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创首发 侵权必究
□郭才书/ 文 虽然已到了知天命之年，但是记性却是越来越好，即使四五十年前小学、初中时候的一些事情，我依然记得清清楚楚。偶尔和同学们海阔天空视频闲聊，谈起这些事儿时，都会忍不住放声大笑。有时候在项目部办公室，这些画面突然又划过脑际，我也会忍俊不禁，噗嗤一笑，引得同事们都眼睛盯着我，一脸疑惑。周是我从小学一直到高中的好同学，也是我家的房前邻居。周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衣着随便，不太讲究，是个能挥霍也会节俭的主。用初中班主任老师的话说就是“有纸的时候，从作业本上扯下一张就要擦鼻涕；没有纸的时候，从地上拣起一张废纸也能写作业。”记得是初中时候的某一天上午，第一节课的钟声快要敲响前，同学们都在做上课前的准备，有的在补写头一天未完成的作业，有的在低声朗读课文。“谁要喝了这瓶墨水，我给他一毛钱！”中间排最右边的同学林突然大声喊道。林是个调皮鬼、捣蛋鬼，村里墙上的电线瓷瓶，他用石头瞄准，砸坏了不少。“说话可算数？”最后面一排的周说话了，眼睛看着林。“此话当真？可不许耍赖啊。”几位男同学随声附和着，不嫌事大，就想看个热闹。“不相信我？那咱找个中间人，把钱交给他，这总行吧？”林说道。“好！”林把一毛钱给了班长。 周走到林的课桌前，二话不说，端起墨水瓶，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下去，完了哈哈大笑。张开的大嘴，是个黑蓝色的大窟窿。 同学们看着周墨水染了的嘴，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岔了气。周接过钱，一溜小跑，到学校门口的一户人家，舀了半瓢水，咕咚咕咚冲了下去，又顺手抹了一下嘴唇，在上课的钟声中，跑回了自己的座位。周肚子里有了“墨水”就是不一样，虽然后来没有考上大学，但在工地也是一名顶呱呱的技术员，二级建造师证有房建、市政、公路等好几个，并且屡败屡战、矢志不渝考一级建造师。程老师个子不高，一米六几的样子，圆脸，说话幽默，总是面带微笑。虽然是校长，但是没有架子，我们都愿意接近他。但是有一次上数学课时，却让我们第一次见识了程老师暴怒的样子。那天是上二次函数课,讲了十多二十分钟后，程老师开始提问。“二次函数y=ax2+bx+c，a≠0，a、b、c是常数，其中哪个是一次项系数，哪个是二次项系数，哪个是常数项？哪个是自变量，哪个是因变量？谁来回答？”程老师的目光开始在台下搜索，同学们低下头，不敢对视他的眼睛，生怕问到自己。周从座位上站起来，眼睛盯着黑板，思考了大概有一分钟：“x是一次——不是，是二次项系数，y是一次项系数，c是常数项。a是自变量,b是因变量。”声音不大，而且吞吞吐吐，明显底气不足。我是副班长，在班里学习还算可以。但是对于二次函数，很是蒙圈。尽管老师讲得十分卖力，我却是如入云里雾里。“x是二次项系数，y是一次项系数。a是常数项,b是自变量,c是因变量。”既然周说错了，我就颠倒一下abc的位置。我自作聪明。“你吃了钢筋了？”程老师有点生气地瞥了我一眼。随即又看向班长：“顺，你说！”班长各科成绩都好，所以成了班长。 “a是一次项系数，b是二次项系数。c是常数项，x是自变量，y是因变量。”“红你说！”程老师不置可否，继续问。红是班主任老师的女儿，学习还不错。“a是一次项系数，b是二次项系数，c是常数项，x是自变量，y是因变量。”红重复了班长的回答，也许她想着班长一定对。程老师脸色很难看，气急败坏地说：“他说公鸡会嬎蛋 ，你说亲眼见。他说砂锅能捣蒜，你说捣得烂，捣得烂——”最后三个字扯高了嗓子，面向教室门口，全学校的人似乎都能听见。或许觉得还不够解气，又看向我们几个：“周周周周你胡诌诌，才书才书你采的外国书，怀顺怀顺你——怀顺。”到了班长那里，应该是实在想不开说什么了，所以稍微停顿后，还是用了“怀顺”。气消了以后，程老师语气缓和，开始教育我们要像古人那样“凿壁偷光”“头悬梁锥刺股”，刻苦学习。怕我们不懂，又翻译了一下：“（因为怕瞌睡）把绳子吊到梁上拴着辫子，用锥子扎屁股。”“是用锥子扎大腿，不是屁股。”我插嘴了一句来纠正。“既然知道你咋还不好好学习？！”程老师反问我一句。芹是我的小学同学，有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芹的家境并不好，经常穿着打补丁的衣裳，加上学习又不太好，有些同学就会欺负她，要抢她的跳绳或者毽子。芹脾气倔强，从不低头，也不服软，两只手死死攥紧手中的东西，咬着牙，不松手。印象最深的一次，是语文老师兼班主任郭老师上课。他站在讲台上，居高临下，目光往下扫了一遍，突然点名要芹读《东方红》这一课。同学们的目光齐刷刷从郭老师转向了芹，都在等着芹接下来的表现，说白了就是等着看她的笑话。芹倒是不慌不忙，张口吐出舌头，右手食指蘸了一下唾沫，翻到这一页，然后用食指戳着字，像机器人发出的声音那样，一字一句大声朗读起来。“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他为人民谋幸福，他是人民大救星。”平时同学们看不起芹，对她一脸鄙视，现在看她，虽然一字一句像崩豆子，但是一字不差，还溜溜熟，不免有些失望——看不了她的笑话了。“呼儿嘿哟，他是人民……”芹的食指依旧戳着课本上的字。“停停停！哪儿有'呼儿嘿哟’？'呼儿嘿哟’在哪儿呢？”郭老师铁青着脸，眼睛瞪着她。 同学们哄堂大笑，全然不顾忌郭老师非常生气的表情。期待中的芹的笑话，经过短暂几秒的失望之后，似乎还是如约而至。 芹那双圆溜溜的黑眼睛这时候看起来有些可怜。芹不敢正视老师愤怒的脸，深深地埋下了头。人不怜悯，死神也来欺负。几年后，芹因为一场病，撒手人寰。死的时候，才十三四岁。后来的日子里，同学们聚在一起的时候，谈起这个场景，笑里含着泪，泪中带着笑，都为当初年少无知的自己对芹的嘲笑无礼而后悔自责。 郭才书 网名品茶悟禅，林州市作家协会会员，《芝兰园》签约作者、特邀校对。玩的是嘴皮，共的是心。嘴花心实，大愚若智，自称“西河愚人”。爱好文学和书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