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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诗》头条诗人 | 紫藤晴儿:用一张稿纸等待另一个黎明

 一叶知秋9818 2023-02-21 发布于广西

紫藤晴儿

本名张楠。在《诗刊》《星星》《诗选刊》《诗歌月刊》《绿风》《扬子江诗刊》《草堂》《山东文学》《百家评论》《延河》等多种刊物发表作品。著有诗集《返回镜中》。参加首届齐鲁诗会,参加第2届中国网络诗人高研班、山东省第17届(诗人)青年作家高研班学习。山东省作家协会第6届签约作家。鲁迅文学院第40届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用一张稿纸等待另一个黎明    

明城墙上的风吹

历史完整于大风的吹袭,又残缺于大风之吹。

城墙埋伏着千年的语境,在睡去,也在醒来。

时间,对弈了一面墙和另一个尘世。当你踏上城墙,风吹走了一个过去的你,又送来了一个现在的你。

或者,你在你之中转换着时空,去把那隐身的事物再次召唤。浩荡的战马在近处嘶鸣,光阴吞咽的声息都在还原它的真相,古老的叙事,从一块青砖到另一块青砖,历史的体温与大地相通。

时间的棱角中,有一个立体的古国,沧桑中的完整,在史诗中燃烧。

城楼高过了时间,时间虚无于它的坚固。铁器生锈的炮筒,仿佛炮火还在若隐若现。

恍惚之间,它推开了我们,又在收留我们。

风在高处吹。

明城墙残存着时间,又在叙旧着新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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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像

铜筑的身体有了体温,他们一直都活着。
时间转过的昼夜,他们也在注视着人间。
草木深处有他们的身影,钟声布道着光,他们在时间中低语。
我想抓住他们的每一个侧身,站在他们的左右。
灵魂送出的时空,我愿意相信那是在民国。
他们也可以对我视而不见。只是,我一定要倾听他们之间机锋百出的交谈,塌陷的光阴一定因为某种胜利而完整。思想的火种埋伏着向上的道路,真理,永远如此。
秋天摇晃着所有的果实,我相信他们站在那里,存在着对事物所有的知觉,只是转过冬天时间的冷,也会让我为他们的骨肉疼痛。
雪,落在他们铜筑的肩膀上。
我该如何为他们驱逐一场冬天的寒凉呢?
拉着他们的手,我想捂热他们的身体。
主观的意志,可不可以成为一个爱的意图?我爱他们每一个人。像他们分割了我所有的狂热。在这个富庶的年代,我想退回于他们的清贫,只为一些热爱而深爱。
只为一张稿纸而立下命运的契约。
冬天的冷,我只能和他们一起用更多的文字取暖。
——史诗般,点燃着过去和未来。


雪的献词

轻过羽毛的力量,也会使人间失重。秋天和冬天,仿佛只是一场雪的界定。
重新回到身体的血,有了冬天的寒凉,雪的尺度,让人间需要抱紧一些暖,也抱紧一些爱。
寒光之中,秋天遥远,冬天又近了。
如果一场雪救赎了万物万事,暗处的事物也可以发着暗光。雪洗亮的时辰,大地正衔接着月亮般的胴体。
我在大雪中行走,对立于自己的,还会有一个雪人,为她命名,也为自己安身立命,好像一场雪重塑了自己,有了心无旁骛。
雪在冬至这一天到来,也为我重新铺开了新的稿纸,去迎接新的物象。
大地之上,都是诗的存在。
雪落在雪上,白色的圣词,无限在思想之外。
一场雪将世界捕获,而我们似乎也是雪的本身——回到了人之初。


大雪

白到了无可挑剔,只有黑暗的退却。
一场大雪无声地浮动,时间默察着光,我在那些白色中,找到的安宁与爱一样多。
沿着大雪行走,我把自己遗忘,又找回。
好像站在另一个时空,慢慢复原旧时的感官,身体内,也慢慢长出叶子和花。
孤立的灵魂又可以与未知抗争,海水的漩涡,我喜欢逆反于它的声响,用一张纸平衡于现实。
雪下了多深,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雪的仪式,我只爱那些轻慢;哲学的光芒,我惧怕它的刺目。
我避开那些寒光,不去对视,也不用那些白划过暗伤,暴露出一些什么。
扫过雪的父亲,早已在大雪中无影无踪。
只是一场大风,像他的侧身,我,又会在无意识间等另一场大风。
雪还没有停。
时间,一直白到了剔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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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的叫喊

它们先用声音泛起波浪。
时间,被推向虚无。
神秘如火的声音在燃烧。
大地,好像在那些声音中暴露出某种隐秘。古老的体温连着旧址,时间催促的光,也像乌鸦的叫喊。
翻转着巨大的声响,从一个方位到另一个方位,时间正辽阔,它们在引领,也在推翻。
乌鸦的羽毛带着寒光,在天空的高处,好像与星辰同时升起。
我也在纸上构建着它们的天空。
巨大的震撼,是它们带给我感官中的一支火炬,不是用来燃烧,而是照亮了一切的空洞。颠簸在时间的深渊,我能抓住的,都像一些明亮的词。
反复被那些声音切割,爱滋生了更多的爱,它所隐喻的,它所象征的熟悉和陌生,我也会沿着万物,将它找回来。
而万物之中,它也形同于万物的发声。



沙土的站立,有了冷峻。
是时间,固定着它的框架,还是它固定了时间呢?
一面高墙,沉落着无数的黄昏和落日,仿佛时间只是它的一个瞬息。
用什么敲击一块砖,才可以让它和过往一同回响——是寂寞的锁环,还是被时间摒弃的旧农具,或一块生锈的铁?
它,仿佛只是迎着凛冽去锻造自己的历史,沧桑之中,也没有什么可以猜解它的高度,它围拢的,也像另一个时空。
走进去,再走出来,与一面墙隔着的世界,我们,可以暂且遗忘。
一面墙倾诉着大地之歌,它是大地的另一个高度。
一面墙哑然的世间万象,它是大地的另一种沉没。
我们,一定被它关照着,冷暖之间,它都在。
时间的古意,也在它的自身之中追赶。如果一定还要追加更多的轰动,那它一定也会迎着历史的风口,永不蜕变。


大风

风吹着过去,也吹着现在。
被大风洗礼,胸腔被浪声挟裹,一片海卷起的风浪,将时间破译为水的部分,海水推远的往事,又在爱中往返。
大风编译着历史的史诗,燃烧和诵读都将是一场盛世,赐予我们的,又像每一个寻常的日子。
紫罗兰的教堂,悲悯诞生着悲悯,爱重生着爱。
大风吹袭,古老的铜镜在暗处说话,走向镜子中的人将身世放低,光阴只记住了面孔,和他们的语言。
你翻动风中的册页,历史对证了所有的对错。
大风轻拂人间,只有爱让万物轻盈。
轨迹之中,大风也像上苍的抚慰,或更多的宽解。
我需要那些风吹来的未知,比如一首诗无限延伸的柔软,比如一只蝴蝶忽高忽低地飞,它正从庄子的梦中被风吹来——吹来了更多的此岸。
大风在吹,万物轮回。
过去也是现在。我用爱辨识时空,又以诗为歌。


走向原野

流放的灵魂也像它的一部分,被草木恩宠,被万物隐喻。
一个人走了多远,才算懂得了它们,并拥有了草木之心?
大自然的颂词也像风声,将孤独送近,又送远。
原野统一着自然的清音,立体了感官,身体也像放开的马匹,咀嚼着草叶和热浪,在那些细微间,将自我隐藏。占据着一些光,用灵魂匍匐,徒劳于现实的遥远,都可以从这里再找回来,有了新的篇章。
太阳刺疼着记忆,父亲也还活着。
原野的圣餐,血管吸附着花粉和潮湿的水汽,时间的苔藓贴紧大地的骨骼,万物的源头,都像爱的皈依。
站在那里,好像是向着不同的接点去相识那些寂静如谜。
鸟兽嘶鸣的声腔,像绿阴笼罩;落下的阴影,也像往事在重叠。
但一切又清奇如新。你无法为过去或现在,加上一点尘埃。
一切都圣洁如光。灵魂,割据着不同的形式。
当赞歌被夜晚收拢,可以不止于那些歌唱,用一张稿纸等待另一个黎明。


溪水

流经更远的未知,它途经了什么,什么就取舍了光阴。
一段溪水有了新的命名。
引向菜畦的清澈,它也是天空的一部分,贯通着大地。
它不会有更多的跌宕,只是蜿蜒了一些时间,有了另一些时间,也像大地的依托,在缓慢中抒情。
人间的欢愉,可以合拍着它的喉咙歌唱。只是不需要用它粗劣的河床去验证事物的棱角,疼,在隐忍中长出韧性。
也像流水的柔和,在泥沙俱下中过滤。
一定还要想到雨水和闪电,从它体内划过的光,引擎着一个虚无的寰宇。
只是一切的声响又在与现实对碰,水的归宿还是水。
你无法去混同它和尘埃的形式。或者抵抗一块铁的锈迹斑斑。它只等同于一面镜子的思绪。
更多的去向,它走向了它自己。每一部分都统一于一个自我,每一部分又在延伸另一个自我。
诞生的,只有不同的岁月。
你一定会去追溯它所有的清澈,像大地的史诗被天空解读。
溪水摘下万物的面具,还原了生活的真相和爱的源头。


桃花

集结的修辞,流水的铜镜有了粉色的对白,岩石的裂缝迎着马蹄的嘶鸣,桃花启示了什么——
骨血中的落日,还是黎明中的春光?
无限的粉饰,剥离了世事的凌乱,谁用一枚桃花的天空,去翱翔一对矫健的翅翼?轻过更轻的纸页,对弈着大地的柔性。
灵魂抽离了现实的硬伤,桃花,也像身体之内的密集,有了藏身之地。
你不会逃逸一个春天的捕获,也不会去对抗一首诗的空间。
风暴卷起的花瓣,它有了新的篇章,不会被历史揣摩的形状,它统一的色彩大过虚无,但又无法衡量虚无。
我爱一切的到来。
一枚桃花也是一枚桃子。
桃花淹没了天象,大海淹没了黄昏。
夜色之中,桃花被爱象征。
只是,如果还要回到古老的桃林,历史的风吹来,好像熄灭了许多春天,又带来了许多春天。
流水的往昔——我们正站在哪里,被花朵遮掩,或造化。


岩石

它的纹理,似乎深埋着万物的嗓音,永不会消失。
声音藏入寂静,它固化了古老的时空。
一块岩石,似乎也大于头顶的天空,立体的空间,它的内部也在开花。经文也像它细微的光点,被日月诵读。
它默认所有的精神,用一些声响击打生活,万物不会退化,大的或小的岩石,都将击溃事物的硬伤。
归位着理性的思想。
语言穿过风声,岩石焚烧着时间的火种,一块岩石,用它沉默的纬度刻写着万物的静止,或变幻。你凭借着感官,去通晓它的每一个棱角、斜面下的暗影,也像一只蝴蝶打通了命运。
世间没有低谷。
意义之中的站立,它也像一块星宿。
在苍茫中发光,向上的指引,征服着万物的低迷。
如果一定要用一首诗去浮起它的一些什么,就会让时间有了漏洞。一块岩石又折射着时间之光,剖析着现实的每一个视角。
恩典苍生。


土地

暗处的光,复述或陈述着大地的族谱。
迷失的黄昏和日落,都从它的血脉中找到消失的痕迹。土地沉浮着光阴碎片,其实,从没有消失过。
果实和花朵,都回归于沧海桑田。历史,从海水中退去。
土地,也在深究历史的脐带,热血窖藏着时间的猎物,沉默的事物都有了泥土的朴素。
历史的瓦片探究着大地的深处,割裂的岩石低于大地,流水下的旧影里,海水也是岛屿。雪崩滚向大地,雪,成为了泥土。
土地毗连着土地,大地沉没着,而它完整。种子,重生了它的另一个轮回,泥土的生息,滋养了芸芸众生。
怀揣慈悲,也像万物被它送至无尽的苍茫间,有了各自的天空。
翅膀,贴着土地升高。
大地的密语,用万物发言,或沉寂为更多的欢歌,遁形它的原委。
流水的远处,泥土也是沙粒,火焰也是水,鸟鸣也是时间。
而土地,托起了所有存在。


远山

和时间融为一体,历史无法数清的钟声,都在一座山的朦胧之中。
一座山通向另一座山,山水间的草木,宛若光的部分,沙土也像大山的骨骼,放大,或缩小的力量,都在聚合山水的意义。
山中匿藏的事物,可以只是同一座山的永久沉默,也可以嘶吼到远山之外,打通外界。无法细数的存在,也像一块块石头,无可计量。
可以只把它当成一个坐标——天空的低处,河流的高处。
你经过它们,它们也同样经过你。
行吟中的歌唱,思想透视着思想,哲学的纹理,它又会通向内心。
探究着更多的风吹草动,一座山,一定挫败了万物。它,像一个永恒的底盘。
坚实到永恒。对世间碰着的任何一种软肋。
一座山的寰宇,迷失于其中的,也像重新获取的认知,诞生着一缕另外的光明。
没有腐朽的语言,混合着万物的发声。


万物之光(创作手记)

紫藤晴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肆意于游走,可以属于行走的形式去往大地的某一处,那里,所有的事物都在发着微光。通常,我都是独自去往一个地方,一个人独自承受万物的重量或万物之美,事物的线条清晰或模糊,都将给我以时间的撞击和现实的意义。顿悟在历史的沧桑和璀璨间,我唯一的表达就是以诗对答。历史具有时间的延展性和回溯性,它在深处发光,恻隐着痛点,打通着一个久远时空。感知古老的命运间,当我站在明城墙的风吹中,也像站立于过去。而风的吹袭也如时间之光再次凛冽。大地之上的丰饶是历史的一部分,也是现代的一部分。潜行于诗学的畅游,感官上的游离,我在自我的空间送远灵魂,收获着原野的盛宴;在臆想和冥想之间,去向大地的每一处。聆听着大地的风吹草动,溪水的哲学和大风的漩涡,无不与我的思想相拥,灵感的经验激荡于其中。遨游的我也是另一个自我。而万物都以光馈赠。无尽地抒写,也在无尽地循环——在昼夜之间,在季节之间,在年月之间,在历史之间。而更多的时候,我又在无我之中,被万物感念。诗学的介质一定属于情感和感官的灵验。孤独加深的远行,也像在黑夜中的探险,但世界一定是一个黎明衔接着另一个黎明,光和光的照彻,事物和事物的罗列。为此,我有写不尽的诗,去迎接无瑕的爱。


名物之间的诗人
——读紫藤晴儿
林东林
十几年前,我曾经有过一次敦煌之行。从兰州到敦煌的夜行列车,窗外是茫茫戈壁,是绵延起伏的山脉,是一闪而过的灯火和星空,我对它们一无所知,也无从得知,我所拥有的,仅仅是一双眼睛和一种想象。望着窗外,窗外那些似乎逃离了时间和空间的像是永立着的事物,我想到了什么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种莫可名状的想象本身,它来于无处,也归于无处,来于瞬时,也归于瞬时。那趟夜行列车所载着的,犹如一个正随它穿行于广大天地间的光点。
许是因为当时还未专事写作,我很难将那种想象本身诉诸于文字。而现在,在紫藤晴儿的这些作品中,我读到并几乎完全对应上了当时当地的那种想象本身。换言之,她的这些作品也像一趟夜行列车,作为一个读者,我正随作品穿行于她所写到的那片广大天地,遍历那些广大天地间的事物——城墙、风、雕像、雪、乌鸦、原野、溪水、岩石、桃花、土地、远山。
这些广大天地间的事物,让你想到了什么?厚载的历史?绑缚的精神?深潜的意义?又或者是明丽的意象?古老的图腾?遥远的风物?不,不是这样,至少不全是这样。一种更大的可能性在于,紫藤晴儿写的不是形而下的,也不是形而上的,不是乡土的,也不是城市的,甚至也不是自然的,而是一种未加分类的视觉对象,她图存的是她看见的那些事物,是经由她主观标记之后的那些事物——“你在你之中转换着时空,去把那隐身的事物再次召唤。”
是的,简言之,她对那些事物的拣择和书写,并非是在美国诗人威廉·卡洛斯·威廉斯的“要事物不要概念”或者与之相反的“要概念不要事物”这种二分法中展开的,而是要“事物”也要“概念”,要“物”也要“名”,在两者之间寻找它们既隐然结合又无所偏倚的部分。
在我看来,她所寻找的这个部分也即是:在直面那些事物时,她致力于清扫它们外部的风烟和灰尘,打开它们内部的褶皱和肌理,还之以本来的素朴面目;在直面那些概念时,她致力于屏退集体经验和传统经验,建立起个体经验和即时感受,以一人之力抵挡万夫来袭;而在事物和它们对应的概念之间——也即物与名之间,她致力于书写出一种独特的时空,那是一种有弹性和张力的时空,一种暧昧和明暗交接的时空,一种可以自由呼吸和闪转腾挪的时空,在某种意义上,那也就是她——当然,也包含更广泛意义上的她——所能赋予的时空。
并不夸张地说,作为一个诗人,紫藤晴儿贡献出来的是一种认知方式,一种基于诗歌的语言意义上的认知方式。事物与概念,物与名,一种是物理的、客观的,一种是精神的、主观的,而生活在它们之间那个广阔地带的是人,是诗人,或者说是紫藤晴儿这样的诗人——她以自我作为中介去命名和及物,又把她的独特体验以诗歌的方式呈现出来,这是她的使命。
当然,更准确地说,这也是一种基于散文诗的语言意义上的认知方式。散文诗基于诗歌,又别于诗歌,这两种文体之间的异同之处暂且不论,但是,我们至少可以在紫藤晴儿的作品中得见她在面对和践行它们时的不同方式,得见她已经和正在做出的那些隐然而又确凿的努力,也即,何以为诗歌?何以为散文诗?我相信紫藤晴儿一定有她的经验和判断,以及与此严格对应的不同写作技艺——而这些,现在已然在她的这些散文诗作品中得到了部分呈现。
“沿着大雪行走,我把自己遗忘又找回”,“站在那里,好像是向着不同的接点去相识那些寂静如谜”,“只是一切的声响又在与现实对碰,水的归宿还是水”,“灵魂抽离了现实的硬伤,桃花,也像身体之内的密集,有了藏身之地”,“大地的密语用万物发言,或沉寂为更多的欢歌,遁形它的原委”,“一座山的寰宇,迷失于其中的,也像重新获取的认知,诞生着一缕另外的光明”……眼睛在这样的词句中穿行,一如十几年前的我在那趟夜行列车中的穿行。
我的意思是,这样的词句释放了我的想象,它让我不执念于那些具象的物,也让我不偏耽于那些抽象的名,而是准确地沿着两者之间的那条中线前行。在某种意义上,紫藤晴儿以她这种诗歌的——不,散文诗的——语言方式为我召唤回来的,正是我十几年前那种莫可名状的想象本身,它自由、松散、模糊、含混、迷离、暧昧、多义、闪回……而这些与我当时当地的那种想象无限接近的特质,或许也正是散文诗得以作为一种独立文体存世的依仗所在,也正是紫藤晴儿选择以散文诗——而并非诗歌——的方式来写作这些内容的凭借所在。
作为一个诗人,他想做的、能做的和做到的决定了他的诗学道路,如果说他想做的代表了野心,那么,他能做的就代表了水准,他做到的就代表了结果——而对应到紫藤晴儿,在我看来,目前,她已经在这三个层面上都完成了某种自我实现——至少是部分程度的自我实现。
但一个不得不直面的问题是,多少年后,当诗人回到人,当诗歌或散文诗回到语言,我们又该如何重新看待自己的写作和写过的那些内容——那些名与物?这或许是每个有追求的写作者都应考量的。事实上,一个写作者在最根本意义上的自洽仍然需要自己去完成——而并非借助于他人之手,需要写作者通过写作这种方式在漫长乃至于永远的岁月中去完成。
可以想见的是,阳光斜照,独坐窗前,一个叫紫藤晴儿的写作者在暮年望着她写的那些文字,想起那些文字所负载的物和名,那些城墙、风、雕像、雪、乌鸦、原野、溪水、岩石、桃花、土地、远山,以及那些不在此间却又在此中的物,它们崭新而又古老、明亮而又喑哑、逼近而又遥远,它们构成的是她在回望写下它们时的那个自己的支点;而写下它们的那个她,会满意么?会后悔么?会无动于衷么?无可得知——不过,无论是哪种心绪,她届时所要面对的也只能是“为一张稿纸而立下命运的契约”,也只能是“用一张稿纸等待另一个黎明”。


选自《散文诗》2023年第2期

编辑:王傲霏,二审:牛莉,终审:金石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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