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父亲的“窝囊”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的一生，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我骄傲的。他没有做过一件值得家人引以为豪的事，也从来没有给子女留下过难以忘怀的回忆。

从记事起，我就在逐渐的冷落父亲，嫌他做事不经大脑，说话不懂得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一开口就得罪人，每次我都不能够心平气和的跟他沟通，总是站在儿子的角度去教育父亲，毫无耐心。

那会儿的我，不懂得尊重父亲，也学不会包容父亲，对于开始步入老年的父亲，只有满满的轻视。

父亲在队里是出了名的“窝囊”。

作为典型的农民，他的身上，附着着全身的老实巴交，遇事胆小害怕，从来都是让母亲解决问题，我对父亲的鄙夷更重了。

从小，我的学习成绩一般，没有成为父亲的骄傲。在我的学业中，唯一好点的是语文，其他的学科多少有点蹩脚，母亲从小没少操心。而父亲，似乎总是无动于衷。

在那个年代，别人家的小孩子都是三五成群，或者卷携着奖状回家，我却总是空空如也。

父亲不说，直到懂事后，我才知道父亲的骄傲是我。

还记得那是小学六年级的时候，06年那时候的我们的上学方式是在中小读书。

我那会的成绩简直是两极分化，语文好的一塌糊涂，100分的试题我拿下了88分，因为文笔不太好在作文栏掉了分，成为了整个年级的第一名，为此还在06年的洪灾中代表优秀学生站在国旗台上发言。

可数学却拉跨得惨不忍睹，100分的试卷仅能拿1/3的分数，数学老师那会都调侃我，你的语文成绩那么好，数学成绩咋这么上不得台面，整得我无语至极。

而我的数学成绩，却成了老爸的心病，他从不会表达，但他不说，我却没懂。

记忆深刻的另一件事是上高中的时候，那会正好赶上文理分班，我初中的基础打得还算扎实，于是分班考试考完以后，班主任告知我，我上了重点班。

正好那时候父亲来看我，我把此刻的喜悦立马分享给了他，他直接从兜里拿出几百块钱给我，告诉我想买什么就买，不用节省。

那时候的几百块对于我们来说还是很多的，我拿着那几百块钱，心中充满了喜悦，但从小过惯了节省的生活，我也没敢乱花。

那时候的我并不懂，这几百块钱里承载的，是父亲对我的自豪。薄薄的几张纸钱，寄托了父亲对我的全部关心和爱护。

父爱如山，自岿然不动，成为我最坚强的依靠。

天下的父亲，对子女的爱，都是同一种表达，是坚强和果敢。

成年后的我，为了学业和工作常年在外，跟父亲相聚的机会更少了。

离了家的孩子，如同随风飘散的柳絮，飘到哪算哪，唯一能够带我回来的，是家中的双亲。

但我联系多的，还是母亲，也就是偶尔的跟父亲说两句话。

回家的时候，我也多的是跟母亲交流，忽略了父亲的感受，他逐渐变得可有可无，似透明人一般了。

家里农忙的时候活多，忙不赢的时候就恨不得分身去干活，特别是家里晒稻谷遇上阵雨天，一阵瓢泼大雨浇湿了晒了一天的稻谷，没见父亲在身边，也是气愤至极，当着众人的面劈头盖脸的就怼上去了，父亲只是沉闷着，想说什么，但话在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那会儿的他，心里得多苦啊！

那是16年的时候，那会儿我刚来工地实习。

突然有一天姐姐在群里说父亲摔断了腿，她们都离得远，没那么快赶回来。

当时在长沙的我看到后就跟工地请了假，预支了4000元着急忙慌地赶了回去。

在病房门口看到父母的那一刻，我心里百味交集，短暂地停住了脚步。

父亲躺在床上，受伤的腿包裹得像个粽子，痛苦在他的脸上展露无遗。

母亲坐在床边，眼眶红肿，脸上布满了疲倦之色。

母亲看到我，说：儿子，你来了。

我只回了句，嗯，就看向了父亲。

昔日那看到我就挂上满脸笑容的脸，露出的是哭笑，还有伤痛爬上脸庞而露出的褶皱。

当看到那粉碎性骨折的腿，肿得如牛腿，我一瞬间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许久，我才哽咽地问了句：怎么好端端的会把腿给摔断了？

原来，我是如此的在乎父亲。

只是，我也遗传了他的性格，不会表达。

即使痛得入骨，在他沧桑痛苦的脸上，还是挤出了一丝微笑：儿子，爸没事，就是下车的时候忘记拔钥匙，上车没注意，把腿撞在了墙上，你还专门赶回来干嘛？

我极力掩饰的眼泪终于冲破了眼眶，唰唰地流了下来。

望着那触目惊心的片子，我不敢看，如果这痛在我身上，我得多痛。

可是他那么在乎我的感受，还反过来安慰我。

望着疲倦的母亲和痛苦的父亲，我那少得可怜的孝顺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在医院照顾了父亲一周，我回到了长沙上班，父亲的伤也慢慢的好了起来。

在我看来其实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后面聊天时母亲感叹：还是生儿子好啊，双亲有事儿子是第一个回来的。

这话多少掺杂了水分，父母面前，不管儿女，都在尽孝，不能因为先后的顺序而用来评价儿女是否孝顺。

但是，我在他们心里是最值得骄傲的。

无关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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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的老去伴随着我们的成长，我们总以工作忙碌为理由，忽略了他们也是需要人陪的。

对于父母来说，你的成就永远不是他们在乎的，他们在乎的，也仅仅只是在家的孩子幸福安康，在外的孩子身体无恙。

如果有心，回家的时候多和父母聊聊天，问问他们的身体是否健康。

凑近一点，看看他们以往乌黑发亮的头发早已被岁月侵蚀成了满头白发，摸摸他们曾经白皙的皮肤被风霜刮刺得如老树枯皮。

你会心疼。

年轻时候的父亲曾是潇洒帅气的美男子，活生生地被岁月侵蚀成了呆钝土气的老者。

年少时候的母亲也是青春靓丽的美少女，眼睁睁地被磨难折磨成了老态龙钟的老妪。

原来，父母，也是会老的，我们成长的速度远远赶不上父母老去的速度。

后来我学会了，父亲其实并不“窝囊”。

他是最值得我尊敬和自豪的人，他和母亲用尽全力将儿女养大成人，就冲这份恩情，我们永远没有资格去评判父母，看低他们。

他们仅仅是为了把我们养大成人，就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

世间太多的遗憾和后悔，大多来自于对父母的亏欠。

于是，就有了龙应台的《目送》：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用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