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散文】张鸥 | 哥们是个蹬三轮的

 兴凯湖文化在线 2023-02-26 发布于黑龙江

哥们是个蹬三轮的

                               文|张鸥(河北秦皇岛) 

那时候是个回忆的代名词,大凡出现的时候,不光是代表年代久远了,也暗含着写出“那时候”三个字的人,宽容了岁月,老了心。我就是。

那时候,南戴河仍归属于抚宁县辖,碧海金沙是抚宁人的骄傲。自己的家园啊,赤脚畅怀的快活林。说起来,有缕刺疼,泛酸,舍不得抛弃旧温柔,海的蓝,天的远,结成弧,眷于退潮的沙里。我在沙上筑一座城堡,一半儿是物的宁静,一半儿是人的眼睛,凝望,浅回首深情望。心里的城堡恒久且珍贵。

南戴河最初的腾飞是抚宁人用热爱搭建的。“工农商学兵”齐出力的轰轰烈烈是幅定格的画面:质朴的泥瓦匠起早趴半夜的登高上梯,初俱繁华的模样。附近庄里的人时令水果蔬菜连青苞米(煮熟后)都在往那里倒腾,可是不掺假的,抚宁人骨子里始终留存着一个古朴,“家出地上的,吃俩拿俩没关系”。后来的后来,也是勾起慨叹的是,飞马出名了,各地的人聚拢来,悄悄变了乡的味道。再不见。

西游记宫,环游世界宫,相继建成。当时该是夺人眼球的(现已不复存在),人们争相前往。两宫相距几里路,就多了一道会动的风景,人力三轮车。我有个哥们就是干这个活的,蹬三轮蹬一段故事。

哥们,是官称,陌生人初见喊声“大哥,承让”,啥事儿都好解决。我这个哥们,不是陌生人,同学,家贫辍学,人又瘦的像麻杆儿,背后我叫他“虾米”,好不容易娶个媳妇儿,得养活孩子老婆。“虾米”脑子活,力气活儿干不来,干个轻松点儿的维持生计。我和他偶遇在西游记宫门前的广场边。

极亲切的热络,不外乎老同学,一同糊弄作业躲过老师检查后蹦高的喜悦粘糊我们的情感。那时,老师不罚别的,动辄抄写五十遍。我们能两三杆笔握着同时划拉,小组长是盟友,作为班长我贪图白薯干的甘甜,也装作不知道。英语像蜘蛛爬,汉字挤咕一堆,多年后离开校园,我们悔之晚矣。“虾米”不提往事,叼着颗“三塔”脚尺着隔离用的石墩,貌似看透世事的认命又不服输的口气,“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嫁我,不嫌这不嫌那的,我也认了。得给闺女个像样的生活啊。你?该嫁就嫁了吧”。我叹口气,“算了,换个话题”。库存积压的苦自己懂。转而,问,“你干这个,身体行吗”?上学时腼腆到极致的他,健谈起来,“我有自个儿定的规矩。一天挣个二三十回家。出来一大天儿的忒稀罕闺女的小脸蛋”。浓浓的父爱溢在嘴边。

弹弹烟灰,迎着风,很湿很润的海风,哽进喉咙。“虾米”笑谈他的规矩,胖的不拉,呛风不拉,远的超过环游世界宫的不拉,还有过桥去“二八一”以北的不拉。他说的理直气壮,我听的哈哈大笑。追问为何,他眼神儿有些飘忽,“我这体格?我媳妇儿说了,日子慢慢就好了,别累着”。想想他拉人,佝偻着身子朝前,腿上的青筋绷着,脸憋的涨红,到海边一趟一块五,怎能不累?生活真的能把顽劣的男孩儿变成挑大梁的男人的。

南戴河的夜幕降临,灯火点缀条条街巷,各疗养院门前有不少像“虾米”这样蹲点等客的人。三轮车由简易到华美,座套,遮凉蓬,花花绿绿,和老电影中大上海的差不多。连着几个夏,“虾米”都是这么过来的,跨栏背心在他的后背肩膀留下印迹,有秃噜皮的红黑,有汗水浸泡的肉白。等到开始治理整顿交通了,他反倒改行。招呼着我们去,他开了一家海鲜店。

拿着笔,吆喝小姑娘的“虾米”腰杆直了,口气硬了,没了某种亲劲儿。

2014年,我,弟弟,带着孩子夜游前门大街,三轮车驶过,我又想起了“虾米”,还有他的接新娘般的三轮。应了那句话,“念叨谁就看到谁”,感应吧。回来不久,同学聚会有了他的讯息。不过凭添忧伤而已。“虾米”并不是我们猜测的“有钱添脾气”,还是我们的老同学,没瞧不起谁。他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一门心思的想过点舒坦宽焯日子。垮了身体花掉积蓄,去了另一个世界。唏嘘着我们这些人,“活着就好”。

南戴河如今越发璀璨,当初蹬三轮车的哥们竟然看不到了,惋惜有何用……不如走着念着,珍惜生命。


【作家档案】张鸥,本名张亚玲,七零后,河北秦皇岛市抚宁区榆关人。家庭主妇兼人民陪审员,抚宁区作家协会会员,抚宁区网络作家协会会员,秦皇岛爱先行志愿者联盟队员。

【在线编辑:林兆丰】

顾问:孙文斌 沈晓密  秦 萌 郭亚楠 鄂俊光 于浩  白雪 

主编:瑞雪   13115477919     制作:腊梅 15045786778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