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雕塑美学随笔） 作者:卢忠仁（教授） 河南洛阳龙门石窟奉先寺的卢舍那大佛石雕，是中国佛教造像杰作中的杰作，石雕艺术巅峰中的巅峰。下面谈一点观赏卢舍那大佛像的感想。  一、龙门石窟与“卢舍那” 在介绍卢舍那大佛雕像之前，先简说一下佛教造像。 “佛教造像”，主要是画像和雕像两类。佛教的造像包括佛陀像、菩萨像、护法神像、罗汉像、祖师像、高僧像等“瑞像”。佛教造像表现了多种多样的美，如佛的庄严美、神圣美、圣洁美； 菩萨的善良美、慈悲美、祥和美； 天王的威武美、刚健美、力量美； 力士的暴烈美、狞厉美、狂悍美； 罗汉的古怪美、清奇美、神异美； 高僧（包括祖师）的高逸美、智慧美、深邃美。…… 佛教造像从姿势看，主要有立姿、坐姿、卧姿三类，同时佛教造像有许多象征型形象，如：俯视人间型、悲悯众生型、超凡脱俗型、目光高远型、深邃睿智型、神秘微笑型、高深莫测型、菩提般若型、秀骨清相型、高贵典雅型、庄严神圣型、崇高圣洁型……佛教造像最多、最常见的是佛像、菩萨像，一般都以佛教造像的“32像”、“80种好”的理想标准来塑造和绘写。 在中国数不清的佛教造像中，最完美、最典型、最有代表性的佛像要算河南洛阳龙门石窟奉先寺中的卢舍那大佛雕像了。龙门石窟位于河南洛阳东南12公里处的风景秀丽的伊水之上的伊阙即“龙门”，是中国三大石窟之一。石窟开凿于北魏孝文帝迁都洛阳前后（494）年，历经东西魏、北齐、北周、隋、唐至宋，长达500多年的开凿，而到今天，已有1500多年的历史了，留有大小佛龛2000多个，佛像十万多尊，碑刻题记3600多块。  龙门石窟最大的佛龛是奉先寺摩崖大龛，（俗称“九间房”）工匠们在南北宽36米、进深40米的崖面上，雕出巨大的九尊石像（一佛、 二弟子（迦叶、阿兰）、 二菩萨（文殊、普贤）、 二天王、 二力士。） 佛教将佛陀分为“三世佛”（过去佛、现在佛、未来佛）和“三身佛”（“法身佛”毗卢遮那佛； “报身佛”卢舍那佛； “化身佛”又名应身佛，即释迦牟尼佛。 “卢舍那”是报身佛，有“光明普照”的意思，即以永恒的光明，普照大千世界，破除世间的黑暗和众生的愚昧。所以，卢舍那佛就是一座“光明之神”。 奉先寺佛龛中央坐佛就是报身佛卢舍那佛。通高17.14米，作结跏趺坐式，头顶（高髻）至下颔4米，耳长1 . 90米，佛像高大、雄伟。 奉先寺卢舍那佛像可以说是最中国、最典型、最完美的一尊石雕佛像。 著名哲学家、美学家李泽厚先生在他的经典美学著作《美的历程》中说“龙门奉先寺那一组佛像，特别是本尊大佛——以十余米高大的形象，表现如此亲切动人的美丽神情——是中国古代雕塑作品中的最高代表。” 著名美术史研究专家王逊先生在《中国美术史》中谈到奉先寺卢舍那大佛的雕像时说：“卢舍那大佛更具有完全中国化的面型和风格，无论就内容或形式上看，卢舍那大佛的面型的创造都是中国雕塑艺术史上伟大的典型之一。” 研究佛教雕塑艺术的陈聿东先生说：奉先寺卢舍那大佛雕像“从艺术水平上看，它不仅是初唐时期石窟造像的杰出作品，而且也是中国古代雕塑艺术中具有永久魅力的艺术珍品。” （转引自季崇建：《中国古代雕塑艺术》，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年版。）  据说，卢舍那大佛像是仿照唐朝女皇帝武则天“方额广颐”的形象雕刻的，那当然就是中国的女性形象了，即一座典型的女性石雕像。 武则天为奉先寺造像捐脂粉钱2万贯。 奉先寺雕像开凿时间说法不一，于唐高宗上元2年（675年）完工，有说历时约13年以上。 二、“卢舍那”雕像之美 坐落在龙门奉先寺的卢舍那大佛像，作跏趺坐式，背光四射，项光美好，仪表堂堂。她身披袈裟，衣纹疏朗，头带发髻，额广平正，两耳垂肩，脸型圆润，面相饱满，双眉修长，秀目轻启，目光深远，鼻梁端直，口唇纤美，嘴角微翘，双颔下垂，颈项圆直，……佛像整个形象完美殊胜，妙相庄严。大佛面部略带微笑，含蓄神秘，眼神沉静，凝视远方；大佛头部稍微前倾，安详庄重，慈眉善目，俯视下方，和蔼可亲。……这尊石像，表现了佛的庄严肃穆、神圣崇高；表现了佛的睿智聪明、宁静明朗；表现了佛的诚朴大方、和蔼可亲；表现了佛的慈悲为怀、慈祥善良；…… 而从整个佛像造型看，佛像身躯伟岸，体格健硕，肩宽背直，体态丰盈，身披袈裟，挺身而坐，庸雍大度，仪表堂堂，匀称和谐，安详平和，端庄大方，宁静庄严，文静典雅，明澈睿智，神圣崇高。……总之，佛像表现出了含蓄又开朗、威严又慈祥、神圣又亲切、肃穆又和蔼、明朗又神秘的多种审美特征。  还有，卢舍那佛像与温顺虔诚的弟子像、雍容华贵的菩萨像、威严凶猛的天王像、孔武有力的力士像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弟子、菩萨、天王、力士的形象，衬托和显示了佛像的崇高庄严、辉煌神圣。可以说，龙门奉先寺卢舍那佛像，是神性和人性的完美结合，是宗教观念与艺术典型高度的统一。 卢舍那雕像表现的雍容大度的气派、巨大圆融的头颅，秀美的螺形的发髻、丰腴慈祥的脸庞、希腊式的高直鼻梁、夺人心魄的眼睛……使每个第一次站到它面前的人，都会在刹那间被震撼。 卢舍那几乎成为中国佛教雕塑艺术乃至东方文明的象征。以君临一切的气度端坐在那里的卢舍那，它那神秘的、若有所思的微笑，人称“东方的雅典娜”、“东方的维纳斯”、“东方的蒙娜丽莎”。 啊！举世无双的卢舍那，永远说不完道不尽的卢舍那，这就是盛唐气象、中华风范、华夏身影。这是中国的奇迹、辉煌和骄傲。 佛陀像，是理想的化身，是完美的象征，她身上表现出多种美，如辉煌的美、灿烂的美、光明的美、高远的美、神圣的美、崇高的美、庄严的美、肃穆的美、圣洁的美、慈祥的美、慈悲的美、祥和的美、善良的美、雍容的美、大度的美、清净的美、宁静的美、智慧的美、永恒的美、……佛像的美，实际上是人们心中向往的理想之美、神圣之美、崇高之美。 这种理想之美、神圣之美、崇高之美就是“完美”，即“大全”之美，亦即无限之美、永恒之美。  三、卢舍那及其群雕技艺高超精湛 从雕塑的技艺、样式和手法看，奉先寺卢舍那及其它8尊雕像的艺术水平达到了极高的程度，无名的雕刻家和工匠们刀法纯熟、手艺老练、技巧高超、艺术精湛……因而雕出的佛像也达到了后世无法超越的巅峰，也就是马克思评价古希腊艺术时说的：是“一种规范和不可企及的范本。” 请看：大佛的头部圆润柔和、严整庄重；大佛的面容庄严美丽、开朗大气；大佛的头光华灿烂、光芒四射。 而卢舍那大佛稍作俯视的头部动态设计，使佛的两目视线随着礼佛者位置的移动而变化，表现出佛的无限亲切感。 大佛的身板端庄硬朗，平和舒展；佛像的结构合理，比例匀称；大佛的衣纹简洁清晰、柔和流畅；另外，佛龛的地面与台阶恰到好处的高度差，使礼佛者在仰视大佛时与大佛的目光连成一线，会觉得佛的法相无比庄严肃穆，从而产生一种神圣的宗教敬畏感和崇高感。 总之，卢舍那大佛雕像既有稳重厚实的底色，又有起伏变化的韵律，它在雕刻技法上达到了炉火纯青的高度，在雕塑艺术上达到了形神兼备的境界。  可以说，龙门奉先寺卢舍那佛像是集众美于一身的典范式的佛教雕像，因而被人们称为“东方美神”。（是可以与“西方美神”维纳斯、雅典娜比美的“东方美神”）有的评论说这座佛像把伟大的佛性、高尚的情操、丰富的感情、开阔的胸怀和典雅的外貌等等，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创造了佛教造像的典型，也创造了中国雕塑的典型，具有巨大的佛教感召力和巨大的艺术魅力。 奉先寺无名的伟大雕塑家们，匠心独运，将卢舍那佛像与周围的群雕如弟子像、菩萨像、天王像、力士像等和谐的统一在一起，如二弟子的虔诚、二菩萨的圣洁、二天王的威严、二力士的勇猛等都在造像中得到恰如其分的表现。 大佛与其他雕像配置统一和谐、匀称协调，不仅一起构成了宏大巍峨、庄严神圣的佛国世界。 而且使卢舍那大佛与温顺虔诚的弟子像、雍容华贵的菩萨像、威严凶猛的天王像、孔武有力的力士像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换句话说，弟子、菩萨、天王、力士的形象，更加衬托和显示出了佛像的崇高庄严、辉煌神圣。  ▲卢浮宫维纳斯雕像 人们公认，古希腊的维纳斯雕像与中国的卢舍那雕像，是中、西女性雕像的“双子星座”。当然，若从比较美学研究的角度看，二者有同有异。 这里先说同：二者之同大致有5端：一是都达到了雕塑艺术的极致之美，精美绝伦，无以复加。 二是性别都是女性。 三是都属于雕塑艺术。 四是都为石雕。 五是都为圆雕。 而卢舍那雕像与维纳斯雕像又有不同的特点，这种不同大致也有5端： 一是2座雕像及其主人翁所处地域不同，卢舍那在东方中国，维纳斯在西方希腊。 二是二者身份不同，维纳斯的身份是神（美神、爱神）；而卢舍那的身份是佛。 三是诞生的时间不同，维纳斯雕像诞生于公元前3世纪左右的古希腊；卢舍那雕像诞生于公元7世纪的中国，时间上几乎差了10个世纪。 四是两雕像石质不同，维纳斯雕像是大理石； 卢舍那雕像是石灰石。（大理石的石质当然要比石灰石好。） 五是二者美学风貌不同，卢舍那的美是庄严神圣的佛之美； 维纳斯的美是高华圣洁的神之美。 龙门奉先寺卢舍那佛像，是神性和人性的完美结合，是宗教观念与艺术典型高度的统一。 卢舍那雕像的神圣的美、庄严的美、崇高的美与古希腊的“维纳斯”的高贵的美、华丽的美、圣洁的美一样，都是永远说不尽的、道不完的。 她们都将永远辉映在世界的天空、永远辉映在艺术的天空、永远辉映在美学的天空。 编辑：严京平《白浪情》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