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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务繁忙的巫森，在一个难得的教师节假日的午后，开着大灰带着三个人出行。 坐在他身边副驾驶位的，是他的岳母，我的母亲。他自己的亲生母亲去世多年，这老太太待他实在是好，他自说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报恩。车后面坐着我和我的学生王大豆。 王大豆是个小不点，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可可爱爱，是个小鬼精灵。我自作多情地认为他爱屋及乌，因为他见了王大豆的笑，都是那种宽厚的甚至有些纵容的笑。 出城的运河边，我们停下来。由内蒙古察尔森水库引过来的水很清，阳光、草木亦安静。每一棵及时感知秋意的草，每一片即将老去的叶子，以及正等待收割的稻田在此刻都得到阳光最后的恩宠。这一切，让看到的人能触摸到自己没有处在名胜之城和繁华之都却一样拥有得天独厚景致之美的幸福。母亲爱看个风景，以前总以为有的是时间。在老人家病后无法远行，我们才发现，尽孝其实是需要及时的，爱不能来得太迟。所幸，我弟无牙还带母亲去了向海。 男子巫森站在水边，看我们这三代女性。 即使病了，母亲也头发乌黑，甚至还恢复了一些她当教师时的大嗓门儿，也恢复了一些体力，行走变得自如，这是一个奇迹，也是顶让他高兴的事。老人家病重时，他其实是家里的主心骨，他的话不知给了家人多少安慰。 我举起卡片机拍照，那时手机像素低，我还没有买单反相机。因为爱一切不值钱的玩意儿，随便一朵花就能让我笑得尽心尽意。其实巫森为他的女人他从不怕花钱，虽然他没什么钱。我很有些愚蠢，不懂享受，到哪里都是一路步行，谁的豪车都不认得。有时他就堵在我的来路上，只为了我能在他身边坐坐。 王大豆欢快如小兔子般在草地上跑来跳去，仿佛永远也长不大。我们自己的孩子离家上大学去了，带着小不点王大豆出来看这城市的风景，实在是因为太爱她。她出生在长白山，什么好山好水能比得过她家乡？
他一心想着，让老人和孩子吃点想吃的，就带我们去洮南吃杨麻子大饼。老太太笑得脸上都是皱纹，她终于不再拒绝儿女们所有爱的表示。
点了炸荞面肠、沙斑鸡炒咸黄瓜、鸡蛋羹、牛肉大饼和素饼。鸡蛋羹是用来配饼吃的，他觉得还是没有我蒸得好。我近年才学会下厨，却总被他赞是厨艺天才，这其中可能有鼓励的成分，却不排除他算计我让我多做家事的小计谋。天下平凡的夫妻就是这样的吧，为柴米，不浪漫。
在车上，他不断体贴地把遮光板为老人家挪来挪去，那个小不点都看在眼里。回程中到了运河另一边，他又把车停下，带我们看运河黄昏时绝美的景致。他心里和我们一样欢喜，只不过，与女性比较起来，男子的情绪可能埋得更深些。 我搔首弄姿，可惜给王大豆拍虚了，看了图直令人眼晕。他笑我是芙蓉姐姐，我竟不生气。轻轻点燃一支烟，那缓慢上长升的淡蓝的烟雾让他很享受，他不禁在那一小团淡蓝里眯起了眼睛。 这正在老去的时光里，有人世最平庸最俗世的草根的幸福，这个将爱温存细致地放置的男子最清楚。我们正在走进人生的中年，一个最能体会人生悲凉的阶段，需要放下虚荣浮华慢慢走下坡去。他甚至觉得，他的女人因为愚蠢无知竟有了不起的无畏。 有母亲在的时光，子女永远是孩子，心里可以有无限的庇护。那时谁都不知道，这是母亲在世的最后一个教师节，我们很快就天人永隔。那时谁也不知道，从此和王大豆分别，九年里再也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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