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姨奶
文/马运成
五年前，92岁的姨奶在上海家中病故，走完了她平凡而又富有传奇的一生。
姨奶是我岳父的小姨，妻子的姨奶。姨奶的娘家在安徽阜阳乡下，大概在今天的颍东区冉庙乡张营村。姨奶本姓于，现名李秀英，至于她的原名，我问遍现有的亲戚，没有一个人能说上来。姨奶娘家没有兄弟，就一个姐姐——岳父的母亲。。姨奶的爹娘去世得早，姐姐出嫁后，自己孤苦伶仃地艰难度日。大概十六七岁时，当地的一户颇有势力的冉姓人家看中了她，娶她做了儿媳妇。姨奶进门后相不中那男人，婆家人还“拿捏”她，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逃婚跑到了阜阳城里。
阜阳北关有个基督教堂，无处安身的姨奶以信教的名义暂寄在那里。后来，驻扎在阜城的国民党部队里，有一个李姓军官，他的姨太太是个基督教徒，常去教堂里做礼拜，了解到姨奶的遭遇后，便收留她到家里当女佣，并改名李秀英。解放前夕，国民党节节败退，姨奶和她的主人一家仓皇逃跑到上海。不久，那个国民党军官全家到台湾去了，抛下姨奶孤身一人留在了上海。
后来，举目无亲的姨奶，在街头遇到了一个从苏北淮安逃荒要饭漂泊到上海的张姓男子，可能是同病相怜的缘故吧，二人然后就走到了一起，这个张姓男子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岳父的姨夫，也是我和妻子的姨爷。他们不但在大上海安家落户，政府也给二人安排了一份自食其力的工作……
上个世纪60年代初，我岳父蓝永涛在浙江当兵，曾利用假期到上海他小姨家玩。他姨夫有个姓刘的苏北老乡，平时两家走得比较近。这个老乡有个侄女叫刘玉霞，初中毕业了没事做，就从苏北来上海大伯家玩。后来，经两个苏北老乡撮合，我岳父就和刘玉霞就成了夫妻……如今，岳父已去世二十多年了，岳母和子女生活在阜阳，安度晚年。
第一次见到姨奶，是在1988年的秋季。那年的十月份，我和妻子蓝雯旅游结婚，思来想去，上海就自然的成为了首选地。那时，姨奶家的条件虽说不是多好，但见到我们两个娘家人还是很亲切的。那段时间，，白天我们两个出去玩，晚上就住在姨奶家。印象中，那时的姨奶家离南京路和重庆北路不远，是一处两层的老式楼房，面积不太大，楼梯是木头的。姨奶就把上面的阁楼简单收拾一下，铺上竹席被子之类，成了我们临时安睡的地方。每天早上，正当我们睡意朦胧时，便听见从楼下传来姨奶的喊声:“蓝萍（妻子的乳名），小马，下来吃饭了”。我们慌忙起床，洗漱完毕，便“咚”“咚”“咚”从楼上跑下来。那时姨奶已经是60多岁的老人了，但看上去精神头特好，干活、走路、说话风风火火，陪我们上街时走路很快，让天生扁平足的蓝雯往往赶不上。在上海期间，姨奶白天要到附近的餐馆上班，早上还起早为一家人做早饭。让一个年逾古稀辈的老人给我们准备早餐，现在想起来还真有点感动和惭愧。姨奶的两个儿子——我和蓝雯喊大叔、小叔，好像天天很忙，他们总是早出晚归，我们只在一起吃了几顿饭。姨奶和她的两个女儿——我和蓝雯喊大姑、小姑，休息时除了陪我们上街外，还特地带我们到一家“上海照相馆”补办了一套结婚照。或许是小时候营养不良的缘故吧，我青少年时期头发就稀疏，风一吹乱蓬蓬的。结婚时虽不至于“我头发尽落”，但还是“发少不胜梳”的。在上海时，姨奶她们曾带我到美发店把我头发收拾了一番，通过理发师的一阵倒腾，喷上发胶和定型水，我的模样也“焕然一新”了。
印象中上个世纪90年代末，，姨奶曾回过老家一趟。那时奶奶和岳父都去世了，姨奶见到了另外几个多年不曾谋面的外甥，还到乡下住了一段时间。最后几天，姨奶一直吃住在城里岳母家，我和蓝雯下了班常过去陪她吃饭，闲时陪她逛逛街，让她寻找她旧时的记忆。记得带她去北关的福音堂时，看到修葺一新的当年寄身之地，姨奶瞩目不言、沉思良久。
我最后一次见到姨奶已是10多年前了。2006年初，舍弟运宽在上海嘉定出车祸身亡，我在沪处理丧事期间曾登门看望过姨奶。那时她的老房子已拆迁，搬到长宁区一个新开发的小区里，房子的面积也大了许多。我见到她时，她正躺在床上，看上去神情不太好——已有轻微的老年脑痴呆症状了。乍一见到我，表情漠然，猜想她“相见不相识，问我来何方”？凝视片刻，她似乎想了起来，一边用她那干枯的手抓住我，一边欣喜地“小马”“小马”的招呼着。
随着年龄增长，姨奶的身体每况愈下。因为有了微信这种新型的通讯工具，岳母和蓝雯，与姨奶的子女联系也相应多了起来。去世前，老人可能预感到将不久于人世了，有时闹着要回安徽老家，说想娘家人了。前一阵子，在姨奶弥留之际，蓝雯和岳母专程赶赴上海，前后呆了好多天，一直把老人后事办完才回来。
“花落辞故枝，风回返无处”。姨奶驾鹤西去，与姨爷一起安葬在上海的一块陵园里。天堂有路，愿姨奶地下显灵，在另一个世界里常与逝去的亲人相聚。
永远的姨奶，我们想念您！
作者简介：马运成，六零后人，卫生健康执法工作者，中国民盟盟员，文学爱好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