自此关于许晓灵的身世传言，就像乡间火粪堆燃尽的最后一丝草木灰，彻底熄灭到无声无息。 许晓灵十九岁那年，父亲得了重病，眼看医治无望，但父亲清醒，不愿再去大医院花那冤枉钱了。只是病重的父亲看上去早已视死如归，却时常透出比自己得了绝症还重的心事。 有一天，父亲把许晓灵叫到床边，妈妈和哥哥也分别坐在房间的椅子上，空气有点凝滞，谁也没有最先开口。 最终还是父亲打开了话匣子，说自己眼看着就快不行了，无奈一对儿女都没成家，自己的任务尚未完成，自己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将会死不瞑目啊！ 许晓灵听到父亲生啊死的这番话，早已在床边哭成泪人。想起一生不苟言笑的父亲，每每见到自己，两眼都笑成了一条缝。那种宠爱不需要任何语言，她都能感受得出来。 在许晓灵很小的时候，父亲在田畈劳作，无论多么辛苦，回家时都会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各种野果，春天有小麦泡（覆盆子）羊奶果，五六月份有桑椹和桃子，秋天时还有金樱子果。父亲总是宠溺的看着许晓灵从他手上接过野果，然后欢笑着跑开。 父亲给予的温暖，许晓灵一辈子都忘不了。如今眼看着父亲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她却无能为力，这会儿还在连累父亲操心自己的婚姻大事。 坐在一旁的母亲，几次嚅嗫着嘴唇，遂又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换来她的一声长叹。在一片静默声里，大家好像都各怀心事，没人再想把这沉重的话题继续下去。 炸雷是在母亲清了清嗓子之后响开的。母亲小声问许晓灵可还记得小时候别人喊她野丫头，她闹到人家的事。许晓灵抬起哭红的眼晴，点点头，表示记得。 母亲说：那会别人说的可都是真话，只是我怕你太小，受到伤害，当时才做出那样的老虎架子吓唬别人，让庄子里人从此都闭上了嘴。 听完母亲的话，许晓灵惊呆了。张着嘴，杏眼圆睁，不知所措。病床上的父亲看不下去了，吼老太婆道：“你现在跟孩子说这些干什么，等我死了再说不行啊！” 许晓灵听见父亲这一声吼，“哇”得一声大哭起来，她刚刚才接受父亲将要离开的噩耗，又猛然听到自己的身世，双重打击，让许晓灵快崩溃了。 过完年的第二个月，久躺病榻的父亲还是驾鹤西去了。丢下年迈的母亲，和一对未成家的儿女，咽气那一刻，真是连眼睛都没闭上。 在农村，老一辈人表示死不瞑目的亡人，一定是有没达成的心愿未了。许晓灵母亲在老头子棺木旁边哭边说：“文来啊！我知道你是放不下老儿子和小闺女，你的意思我都明白，后面的事，我会安排好的，你放心上路吧！ 之后听帮忙上材钉棺材板的李木匠说，许晓灵的父亲听完她母亲的这一番话，眼睛很快便死死闭上了。李木匠在盖棺那一刻，看见许老汉面容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 在皖南农村，有个不成文的风俗，也不知是从哪朝哪代传下来的。那就是家里有老人去世，子孙要么在七里（七七丧俗）结婚，所谓充喜，要么等三年后才能办婚事。 许晓灵父亲走后，母亲的心事更重了，因家里清贫，儿子的婚事一直没有着落，都三十岁老光棍了，在哪儿讨媳妇去。 母亲最终还是将心一横，和许晓灵说起父亲的遗愿，那就是将她嫁给哥哥。许晓灵做梦都没想到，哥哥一直是自己敬重的人，他俩本就是一对兄妹，怎么能成爱人呢？她对哥哥的感情从来都是纯洁而不能亵渎的啊！ 听完母亲语重心长又无可奈何的一番话，许晓灵是流着泪回到自己房间的。她清楚婚姻大事，岂非儿戏，如若不是和一个情投意合的男人白头偕老，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许晓灵经过一段时间的心理斗争，最终还是理性战胜了感性。毕竟养父母待她恩重如山，像当年，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婴儿，若不是养父母用米汤一口一口的喂养，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哪有自己现在的生命。做人要知恩图报，这个道理许晓灵还是懂得。 许晓灵和哥哥的婚事是在父亲过了“五七”后办的。简简单单地办了几桌伙食，算是让人见证她结婚的事实吧！哥哥家本就几代单传，没什么亲戚，她这头娘家也没人，婚宴上几桌基本也就是庄子里的左邻右舍，看着她自幼长大的乡里乡亲。 婚礼那天，许晓灵的失落还是能被人一眼察觉的。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笑过，在外人看来，这哪是办婚事，倒像丧事少了哭声而已。 许晓灵在婚后第二年有了儿子，随着儿子的到来，她的心思差不多全转到了儿子身上。看着粉嫩的孩子，她仿佛再次看到了希望。她从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儿子过上他满意的人生，不能像自己，来人间好像白白活了一场。 自古红颜多薄命，这句老话好像再次被许晓灵验证了。在她三十岁那年，四十岁的哥哥却不幸死于肺癌。自此，人们关于许晓灵的风言风语，简直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她长得俏，俏得像电视剧中的苏妲己，妖精身边哪留得住凡人呢；也有人说她是一副孤苦相，一生六亲无靠；更有见识的人则认为她男人长期和化学产品打交道伤了肺，也有基因突变的原因，与许晓灵剋夫无关。 丈夫离开后，老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哭瞎了一双眼睛，只剩一点微光摸索着还能做点家务。外面的事，家庭的担子从此全部落到了许晓灵一个人身上。 生母与她相认，那已是丈夫去世一年后的事了。许晓灵本不想再认这个当年抛弃自己的生母了，可是看着老人家哭红的双眼，她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终究于心不忍。当时没有当面甩脸子给她看，亦没有打发她走人，已算是她对生母最后的慈悲了。 听生母说，她当年也是有苦衷。文革期间，生父被打成反革命后，不忍其辱，投水自杀了。当时生母已身怀六甲，她恨男人不该这么懦弱，他死了，留下她娘儿俩怎么办？这不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该干的事。 带着这份怨恨，也怪自己当年年轻草率，生母生出许晓灵不久，刚做完月子就把她送给了许家。因为她听人说许家只有一个儿子，男人开山炸石头时伤了身体，失去了生育能力。 生母左思右想，权衡再三，觉得孩子若是去了这样的人家，一定不会被亏待。孩子跟着自己，顶着汉奸特务父亲的标签，再说一个柔弱的女子，又哪里能给孩子什么好的生活。 许晓灵最终选择原谅了生母。不是她完全听进去了生母的解释，而是看到了生母背后的能量。 生母进城后遇见了一个好男人，工作也很体面。可男人也是个苦命人，妻子在生孩子时候难产了，留下了唯一一个儿子，期间有四五年时间，都是父子两个相依为命。他既当爹又当妈，其中艰辛，自是一言难尽。 许晓灵生母和继父再婚后又陆续生了三个儿女。孩子小时，靠着继父一份工资收入，日子并不好过。只是后来，随着儿女相继出来上班工作，家里的窘迫才算得以改变。 那些年，她忙于自己的小家，无暇过问其她。也是近年闲下来了，才又想起丢在乡下的小女儿，感觉亏欠这个孩子太多。经过多方打听，得知了许晓灵的近况，生母决定要帮助她。 尽管许晓灵对生母当年抛弃自己的事，一直还耿耿于怀，再说她也是个有自尊的人。可一想到瞎了眼的养母，年幼的儿子，许晓灵觉得自己的那点自尊，显得特么有点讽刺。 那几年，还是得益于生母的帮衬。隔三差五，继哥哥就会开车来高老庄，为她送衣送物，改善伙食。 由于继哥哥是某个厂的领导驾驶员，出行比那几个弟妹方便。那年月，毕竟到高老庄的路很不好走，汽车要翻一座大别山主峰不说，到了镇上就全靠脚量了，交通非常不方便。刚好继哥哥有公车，偷偷干点照顾妹妹的私活，如若没人举报，也就天下无事了。 这边公家没事，但在乡间关于哥哥妹妹的绯闻可不少。因为有人发现许晓灵的哥哥常常傍晚来她家，一早就开车走了。大家都知道，这对兄妹可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假兄妹啊！ 这样的发现于当时相对封闭落后的农村，无疑是向平静的水面投下一块大石头。当时许晓灵的养母尚在，大家也只是背后议论，还没人敢明目张胆的对她指手画脚。自从养母去世后，哥哥再来帮助她，村里人对她的脸色就愈发不好看了，特别是那些少妇，一个个看她的眼神都带火，常常指桑骂槐的数落自家男人被狐狸精迷了魂魄。 许晓灵知道妇女们嫉妒她，一是她有娘家哥罩着，即使失去了老公，日子也比当时的贫困农家过得好。她们再就是嫉妒自己的美貌。只要许晓灵挑着担子出门，总有男人上前问要不要帮忙，妇女们以为这是男人垂涎她的容貌，她是一个非常容易令男人动心思的祸水。 至于别人看她的眼光和诽谤，许晓灵心里明镜似的清楚，她知道这些风言风语跟艰难的生活比起来，她完全可以做到无视。寡妇门前是非多，历朝历代都是如此，谁叫自己是个苦命的女人。 许晓灵真正陷入更加艰辛的生活之中，是在生母突发脑溢血撒手人寰，继哥哥苦于妻子要死要活的和他闹，再也不敢上许晓灵家的门之后。 少了生母和哥哥的贴补，儿子当时还在上初中，正是需要花钱的时候。为了给儿子挣学费，改善自家的生活条件，许晓灵曾去别人工厂的食堂烧过饭，也在当地塑料厂做过计件工，可任凭自己累死累活，一年到头也余不下什么钱。 日子捉襟见肘，生活一点看不到希望，可孩子却在一天天长大，将来还要上高中，上大学，还要结婚成家…… 许晓灵不敢想，想多了会整夜整夜的失眠。彼时，当地的餐饮业在城里异常的火起来，许多人家都有一个餐饮店，生意好的靠自家人经营，人手根本不够用，特别需要帮工。 他们在城里挣得多，给帮工的工钱也就相对高一些，就是普通的洗碗洗菜工，一年到头，吃喝除外，老板会给四五万的纯工钱。 许晓灵再三考虑，觉得自己还是要走出去搏一搏，为了儿子将来生活得更好一点，哪怕背井离乡，哪怕再苦再累，她都能忍受。 餐饮业来钱快是真的，但熬夜的辛苦，永远的睡眠不足也是真的。许晓灵知道，挣钱哪有不辛苦的，一年能给那么高工钱，事情怎么会轻松？ 那年腊月她经人介绍，邻村王武家需要一个女工，像她这样会做饭，又能吃苦的妇女，是最合适的人选。 过完了年，许晓灵便把儿子托给了他学校的老师，自己便跟着王武一家来到了江苏盐城。说是王武一家，其实也就是王武两口子，他家的两个孩子也都在老家上学。 王武的餐饮店当时正对着盐城师范学院，每当节假日或者放学时间，生意那个火爆，简直让人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 不知是生意太忙人太累的原因，王武两口子总是争吵不断。两人都是急性子，搞得不好，就会上升为肢体格斗。 许晓灵在这里打工辛苦不说，还要时常扮演两口子的情感顾问，这边劝劝，那边摁摁，也是累得焦头烂额。 都是成年人了，三天两头干架要人劝和哪是个事情。最后许晓灵总算看出来了，这两口子不仅感情基础不牢，更是性格上的差距太大，也就是电视剧里说的'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许晓灵在心里打算，干完这一年的活，结了这年工资，她就不跟着王武两口子出来了。毕竟自己的日子不好过，心里也苦得跟黄莲浇了似的，还要天天赔着笑脸，哄人两口子开心，她觉得实在心累。 不知是许晓灵的演技太好，还是她的劝解入了王武的心。这个比她小五岁的男人，慢慢的硬是把她视为了知心人。什么苦的乐的，烦恼的都愿意向许晓灵一吐为快。 许晓灵可是明白人，日久天长，谁知道接下来王武会不会把对婚姻的失望而转移到她身上。都是乡里乡亲的，到时候传开了也不好听。 她觉得自己应该离王武远一点了，既为他好同时也为自己好，因为她不想让王武变成不负责任的父亲，也不愿将自己变成人人喊打的小三。 在王武餐饮店干满一年活后，许晓灵就没再去外地了。家里的孩子尚未成年，一年到头见不到妈妈，对孩子的成长也不好。还有就是王武对许晓灵的态度和那份无形的依赖，都让许晓灵心如小鹿撞，时常感到不安。 从前，别人议论她和继哥哥的事，她从来都不辩解，因为她始终相信，身正不怕影子歪。那时，她继哥哥为她送点东西，偶尔来到高老庄，都夕阳西沉了。她害怕他晚上赶夜路危险，就留他和儿子住一晚，第二天一早上路，起码天亮路况也会好一些。 只是生母托继哥哥的这份照顾，随着她老人家远去，一切也都跟着她烟消云散了。许晓灵不怪哥哥，他有自己的家庭，也有自己的苦衷。孤儿寡母，总是容易叫人多想，给人带来麻烦。 走在人生这条路上，其实没有特别容易的人。只是有人苦在了明处，有人却苦在了暗处，也就是所谓说出来显得矫情，不说出来又挺委屈的那种。她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苦在明处的人，而继哥哥则是在暗处。 王武再次找到她的时候，已经是两年以后的事了。那天，他拉着许晓灵的手，激动地说：晓灵，我知道你至今没找人，而我刚好也离婚了。只要你不嫌弃我净身出户，成了名副其实的穷光蛋，我们就一起生活吧！ 王武再三和她承诺，他不是因为她而离婚，而是和前妻实在过不到一起，他做过很多补救，最后还是觉得分了比在一起强。 许晓灵不知道这算怎么回事，毕竟她曾在王武家打工，然后王武离婚了，又再次找到了她，这事怎么看，都有点像第三者插足。拋开王武如今身无分文不说，只要人勤不懒，日子都会有得过，可破坏人家婚姻的罪名，许晓灵可承担不起。 架不住王武半年时间的纠缠和真情表白，许晓灵死寂的心还是有点动摇了。王武对她承诺，只要许晓灵答应和他过日子，接下来他就带她出去找摊位，他有很好的手艺，不信赚不到钱。 此刻，许晓灵的儿子快高考了，家里没钱，儿子若考上大学，学费从何而来。想来想去，眼下除了王武，还有更合适的人愿意帮她渡过生活的难吗？都说中年人的感情，更多的是权衡利弊，许晓灵觉得此话一点不假。 许晓灵和王武扯证真正在一起了，他俩这一举动，一时间成了当地最大的桃色新闻。人们纷纷传说打工妹勾走了别人当家老板，害人妻离子散，这若搁在古代，可是要把两人抓起来浸猪笼的。 许晓灵关于别人对自己的误会，她是百口莫辩。当然她也知道，这种事，就是她浑身长嘴也解释不清，人们相信的永远是自己认为的。 王武可不管这些，每每看许晓灵为那些风言风语而愁眉不展，他就呵呵笑。其实最被人诟病责骂的是王武，什么当代陈世美，什么不负责任的男人，迟早会遭报应。听到这些难听的话，王武好像耳聋了，从不跟人解释自己。他只要许晓灵和他一起过日子，每天都是春暖花开。 那年儿子高考，王武独自在外支起一个大排档，给工地民工送盒饭，一年挣了十多万。 没想到，别人不理解他俩也就算了，儿子好像对这个继父也是充满了敌意。他在上大学前一个晚上和妈妈提起学费的事，说第一个学期还劳烦她缴一下，接下来就不用了，他会靠勤工俭学养活自己，并且挣上学费的。他觉得妈妈破坏别人家庭，实在不应该，他在高老庄待不下去了，望她以后多保重自己。 听完儿子一番话，许晓灵早已老泪纵横，想自己这么多年，无时不刻的心里都装着儿子，为了他，她什么苦什么委屈都能忍受。万万没想到，事到如今，她才发现自己养了一条白眼狼。 许晓灵哭过骂过恨过一阵子后，有一天看到一部《万箭穿心》的电影，瞬间豁然开朗起来。想那剧中李宝莉，自丈夫去世后，含辛茹苦的用一根扁担挑起一家子的生活费和儿子的学费。最后怎么样，儿子怨她逼死了他爸爸，嫌她的钱来得不干净。 李宝莉经过一番痛苦挣扎，终究还是活明白了。孩子要他爸爸的房子，要和她划清界限，那就成全他就是了。这么多年以来，她可不就是希望儿子好，儿子快乐，儿子有出息吗？如今儿子不愿意看到她，她走就是了。 许晓灵拿李宝莉来比照自己，想那电影里的李宝莉可不就是现实中的自己嘛！李宝莉的通透，也正是自己当下要学习的方向。 孩子误解自己，不理解妈妈的苦衷，这一切，都是缘于他还未尝到生活的苦。总有一天，他会觉得自己的妈妈，是天下最好最伟大的妈妈。 许晓灵偶尔也会想起长舌妇们背后曾嚼过她舌根的那些话，说她一副孤苦相，一生六亲无靠。可这些年过来，王武在自己身前身后喊着“老婆老婆”的亲热劲，她就觉得自己哪里六亲无靠了，王武不就是自己最亲的人嘛！ 别人都说他俩是奸情，她就认为是奸情了，在许晓灵看来，他俩特么是爱情的样子。 婚姻如穿鞋，至于合不合适，大概只有脚知道。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