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八怪』之首的金农(一六八七-一七六三)，原名金司农，字寿田，三十九岁后更名金农，字寿门（1）。他一生别号甚多，故宫博物院(下文简称『故宫』)藏有乾隆二十六年(一七六一)金农七十五岁时的《梅花图》，他在题跋中这样写道:『宋白玉蟾善画梅，梅枝戍削，几类荆棘，著花甚繁，寒葩冻萼，不知有世上人。玉蟾本姓葛，名长庚，弃家游海上。号海琼子，又号蟾庵，武夷散人，神霄汉吏，紫清真人，殆乎仙者也。昔年曾见其小幅，题诗亦清绝。今想像为之，颇多合处。予初号曰冬心先生，又号稽留山民，曲江外史，昔耶居士，龙梭仙客，百二砚田富翁，心出家庵粥饭僧，可谓遥遥相契于千载矣。惜予客游无定日，在尘埃中羽衣一领，何时得遂冲举也。』（2）
金农告诉我们，他推重宋代画家白玉蟾的梅花，别号也效法他。上述七种是金农最重要的别号，代表了金农一生的行迹和艺术生活。其实，金农的别号远非上述七种，其所用别号涉及到金农的家乡和生平、诗书画创作和晚年生活等方面，笔者曾有短文作过介绍（3）。现就本人所见金农书画作品中出现的别号作初步分类，从书画作品中了解金农的人生轨迹，进而解读金农一生的艺术密码。
一、涉及金农家乡和生平
(一)『曲江外史』
浙江省博物馆藏《梅花册》、天津市艺术博物馆藏《杂画册》《花卉册《书画合册》、福建省博物馆藏《梅花十二开》、上海博物馆藏《梅花册》、湖北省博物馆藏《杂画册》、故宫藏《梅花三绝》《花卉册》《梅花册》《人物山水册》、沈阳博物馆藏《杂画册》、广西博物馆藏《杂画册》、无锡市艺术博物馆藏《花卉册》都署有此号，这是金农一生最为常用，也是使用最长的别号之一。
(二)『曲江钓师』
金农《杂绘册页》题称:『新妇矶头懒寄书，竹竿笑赠莫踟躇。钓鱼须钓一尺半，三十六鳞如抹朱。此寄赠陆竹民之作也。余将为曲江钓师，故并录旧作。』（4）因知此名之由来。《冬心先生杂画题记》录其旧诗:『回汀曲渚暖生烟，风柳风蒲绿涨天。我是钓师人识否，白鸥前导在春船。』（5）诗中又提到『钓师』，与此可互证。
(三)『之江旧民』
金农《隶书语摘》款:『之江旧民金农书。』（6）『曲江』『之江』为杭州钱塘江的别称。关于金农的早年生活，《冬心先生集序》云:『予赋性幽夐，少耽索居味道之乐。有田几棱、屋数区，在钱塘江上。中堂为书堂，面江皆山，江之外有山无穷。若沃州、天姥、云门、洛思诸峰岭，群欲褰裳涉波，昵就予者。于是目厌烟霏，耳饱澜浪，意若有得，时取古人经籍文辞研披，不间昕夕。会心而吟，纸墨遂多，然犹不自慊。近交里二、三能言之士，大抵多与予同其好。林壑间，俊僧隐流，钵单瓢笠之往还，复绕苦硬清峭之思，相与摅发抉擿，尽取高车彯缨辈所不至之境，不道之语而琢之绘之，由是世遂比数予于诗人。（7）由此可知金农早年在家乡的生活情况。《冬心先生杂画题记》有『予家曲江之滨』语（8）。他多次用『曲江』『之江』为号，思乡之情溢于言表。
(四)『江湖听雨翁』
故宫藏《游禅智寺五言诗》轴钤有三方均为朱文印，引首为『金氏冬心斋印』，右下为『与林处士同邑』，落款处为『江湖听雨翁。』（9）该诗作于康熙六十年(一七二一)，时金农三十五岁。《冬心先生集》卷一《松陵雨泊》称:『依然袱被返句吴，踪迹荒凉似野凫。一夕孤蒲打蓬雨，声声引梦入江湖。』（10）『江湖听雨翁』意境与此诗近。此号之后少见使用。
(五)『稽留山民』
《冬心先生三体诗》云:『心出家庵在稽留山，予避喧之地也。庵中耳目清供，一物之微，皆可入诗。谀人不如谀物，谀物无是非也。』诗云:『种竹竹无算，风嬉云幽幽。一竿吾懒取，去钓东诸侯。』『九秋晚菊劝酒，二月红兰笑人。游山却有阮屐，挥肩而无庾尘。』『石女嫁得蒲家郎，朝朝饮水还休粮。曾享尧年千万寿，一生缘发无秋霜。』（11）
此诗提到稽留山的环境和风物。据顾麟文考订，稽留山在浙江杭县天竺山，唐尧时许由隐居于此，名许由峰，后讹为稽留山名，（12）应该是可信的。《冬心先生续集》有《稽留山中读书二首》记录其在此地的读书生活:『上世重韦布，今人重犀龟。二者性各殊，赖有文字垂。女萝长恻恻，负木高纚纚。观物遗浮荣，岩壑无乖期。先民隐于牧，羊豕亦同群。读书善解书，五十何苦勤。一荐凿坏遁，交辟毁车焚。果然槠山老，不失为征君。』（13）金农传世作品中，『稽留山民』也是最常用的别号之一。如扬州博物馆藏雍正十三年(一七三五)《隶书杂记》款、故宫藏乾隆五年(一七四○)《记沈周叙事》款、广州美术馆藏乾隆八年(一七四三)《王尚书古欢录隶书册》款、广东省博物馆藏乾隆九年(一七四四)《『汲古处和』联》款、上海博物馆藏乾隆十五年(一七五○)《墨竹图》、四川博物馆藏乾隆十五年(一七五○)《墨竹》、首都博物馆藏乾隆十六年(一七五一)《采莲曲》等作品都用此号。
(六)『不出翁』
广州美术馆藏乾隆八年(一七四三)《王尚书古欢录隶书册》有此款，此年金农五十七岁。『不出』指不出仕，这是金农晚年的心态。
清雍正十一年刻本
(七)『金二十六郎』
金农在家族中排行第二十六，别号『金二十六郎』。存世署此款的如浙江省博物馆藏乾隆十九年(一七五四)《梅花册》款、故宫藏乾隆二十四年(一七五九)《人物山水册》、故宫藏乾隆二十六年(一七六一)《花卉册》、天津艺术博物馆《花卉册》款。此号为金农六十八岁后所用。《冬心先生续集》中《广陵客舍病目长歌遣怀》提到『客秋九月忧患并，哭罢好友(归安令裘鲁青先生)又哭兄(阿兄聿禅师)，摧残兰茞伤鹡鸰，老泪倾泻几丧明』（14），提到其兄法名聿禅师，其他兄弟和家人情况不详。
(八)『金牛湖上二十六郎』
金农《杂绘册页》有此款，画跋为:『桥南桥北桃花，老子也爱繁华。仿佛倾脂河畔中，红楼孟家。金牛湖上二十六郎金农。』（15）金牛湖，一名明圣湖，即今杭州西湖。《云麓漫钞》引《十三州记》云:『钱塘湖，一名金牛湖，一名明圣湖，湖有金牛，遇明圣即见，故有二名。』
(九)『耻春翁』
上海博物馆藏乾隆二十二年(一七五七)《梅花册》有诗:『雪比精神略瘦些，二三冷朵尚矜夸。近来老丑无人赏，耻向春风开好花。』（16）此『耻春』一词之由来，时金农七十一岁。故宫藏《梅花》册页题跋云:『吾家有耻春亭，因自称为耻春翁。亭左右前后种老梅三十本。每当天寒作雪，冻萼一枝，不待东风吹动而吐花也。今侨居邗上，结想江头，漫写横斜小幅，未知亭中窥人明月比旧如何?须于清梦去时问之。』（17）是画作于乾隆二十五年(一七六○)，金农时七十四岁。《冬心自度曲》中有《题自画江梅小立轴》:『耻春翁，画野梅。无数花枝颠倒开，舍南舍北，处处石粘苔。最难写，天寒欲雪，水际小楼台。但见冻禽上下，啼香弄影，不见有人来。』（18）这首曲子，上海博物馆藏乾隆二十二年(一七五七)《梅花册》中曾引用题款。（19）『耻春翁』号大约在七十岁之后起用。
(十)『耻春老人』
金农《梅花册》有款:『耻春老人画记。』炎黄艺术馆藏乾隆二十年(一七五五)《墨梅》、福建博物馆藏乾隆二十二年(一七五七)《梅花》有此(十三)『寿道者』款。此号为金农六十九岁后所用。
(十一)『寿道人』
金农原名司农，字寿田，后更名农，子寿门，晚年祈求长寿，取吉金长寿意，故晚年有此号。寿道士、寿道者意亦近。见天津艺术博物馆藏乾隆十九年(一七五四)《杂画》、故宫藏乾隆二十五年(一七六○)《梅花册》，上海博物馆藏乾隆二十五年(一七六○)《杂画册》、辽宁博物院藏乾隆二十六年(一七六一)《花卉册》款等，此号为金农六十八岁后所用。
(十二)『寿道士』
见天津艺术博物馆藏乾隆二十六年(一七六一)《花卉册》款。
(十三)『寿道者』
见上海博物馆藏乾隆二十二年(一七五七)《梅花册》款。
（十四）『金髯』
故宫藏乾隆二十六年(一七六一)《花卉册》款，时金农七十五岁。《冬心先生集》卷首有蒲州刘仲益先生题诗，其中有『疏髯高颡全天真』句（20），从今传高翔作《冬心先生四十七岁小像》也可以看出，金农确实是留着大胡子的。
故宫博物院藏
二、涉及金农诗书画创作、心境、审美和收藏
(一)『冬心先生』
金农四十七岁时所作《冬心先生集》自序说明此号的来历:『冬心先生者，予丙申病痁江上，寒宵怀人，不寐申旦，遂取崔国辅「寂寥抱冬心」之语自号。』（21）冬心即寂寥之心。金农三十岁得疟疾，取『冬心』以自号，为金农一生最常用者，自称冬心先生，诗文集有《冬心先生集》《冬心先生续集》《冬心先生三体诗》等。曾以『冬心』颜其居，曰『冬心斋』，见《冬心先生集》卷一《杨知陈章见过冬心斋，予出汉唐金石拓本二百四十种共观》。扬州博物馆藏雍正十三年(一七三五)《隶书杂记》、广州美术馆藏乾隆八年(一七四三)《王尚书古欢录》等均钤此印。
(二)『冬心斋主』
福建博物馆藏金农早期隶书作品《范石湖诗》，款云:『重九前三日书范石湖先生句，奉惺斋学长兄正字。冬心斋主金司农。』（22）此号为其早期所用。
(三)『古泉』
辽宁博物院藏乾隆十九年(一七五四)《杂花册》、浙江省博物馆藏乾隆十九年(一七五四)《梅花册》、天津艺术博物馆藏乾隆十九年一七五四)《杂画》、上海博物馆藏乾隆二十二年(一七五七)《梅花册》、故宫藏乾隆二十三年(一七五八)《梅花三绝册》、广西博物馆藏乾隆二十四年(一七五九)《杂画册》、故宫藏乾隆二十四年(一七五九)《人物山水册》、故宫藏乾隆二十五年(一七六○)《梅花册》、辽宁博物院藏乾隆二十六年(一七六一)《花卉册》、天津艺术博物馆藏金农《花卉册》均钤有此印。古泉，即古钱。金农藏古泉甚多，有『钱癖』自称，故有此名。乾隆元年(一七三六)，金农应举都门，受挫南归中，至山东时曾作《鲁中杂诗》四首。其一为:『雪里絺衣客断炊，佯狂何以给朝饥。新藏奇货古刀布，钱癖居然似富儿。』（23）
金农古钱币收藏，从这里可略见一斑。『古泉』还有自我作古，古法源泉之意，正合金农的艺术追求。此号自金农六十八岁后常用。
(四)『竹泉』
浙江省博物馆藏乾隆十九年（一七五四)《梅花册》、故宫藏乾隆二十四年(一七五九)《山水人物册》、广州美术馆藏乾隆八年(一七四三)《王尚书古欢录》均钤有这方印，和『古泉』相呼应。金农五十七岁时即开《王尚书古欢录》均钤有这方印，和『古泉』相呼应。金农五十七岁时即开。
(五)『古泉生』
金农《花卉册》款:『雨后修篁分外青，萧萧如在过溪亭，世间都是无情物，只有秋声最好听。古泉生又题。』（24）此号由『古泉』号所出。
(六)『古井生』
南京博物院藏《隶书盛仲交事迹》有此款，见广州美术馆藏《王尚书古欢录》钤有此印。意与『古泉生』同。
(七)『金吉金』
『吉金』为钟鼎彝器之统称。金农一生好古，家藏金石文字千卷，尝与好友闭户研习，故号。《冬心先生集》卷一有《杨知、陈章见过冬心斋，予出汉唐金石拓本二百四十种共观》诗，诗中有『吉金贞石志，辩证搜株源』句（25），为『吉金』名之意。金农早年与丁敬、石文友善，后丁敬号钝丁，石文号贞石，金农号吉金，西泠三布衣，别号风格也相近。浙江省博物馆藏乾隆十九年（一七五四)《梅花册》、上海博物馆藏乾隆二十二年(一七五七)《梅花册》、湖北博物馆藏乾隆二十三年《杂书册》、故宫藏乾隆二十五年(一七六○)《梅花册》、天津艺术博物馆藏《花卉册》《书画合册》均有此款。『金吉金』是金农常用的别号，传世作品中也以六十八岁后署此号为多。
(八)『金牛湖上金吉金』
辽宁博物院藏乾隆十九年(一七五四)《杂书册》款中有此号。金牛湖即杭州西湖。
(九)『金牛湖上诗老』
金农在家乡钱塘早年已负诗名，中岁以后四处游历，至晚年怀念家乡生活，自号『金牛湖上诗老』。浙江省博物馆藏乾隆十九年(一七五四)《梅花册》、故宫藏乾隆二十四年(一七五九)《人物山水册》均有此款。
(十)『金牛湖上词人』
金农长于词，故有此号。天津艺术博物馆藏《花卉册》款。
（十一)『百二砚田富翁』
金农一生嗜砚，并著有《冬心斋砚铭》行世。《冬心先生自写真题记》:『自写百二砚田富翁小像毕，唶唶申言之。富翁者，田舍郎之美称也。观予骨相贫窭，安得有此谓乎?赖家传一砚，终身笔耘墨耨，又游食四方，岁收不薄，砚亦遂多;一而十，十而百有二矣。乃笑顾曰:「不啻洛阳二顷也」，署号百二砚田富翁，宜哉!』（26）其《冬心斋砚铭序》云:『予平昔无他嗜好，惟与砚为侣，贫不能致，必至损衣缩食以迎来之。自谓合乎岁寒不渝之盟焉。石材之良楛美恶，亦颇识辨，若亲德人而远薄夫也。稍收一二佳品，得良匠刓斫精古。居北之身，日习其事，铭因此作。』《冬心斋砚铭》刊于雍正十一年(一七三三)，金农四十七岁。《冬心集拾遗》收录乾隆二年(一七三七)金农《跋林吉人砚铭册》云:『予卅年最癖于研，自履所至，作韵语品定者约百余种，为人铭十之七，为己铭者十之三，曾雕板以行。今观斯册，叹赏靡已，因书徐铉「磊磊落落皆贤良」七字以美之。予与石聊平生颇有良合也。』（27）是跋作于乾隆二年(一七三七)，金农五十一岁，跋云『卅年最癖于砚』，可知金农二十一岁后就开始铭砚。『百二砚田富翁』是金农晚年的别号，一方面说明他藏有砚台的约数，另一方面，也和他的名字『农』联系，以耕砚为谋生。广东博物馆藏乾隆二十二年(一七五七)《隶书古谣》、上海博物馆藏乾隆二十二年(一七五七)《梅花册》、湖北博物馆藏乾隆二十三年(一七五八)《杂画册》、故宫藏乾隆二十五年(一七六○)《梅花册》均有此款。
(十二)『百研翁』
见乾隆二十三年(一七五八)《金农真书画竹题记册》用印，（28）时金农七十二岁。
三、涉及金农晚年生活
(一)『仙坛扫花人』
《冬心画梅题记》有诗云:『野梅如棘满红津，别有风光不爱春。画毕自看还自惜，问花到底赠谁人。』（29）可知金农惜花，自称『仙坛扫花人』，有绝尘之想。辽宁博物院藏乾隆十九年(一七五四)《兰花》、天津艺术博物馆藏乾隆十九年(一七五四)《杂画》均有此款。存世作品中，六十八岁后才用此号。
(二)『老丁』
故宫藏乾隆二十五年(一七六○)《梅花册》有此款。故宫藏《梅花册》之十一《空香如洒》后题:『近号曰老丁。』此作作于乾隆二十五年(一七六○)，金农七十四岁。金农自称有『花癖』，并自号『仙坛扫花人』，故又号『老丁』。《冬心先生续集》收录其五十岁时《题江寺左壁》:『江寺昼暝暝，江枫照路青。众山自骈抱，一雁远零丁。何处闻吹笛，有时逢负苓。宽鞋独去来，炊饭饭荒亭。』可见其零丁孤寂。
(三)『金老丁』
故宫藏乾隆二十四年(一七五九)《人物山水册》之六《昔年曾见》一开跋:『金老丁晚年自号也。』又有『金老丁』朱文印。
《冬心画梅题记》有诗云:『野梅如棘满红津，别有风光不爱春。画毕自看还自惜，问花到底赠谁人。』可知金农惜花，自称『仙坛扫花人』，有绝尘之想。辽宁博物院藏乾隆十九年(一七五四)
（四)『龙梭仙客』
龙梭，即织梭，《晋书·陶侃传》称『侃少时渔于雷泽，网得一织梭，以挂于壁。有顷雷雨，自化为龙而去。』金农善以绢作乌丝做为灯，而以书法写之，以『龙梭』自喻，亦泛指其书画。见故宫藏乾隆二十五年(一七六○)《梅花册》款以及金农《蔬果花卉册页》《花卉册页》。
(五)『龙梭旧客』
见中国国家博物馆藏乾隆十年(一七四五)《水乐洞十诗》款、辽宁博物馆藏乾隆十九年(一七五四)《杂画册》款、天津艺术博物馆藏乾隆十九年(一七五四)《杂画册》款、上海博物馆藏乾隆二十二年(一七五七)《梅花册》、湖北博物馆藏乾隆二十四年(一七五九)《人物山水册》、上海博物馆藏乾隆二十四年(一七五九)《山水人物册》、天津艺术博物馆《花卉册》款等。这一别号最早使用为五十九岁，直到晚年一直使用。
(六)『十九松长者』
见天津艺术博物馆藏乾隆十九年(一七五四)《杂画》《花卉册》款，时金农六十八岁。
67.5cm×87cm 1745
中国国家博物馆藏
四、涉及金农信佛
(一)『纸裘老生』
南京市博物馆藏金农雍正八年(一七三○)《王融传隶书册》，款为:『庚戌夏五，来游曲阜，九秋言归前二日为书此册以赠知者，钱塘纸裘老生金农花下被酒识。』时金农四十四岁。纸衣是宋代文人的时尚，也是释氏五戒的一种演变形式。『纸裘老生』表达金农的佛教信仰。
(二)『冬心居士』
全祖望《冬心居士写灯记》称:『冬心居士者，寿门五十所别署也。』（30）『冬心居士』为『冬心』号延伸出，突出佛家修道的身份。浙江省博物馆藏《落梅图》用此号。
(三)『龟林居士』
见故宫藏《相鹤经》轴，时金农六十六岁，为晚年曾用名。此号之后少见使用。
(四)『昔邪居士』
『昔邪』，即乌韭，一种生长在屋上的苔类植物。『昔邪之居』，即长满青苔和乌韭的老房子。在《冬心先生三体诗》中有《题昔邪云庐壁上》一诗。诗云:『渴羌与荒伦，不送亦不迎。青苔断履迹，忽上笔床生。隶书三折波偃，墨竹一枝风斜。童子入市易米，姓名又落谁家。野梅瘦得影如无，多谢山僧分一株。此刻闭门忙不了，酸香咽罢数花须。』（31）诗中提到金农晚年扬州寓所的生活。辽宁博物馆藏乾隆十九年(一七五四)《杂画册》之《兰花》有款『昔邪之庐』、浙江省博物馆藏乾隆十九年(一七五四)《梅花册》款『昔邪居士』、天津艺术博物馆藏乾隆十九年(一七五四)《杂画》款『昔邪居士』『昔邪小舍』，福建博物馆藏乾隆二十二年(一七五七)《梅花》款、上海博物馆藏乾隆二十二年(一七五七)《梅花册》款、湖北省博物馆藏乾隆二十三年(一七五八)《杂画册》中款、故宫藏乾隆二十三年(一七五八)《梅花三绝》款、辽宁博物馆藏乾隆二十四年(一七五九)《杂画册》款、广西博物馆藏乾隆二十四年(一七五九)《杂画册》款、故宫藏乾隆二十四年(一七五九)《人物山水册》款、故宫藏乾隆二十五年(一七六○)《梅花册》款、故宫藏乾隆二十六年(一七六一)《花卉册》款、辽宁博物馆藏乾隆二十六年(一七六一)《花卉册》等款均署为『昔邪居士』，扬州博物馆藏隶书《墨说》署款『昔邪之庐』等，这些作品中以『昔邪之庐』『昔邪小舍』和『昔邪居士』出现，时间均在乾隆十九年(一七五四)金农六十八岁后。
(五)『莲身居士』
金农《画佛题记》中说:『我亦如来最小之弟。』『写经之暇，画佛为事，七十衰翁，非求福禔，但愿享此太平，饱看江南诸寺门前山色耳。』（32）金农画佛，喜以莲花表现，故有此名。故宫藏乾隆二十四年(一七五九)《人物山水册》有此款，时金农七十三岁。
(六)『心出家庵僧』
《冬心先生三体诗》云:『心出家庵在稽留山，予避喧之地也。庵中耳目清供，一物之微，皆可入诗。谀人不如谀物，谀物无是非也。』（33）扬州博物馆藏雍正十三年(一七三五)《隶书杂记》款有『心出家庵』，浙江省博物馆藏乾隆十九年(一七五四)《梅花册》有『心出家庵』，上海博物馆藏乾隆二十二年(一七五七)《梅花册》、故宫藏乾隆二十四年(一七五九)《人物山水册》有『心出家庵僧』款。金农至少在四十三岁时就用此号。
(七)『心出家庵粥饭僧』
《冬心先生画佛题记》称:『即外域遐方，若朝鲜，或日本......无不知中华有心出家庵粥饭僧之柔翰矣。』『近奉空王，自称新出家庵粥饭僧。』（34）上海博物馆藏乾隆二十四年(一七五九)《长寿佛图》、故宫藏乾隆二十六年(一七六一)《花卉册》、辽宁省博物馆藏乾隆二十六年(一七六一)《花卉册》、上海博物馆藏《芭蕉佛像》有此款。
(八)『苏伐罗吉苏伐罗』
『苏伐罗』为『金』的梵典译音，代之以『金吉金』即『苏伐罗吉苏伐罗』。金农《画佛题记》云:『予自先室捐逝，洁身独处，畜一痖妾，又复遣去。今客广陵，寄食僧厨，积岁清斋，日日以菜羹作供』（35），『余年逾七十，世间一切妄念种种不生』，『我乃佛如来最小之弟也』（36）。浙江省博物馆藏乾隆十九年(一七五四)《梅花册》、上海博物馆藏乾隆二十二年(一七五七)《梅花册》、故宫藏乾隆二十三年(一七五八)《梅花三绝》、辽宁博物院藏乾隆二十四年(一七五九)《杂画册》、广西博物馆藏乾隆二十四年(一七五九)《杂画册》、故宫藏乾隆二十四年(一七五九)《人物山水册》、上海博物馆藏乾隆二十四年(一七五九)《山水人物册》、故宫藏乾隆二十五年(一七六○)《梅花册》、故宫藏乾隆二十六(一七六一)《花卉册》、上海博物馆《芭蕉佛像》、苏州博物馆《香林抱塔图》中均有此款。『苏伐罗吉苏伐罗』别号出现在金农六十八岁之后。
沈阳故宫博物院藏
从上述金农别号中，可以看出，金农自三十岁取『冬心』自号起，一生别号有四十种之多，在书画作品中得到清晰地呈现。尤其是乾隆十九年(一七五四)金农六十八岁后，渐渐步入晚年，此后别号更加丰富，成为金农一生最珍贵的艺术符号，值得研究者所重视。
除上述书画作品中出现的别号外，金农还有一些别号出现在他的诗文集中。如:『小善庵主』，小善庵为金农别业，因以此自号。《冬心先生集》卷一:『小善庵，予别业也。旧凿硗确得泉，涓涓泠泠，厨僧常取供之，因作是诗。摘泉凿石根，我家青芝坞。源非黩而恶，蒙蒙天奥府。疾风中多缠，怪木欲上啮。洞深纳积阴，雷雨不敢泄。入山瓢杓喧，引供岁沃沃。僧厨十二筒，断竹复续竹。击声若，高秋聚沆瀣。三漱劳苦舌，可以消宿惫。』（37）《冬心先生续集》又有《夜坐小善庵》诗:『到此径路绝，果然毛骨清。久之散云气，初不辨泉声。贝叶净可写，精兰夙有名，香长与粥薄，夜话记前生。』（38）『之江钓师』，与『曲江钓师』意思相近，见《冬心先生杂画题记》:『一带山庄四五峰，环村流水漾溶溶。先生自是如云手，先脱南宗与北宗。之江钓师。』（39）『山老疾』，见《冬心先生画竹题记》序:『去春先生病起，目蒙耳聩之状，辄自爱惜，名山老疾。』（40）时金农六十岁以后。『龙梭仙馆旧客』，含义与『龙梭仙客』『龙梭旧客』近，见《冬心先生杂画题记》:『帆影粘天淡欲无，松岚远寺半模糊。可知著纸无多笔，便是江天万里图。龙梭仙馆旧客。』（41）金农还曾自称『枯梅庵主』，作为其人生的写照。《冬心先生三体诗》之《枯梅庵梅花》:『此梅日戌削，自署枯梅庵。』（42）《冬心先生自写真题记》称:『天地之大，出门何从?只鹤可随，孤藤可策，单舫可乘，片云可憩。若百尺之桐，爱其生也不双，秀泽之山，望之则岿然、特然而一也。人之无偶，有异乎众物焉。予因自写《枯梅庵主独立图》，当觅寡谐者寄赠之。呜呼!寡谐者岂易觏哉?予匹影失群，怅怅惘惘，不知有谁想世之瞽者、喑者、聋者、恋躄者、癞者、癫者、秃简者、毁面者、瘿者、癜者、拘挛者、褰缩者、匾囗者、此中疑有谐者在也。』（43）这些别号今天虽然未在书画作品中见到，但也是金农人生的重要记录。
注释：
1、参见黄惇《金农早期书法作品考》一文的讨论，载《文物》一九九五年第三期。
2、见《扬州八怪书画全集·金农》，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图二○四。
3、朱天曙《金农别号知多少》，中华书局《文史知识》二○二○年第七期，第八九——九一页。
4、见《金农书画集》上册，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一九九五年版，图二五二。
5、《冬心先生杂画题记》，见《扬州八怪诗文集·金农诗文集》，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一八七页。
6、见《金农书画集》下册，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一九九五年版，图七三○。
7、《冬心先生集序》，见《扬州八怪诗文集·金农诗文集》，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二○页。
8、《冬心先生杂画题记》，见《扬州八怪诗文集·金农诗文集》，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一九三页。
9、见《扬州八怪书画全集·金农》，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图一。
10、《冬心先生集》卷一《松陵雨泊》，见《扬州八怪诗文集·金农诗文集》，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二七页。
11、《冬心先生三体诗》，见《扬州八怪诗文集·金农诗文集》，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二一五页。
12、顾麟文编《扬州八家史料》，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一九六二年版，其中金农部分论稽留山有此按语。
13、《冬心先生续集》，见《扬州八怪诗文集·金农诗文集》，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九六页。
14、《冬心先生续集》，见《扬州八怪诗文集·金农诗文集》，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一○○页。
15、见《金农书画集》上册，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一九九五年版，图二四七。
16、见《扬州八怪书画全集·金农》，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图一一○。
17、见《扬州八怪书画全集·金农》，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图一九○。
18、《冬心自度曲》，见《扬州八怪诗文集·金农诗文集》，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二三九页。
19、见《扬州八怪书画全集·金农》，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一一四页。
20、《冬心先生集》，见《扬州八怪诗文集·金农诗文集》，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二○页。
21、《冬心先生集自序》，见《扬州八怪诗文集·金农诗文集》，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二○页。
22、见《扬州八怪书画全集·金农》，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图二八七。
23、《冬心先生续集》，见《扬州八怪诗文集·金农诗文集》，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九九页。
24、见《金农书画集》(上册)，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一九九五年版，图三一九。
25、《冬心先生集》卷一，见《扬州八怪诗文集·金农诗文集》，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二二页。
26、《冬心先生自写真题记》，见《扬州八怪诗文集·金农诗文集》，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一八○页。
27、《冬心集拾遗》，见《扬州八怪诗文集·金农诗文集》，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一五○页。
28、见上海博物馆编《中国书画家印鉴款识》上册，北京:文物出版社，一九八七年版，第五九○——五九二页。
29、《金农书画集》上册，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一九九五年版，图二六九，图二七○。
30、全祖望《鲒埼亭集外编》卷二十二，《全祖望集汇校集注》(中册)，上海古籍出版社，二○○○年版，第一一六三页。
31、《冬心先生三体诗》，见《扬州八怪诗文集·金农诗文集》，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二二三页。《淮海英灵集》乙集卷四有寿誉达《过金寿门寓斋》一首:『绕膝书围兴不孤，十年听雨老江湖。蕉衫棕笠陶弘景，剩水残山刘伯刍。野艇钓依芳草岸，夕阳吟指饼师炉。藤花落尽无人扫，门外松阴碧藓铺。』
32、《画佛题记》，见《扬州八怪诗文集·金农诗文集》，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一七五页。
33、《冬心先生三体诗》，见《扬州八怪诗文集·金农诗文集》，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二一五页。
34、《冬心先生画佛题记》，见《扬州八怪诗文集·金农诗文集》，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一七五页。
35、《画佛题记》，见《扬州八怪诗文集·金农诗文集》，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一七五页。
36、《画佛题记》，见《扬州八怪诗文集·金农诗文集》，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一七六页。
37、《冬心先生集》卷一，见《扬州八怪诗文集·金农诗文集》，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三一页。
38、《冬心先生续集》，见《扬州八怪诗文集·金农诗文集》，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一○二页。
39、《冬心先生杂画题记》，见《扬州八怪诗文集·金农诗文集》，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一九七页。
40、《冬心先生画竹题记》，见《扬州八怪诗文集·金农诗文集》，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一五三页。
41、《冬心先生杂画题记》，见《扬州八怪诗文集·金农诗文集》，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一九七页。
42、《冬心先生三体诗》，见《扬州八怪诗文集·金农诗文集》，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二一七页。
43、《冬心先生自写真题记》，见《扬州八怪诗文集·金农诗文集》，南京:江苏美术出版社，一九九六年版，第一八一页。
金农自三十岁取『冬心』自号起，
一生别号有四十种之多，
在书画作品中得到清晰地呈现。
尤其是乾隆十九年(一七五四)金农六十八岁后，
渐渐步入晚年，
此后别号更加丰富，
成为金农一生最珍贵的艺术符号，
值得研究者所重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