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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阅读】土地的味道——为故乡文学合集所写的序言/沈晓密

 兴凯湖文化在线 2023-02-26 发布于黑龙江

 作家档案

沈晓密,男,上世纪60年代出生于上海市卢湾区,现供职于鸡西市石油公司,定居在黑龙江省密山市新河村。1980年开始文学创作,早年创作样式以小说为主,有小说发表于《萌芽》《春风》《丑小鸭》等国家和省级刊物,1982年搁笔。到2008年重新拾笔创作,创作样式由以小说为主转向以散文为主。散文、小说及文学评论散见于《人民日报》《黑龙江日报》《青海湖》《广西文学》《芳草》《北方文学》《陕西文学》《湖南散文》《地火》《散文选刊》(旅游文学专号)《散文世界》《青年文学家》《散文家》《华夏散文》《中国散文家》《西部散文家》《千高原》《参花》《时代文学》(增刊)《唐山文学》《河南文学》《长安学刊》,出版过散文集《落叶》。


         

   ☆土地的味道

 ——为故乡文学合集所写的序言


           文/沈晓密(黑龙江密山)
   
中国文学的断代目前依然分为四个阶段,古代文学从先秦至清朝;近代文学从1840年鸦片战争至1919年五四运动前夕;现代文学从“五四”文学革命至1949年建国,与此同时进入中国当代文学阶段。尽管这种“四分法”在学术界尚有争论,但是,它从另外一个角度,为我们提供了思考的空间。
我们发现,文学从未摆脱过时代背景,从文学发展历史看,我们无法找到时代放弃文学的证据,也无法证明文学脱离于时代背景之外。时代借助文学使得历史变得血肉丰满,文学也不断地在历史中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这是一种“双向选择”,这种双向选择越是僵化、局限,文学就越衰萎、低迷,越是多样而自由,文学就越是充满活力。
上世纪七十年代,作家曾一度从单一的意识形态的禁锢中解放出来。文学紧随其后,打开了带着镣铐跳舞的局面,出现了短暂的繁盛期。《崇高的任务》、《高洁的青松》、《灵魂的格斗》、《献身》、《姻缘》、《大墙下的红玉兰》、《铺花的歧路》、《许茂和他的女儿们》等一批作品,随着思想解放运动回归本身,并带着鲜明的时代印记融入思想解放的洪流。文学就在其中扮演着为思想解放运动推波助澜的角色,并且逐渐形成时代的精神标志和历史符号。旅美华裔学者许芥昱认为,中国大陆自1976年10月后,短篇小说进入了最为活泼、最为瞩目的时期。并且把这一时期产生的作品并称为“伤痕文学”。
当然,我们无法预估历史,历史自然演进的不确定性与意识形态变迁的稳定性所形成的时代背景,至始至终都离开文学的影子,时代需要文学的参与。我们暂且不去讨论“伤痕文学”这种文学现象的出现,以及它在中国文学史的地位和分量,或者思考它能否进入中国文学史的主流。但是,它一定是一个时代社会心理需求的产物,这种时代精神和人们共同的社会心理相契合,大体可以证明,时代与文学的“双向选择”以及意识形态的变迁所带来的思想自由,为文学开辟了广阔的前景。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在2010年前后开始进入后工业化时代,历史环境,价值观念,社会思潮,审美意识都在不断地发生变化。从西方文学发展的历史上看,由于后工业化时代价值观念的多元化特征所带来的信仰寂灭,人们在追逐感官满足的氛围里,物质和欲望渐渐成为支配灵魂的力量。压抑、苦闷,消极、颓废,惶恐、不安等负面情绪随之而来,并且自觉或不自觉地影响着文学发展的方向。
我注意到一位学者,把后工业时代文学归纳总结为“媚俗、解构、复制、镜像、破碎、平面”六个基本特征,我尚且还未耗费精力,为这六个特征逐一找到让我彻底信服的佐证,也不需要在现实与历史的叠加中,印证一种文学现象的普遍意义。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却不难发现后工业化时代的文学倾向。社会大众的负面情绪所催生的情感麻木,精神萎靡,在文学领域得到了广泛的响应。我们也不难发现,泛文化现象举目可见,国学鸡汤、宗教俗说、名人传记等登堂入室,文学的消遣性,猎奇性,趣味性大行其道,以官场、情场、青春、谍战、性爱、惊险为题材的作品屡见不鲜。“娱乐致死 ”成为一种不可抵挡的潮流,这种潮流竟然同西方的某个历史节点,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各类脚本纷至迭出,各种剧目频繁上演,竭力刺激着社会消极颓废的神经。文学在现实中脱离了时代的主流,悄然丧失了应有的品格,侧重于迎合人性的弱点,引领读者从心灵阅读到快感阅读,从审美阅读到消遣阅读,这种毫无节制的精神消费令人堪忧。
反观这本集子,我们深切地感受到,在普遍的氛围当中,平民化写作异军突起,他们拒绝人性弱点的参与,自主地脱离商业染指,以独立的个体生命存在,直面时代生活,并把心灵事件置于心外。我不敢调动辞采去描述它的成就,使其贴近主流。但我敢说,其中所有的作品,都来自个体生命对时代生活的真实体验。尽管在表现手法上,用专业眼光看它尚且不够纯熟,但它却像秋天的花草,脱水枯焦,也还是能闻到被太阳晒干的香味,原始、本真。
显然,这些作品打动了我。其中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作者对终极问题(死亡)的关注。终极,历来是生命永恒的背景,必然成为文学的永恒存在。我吃惊地看到,他们的思考,完全抛弃哲学层面,具有原始的特征和直观的体验,这种并非哲学意识的返璞,恰让我观察到了哲学思考的原始状态。
在阅读集子关于对终极问题的描述当中,我自然联想到汉代的《薤露》、《蒿里》,唐代陶渊明的《拟晚歌词》、《荣木》,沈佺期的《邙山》。从中感受到了人类情感的相通和呼应,文体和语言的差别,并没有妨碍表达题材的一致。当然,对终极问题的思考,作为平民写作的题材并不常见,但是它能从贤哲名家那里走下来,无疑拓宽了思考的疆界,使得这一古老的命题在讨论中不断产生新意。
另外,我发现集子中带有“寻根文化”特征的作品占有很大比重,作品中的民俗风情,土语方言;茅屋草舍,晓雾炊烟,乃至薯、粟、稻、麦、桑麻,无一不引领我进入故乡之域,在他们的笔下,“蔷薇猛虎皆成个性,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在取材上,他们并不试图走出地理意义上的围困,而是在岁月的主轴上察看历史留给这方土地的痕迹。
在他们的文字间游历,有一种强烈的带入感,一组组人物群象,似穿过历史的尘烟走出文本,在我的眼前浮现。他们在抗击日寇侵略当中所表现出来的威猛与不屈,血性与狂狷,以及在国家危亡时刻,人性的自我流露,又迫使我不得不突破地理意义上的围困,展开到对民族精神的想象,我无法对个别人物形象,在对敌斗争中所表现的狡黠与油滑,放浪与轻浮,用人性弱点的尺子予以丈量,反倒心升一种说不清楚的隐痛和崇拜,他们为了民族的尊严和大义,完全抛弃了自我,灵魂的、肉体的。
作为平民作者,自然把情感倾注于土地,在一些人物形象塑造上,我看到了他们对粗陋生活的热衷,他们的敏感、隐忍渗透于对土地的情感与人伦的体悟中,他们对土地即带有莫名的狂热,也带有莫衷一是的迷茫;即带有人情味的历史传承,又落实于影像与文本的细致呈现。尤其是在人物命运的描写上,几乎注入了全部情感,但又不乏冷静地把自己心灵的苦痛转化为历史风尘,最终落实到感性的场面。一旦回归,却是另一番景象。打开书,便觉推开一扇小窗:可见道道田垄起伏为浪,如待产的少娘,把无尽的希望送到晨阳候场的天边;条条瘦水哗啦为歌,如弄暖的柴夫,把土地的寒凉唱到残照安眠的地方,我的眼睛呢?我的眼睛如圈不住的牧童热盼一场葱茏。想那草色青青与蓝天摩肩,想那小羊成片与白云接踵,想那天影倒映,而我,便是那牧云的骄子…...怅然闭窗,闲愁缕缕,颓檐上着热的霜花焚身为滴,落迹成线,啪嗒啪嗒打在黄狗的餐盘上,母亲的老钟不慌不忙地打发着时光,而葱茏还是不来。
我不敢说,文学回归时代主流的希望在民间,但从文本当中,听到了心灵的声音,纯净,透明;看到了文学在民间的觉醒,热切,朦胧。我甚至预判,一旦文学有回归主流的那一天到来,它的策源地一定在民间,如果不是这样,至少平民写作是对“娱乐致死”的反叛。
读完这些作品,实在不舍掩卷,我开始眷恋他们笔下的土地,峁塬沟岭、山水田园。他们笔下的人物似乎把我的生命推倒重来,在特定的一段时间里,我很想把他们走过的路,把我走过的路再走一遍;把他们爱过的人,把我爱过的人再爱一遍。刹那之间,竟然忽视了为文本作序的初衷,用辞上也快要失去理性的束缚。
文学常常冠以各种流派,尽显它的高贵与神秘,岂不知它所承载的只不过是人类最朴素的表达而已,他们用原始的朴素传达出来的信息,并没有妨碍我的参悟与感动。当然,文学表达不断地在探索中走向规范,是件好事。但我常常手捧着经典,想起祖母口中的童话。
如果非要我说上几句关于这本集子的表现手法,限于篇幅,我不能着墨太多。笼统地看,其中的小说作品,具有“非虚构”写作特点,这种非虚构依然呈现一种自由状态,看不到古板、刻意的痕迹。关于散文的表现手法,学界多有争论,我至今还是比较认同刘锡庆先生在《当代散文的审美范畴》中提出来的观点:散文是创作主体,以第一人称的独白写法,真实、自由的个性笔墨,用来抒发感情、裸露心灵、表现生命体验的艺术性散体篇章。在这本集子中,我恰好可以找到与这种观点的吻合。诗歌呢?实在说,我对当代诗歌的表现手法认识很肤浅,在当代诗歌阅读上,常常无法厘清诗歌与散文诗的边界。好在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早在100前就把散文诗归于理论,予以定型。但我还是主张尽量不要把诗歌写成散文诗的断句分行。当然,诗无达诂,姚黄魏紫,眼光各异,关于对当代诗歌表现手法的探讨,不应该是我此刻应该做的事。
为这本集子作序,就文学而言,使我在阅读中获得了一次“寻根”的机会,难能可贵。

2021年4月28日夜于密山市新河村



   写散文那些个事儿(写作课堂)

关于散文怎么写,是一个没有正解的问题,没有正解还有意义吗?有些问题的正解或许就在于争论,争论的本身就是它的意义。于是有咬文嚼字,皓首穷经者;有借古论今,叠床架屋者;有忧心忡忡,为文请命者;有著书立说,好为人师着……林林种种,眼花缭乱。
我读过不少关于怎么写散文的理论文章,读罢,开阔眼界不为假,满心茫然也为真。听谁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爹让穿戎装,娘捧花裙子。咋办?只能择其善而行之,各取所好了。
不过,我还是偏执地以为,世界上最不能容忍的垃圾便是文字垃圾,带着这样的观念提笔,不胆战心惊才怪呢。但偏偏乐于此道,索性找个理由安抚惶恐吧。于是便想:写散文是自语、是祈祷、是忏悔,是现实以外的自由与期盼。这样一想就好多了,既然是自由与期盼,又与别人何干?乐意怎么写就怎么写呗。
大概是2013年,有一大家打来电话说:你的散文影响越来越广泛。我知道说“广泛”有些夸大,甚至有精神行贿的意味,但是有人读还是事实。倒也欣然,自语也好,期盼也罢,跟前有个听者总少些寂寞,心里有个物象总少些空无。
可是,良知来了,整些垃圾胀人眼球,耗人时间,污人心田毕竟是种劣行。从此,隐约着告诉自己当个施主吧,把自己喜爱的东西送给别人,比如迷途,比如醒悟……走错的路不想让别人再走,想对的事不想让别人费劲。尽管无私,但也深知好恶有别,自己喜爱,也许别人嗤之以鼻。比如,自己喜爱一支精美的牙刷,你把它送给一个没牙的人,难免有些可笑。还是各取所好吧,好在以善念开始,必然以欣慰而终。
好久,一些可爱之人执着地追问:散文怎么写?他们总是追问,我便多了一种别样的胆战心惊,心想,像我这样有姓无名者,怎敢唠这种大嗑呢?莫非你们非要把鳏寡逼成公婆不成?哈哈!日子久了,追问多了,我似乎有些开窍,知道那些可爱之人是我的读者,同时又乐于写作,他们吃够了名厨大餐,烧个土豆尝尝倒也不伤胃口。
时逢大年,好友林兆丰先生设宴迎春,叹急景流年,感慨颇多,并再提此事,他指了指头发说:管你要稿的时候,我的头发是黑的!哈哈,我果然见到他的鬓角拱出一绺垩白,便觉有负好友,自感情也难逃,事亦难了,拖延不得。于是胡言一番,大题小作,满纸荒唐却如释重负。
么写。我先拾人牙慧,告诉你,“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这一点都不假,毋庸置疑,就好像说父亲是儿子的爹一样。再告诉你一个约定俗成的定义,“文字是语言的符号”,你把这几个字背下来。然后,你自己想一会儿,也就是让你揣摩一下啊,懂吧,剩下的我告诉你。
好了,揣摩出来点门道了吧。连起来念一遍---文学是语言的艺术,文字是语言的符号。你第一步是不是要在语言上下功夫呢?一定是。怎么下功夫,就是要掌握语言的组合规律,胡来不行。简而言之,写在纸上的语言,不能有语病,这是基础的基础。学学《现代汉语》吧,先把话说明白,再扯别的。
整明白了吗?整明白了就往前迈一步,前面有两个字:精准,用词要精准,正确不够,准确也不行,必须达到精准才是一个写作者必须要具备的基本功。
最后一步那就是你自己天赋了,看你能不能把文字组合到如火纯青的地步,达到呼风唤雨,出神入化的程度,如果能,那你就会构造出属于自己独有的风格和审美趋向,这就成了。
往后怎么办,写呗。千万别有负担,千万别自以为是,千万别有什么宏图大志,默默无闻就行啦。别看这几句话不起眼,一但反其道而行之,那可就坏了,会把你自己鼓捣得很累,也不会有什么成就,有几个能成为大家名人的呢?我要对你说,写作初级靠技术,中级靠境界,高级靠情怀。如果你境界低下,情怀受控于欲望,那本身就不是大家的心态,怎么能写出与人类命运息息相关的不朽经典呢!
没事的时候你不妨想一想,反正我想过,不想不行,谁让你愿意鼓捣这玩意了呢。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以偏概全,或者过于悲观:现在如今,纯文学日趋圈子化、边缘化、萎缩化。社会消极得很,浮躁得很,娱乐得很。于是一些小资、猎奇、性爱、冒险等低俗的东西充斥着民众视野,炫鸿博、示诡秘、拾唾余,装腔作势、无病呻吟,乱象丛生。有些作品已经悄然丧失了文学品格。
读者呢?也很快从心灵阅读变为快感阅读;从审美阅读变为消遣阅读,由精神锻造变为精神抚慰。强烈的物质欲为“有心人”留了空子;颓废的读者心为作者涵养了激情,物质和欲望似乎成了支配文学的力量,不可怕吗?可怕。
作者呢?心态怪异,各有盘算,怪胎怪事层出不穷,让人啼笑皆非。我曾见过一个作者在一家刊物上发表一篇千八百字的小小说,原本是不值一提的区区小事,却兴奋得瑟瑟发抖,离范进中举的后果仅差一步。看来,他在亦真亦幻间恍惚,宁愿相信自己已经化茧成蝶,于是就找到了大家的感觉了,有点像吸食了鸦片的烟鬼,想什么便有什么了。当一个真正的大家跟我谈及诸如此类之事,不禁发出一声长叹,唉---好可怜,文学咋把人折腾成这幅样子了呢。于是,我把他的话反过来说了:人咋把文学折腾成这副样子了呢!你以为他真的能成为大家吗?绝对不能,因为他不具备大家的境界、情怀,还有风范,只是个心态怪异的玩家。
好了,有“有心人”出场了,他们不失时机,开始琢磨这类人了。各种文化公司跃跃欲试,打着“某某学会”的旗号,请来相关人士装点门面,各类颁奖活动勃然而起,颁奖者如同假药贩子盯上了走投无路的病夫,假戏真做,那阵势比真的还真---请柬精美,证书烙金,奖杯华贵。作品呢?作品仅仅是颁奖以外的由头和道具,并无它用。反正心里都有数,愿打愿挨各有所需,颁奖者要钱,参加者要面子,溜达一趟,弄个证书奖杯,拿回来招摇,满足虚荣。见到几束崇拜者的目光,听到几句奉承的话就够了,明知证书奖杯轻如鸿毛,捧在手上,脸上也不乏沉甸甸的尊容,明白跟着随帮唱影,看透不说透,才能做文友。呵呵,得了,花这几个钱够本!
于是稍有文学良知的人就会强烈地感受到,落单的文学比那些成群的作者更可怜,挂着你的招牌,你却被冷落得无人问津。有谁能拿来他们的作品看上一眼,研究一下呢?即使有,那也是照片上的广告。
说,一个有名有姓,有良知有使命感的大家,曾在颁奖大会上流过眼泪,我想象过他流眼泪时候那种绝望的表情。那一刻,他除了流眼泪,还能做什么呢?我断定,他什么也做不了,若他能改变什么的话,又何苦流眼泪呢。是吧。
我说这个你别以为多余,你可以做一种假设,假设一个满腹小偷心态的人,能自然流露出警察的果敢吗?假如比丘尼的心思属于墙外,她还能修成正果吗?我这样导引你的思路,你是不是感觉到了,对于一个写作者来说,情怀和境界比什
都重要了呢?如果感觉到了,并有所参悟,那我就算没白唠叨。
你写了吧,也许你不但写了,而且写了很多。你一定回头读你自己写的东西了,读着读着,便觉不满意。甚至有些心灰意冷。这个时候,你再做一件事吧,做什么事呢?那就是找几个大家聊一聊。记着,一定要找大家,听听他们怎么说。你找不到,接触不上他们,咋办?好办,读他们写的东西呗。那问题来了,也就是我前头说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别忘了下面还有一句话:择其善而行之。争论也好,商榷也罢,能把话说到面上的,大都是专家学者,他们靠这个吃饭,肯定是做过深入研究和思考的,比咱不强多了,你说呢。
读了他们写的东西,你一定感觉争论不止,说法不一,有的主张以“是否真实”厘清散文边界,并且推演到文学伦理的范畴;有的提出要给散文“减肥”,说散文越写越长;有的说散文过于集约的文字,无法容纳作者要传达的信息……等等,等等。
你问我?我建议你不要被思潮所淹,你读他们的东西,听他们的言论,目的在于开阔眼界,找出适合自己的道路,“建设具有自己特色的文学主义”。哈哈,对吧,我这样说好玩儿吧。
比较认同刘锡庆先生在《艺术散文:当代散文的审美范畴》中提出来的观点,现在我把他说的一段话告诉你:散文是创作主体以第一人称的独白写法,真实、自由的个性笔墨,用来抒发感情、裸露心灵、表现生命体验的艺术性散体篇章。
你把这话好好念叨几遍,一定会悟出点门道来,我念叨了好多遍,也能背下来了。现在,我把我悟出的那点儿门道告诉你吧。既然你问到我,我就送你一张“参考消息”,别完全当真,也别不屑一顾就好了---我自己,一个人,用个体生命的存在,主动地体验现实的存在,完善固有的生命意识,要重视在场,就是要写自己身体在场的事物,哪怕是往事,也要找寻属于自己生命当中的原始材料,要把原始材料当成往事的物证。以身体的生理的反应和心理的反应作为体验世界、表现世界的依据。
我说这个对你有用吗?要感觉有用就接着听我说。你读过汪曾祺先生的小说吧,在这里,我不谈他的小说,我想把他说的一句话告诉你,他说:我写散文,想打破小说、散文和诗歌的界限。我揣摩过他这句话的意思,便想,他是不是想把散文写成具有---小说一样的故事情节,散文一样的美学意蕴,诗歌一样的韵律和意境呢?不得而知,姑且大概如此吧。后来,我注意到,他并没有在这方面做过太多的尝试,也就是说,我尚未读到汪先生类似这样的散文经典,当然,也可能有,只是我孤陋寡闻。我倒是觉得史铁生先写的《我与地坛》有这方面的倾向,大体具备这一特征,而且是一篇成功之作。我喜欢这样的写法。请注意,你千万别听我的,你可以跟我一样,喜欢这种写法;你也可以跟我不一样,喜欢别的写法,所谓文无定法,况且,我并不是喜欢一种单一的写法,我告诉你的只是一个思路,一种观念,或者说是考虑问题的方法,咋写?那是你自己的事。
咋地了,还是不行?那我再告诉你要读书,要观察。记住两个关键词:读书与观察。你见过哪个有成就的作家不读书的了吗?没有。但是,我可见过喜欢写点东西的人,他们说自己从不读书。我想,他们标榜自己不读书,绝对是一种怪异的心态,基本上是招摇的变种。大意是,钱钟书没读过《围城》咋写出《围城》了呢?曹雪芹没读过《红楼梦》咋写出《红楼梦》了呢?他们是想送给你一个逻辑,你按照他们的意图省略概念,就会推演出:我,咋地,我从不读书,却是当代的钱曹!你服了,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仅此而已。咱可别整那没用的。生命有限,你感知世界的时间也必然有限,你读书是借助别人的思考延伸自己的思考。关键是,对一个写作者来说,读什么样的书倒是个问题。
读什么样的书? 我告诉你六个字:读经典,读硬书。你在读书的时候,要有学习意识。但是,任何书都是人写的,不是神写的,你要是把经典读成平庸,把硬书读成烂泥,这样,不进步才怪呢。在我看来,要是区分普通读者和写作者读书的意义不同,就在于审美阅读和学习阅读。前者偏重于审美,后者偏重于学习。比如,鲁迅的动词活灵活现要学;比如,王剑冰的语言干净利索要学;比如,史铁生的思想深刻要学;比如,林徽因的结构精巧要学……举个例子说,朱自清的散文《荷塘月色》被奉为现代文学经典,你读过吧?一定读过。你学到什么了吗?在我看来,你读《荷塘月色》,学会一个技巧就够了,那就是修辞艺术。我打上一段给你看---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裙。层层的叶子中间,零星地点缀着些白花,有袅娜地开着,有羞涩的打着朵儿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
看出点什么了吗,知道我要对你说什么吗?对了,我要说修辞艺术。显然,这里发生了比喻连用,达到了作者想要的艺术效果。但是,我要说的是不常见的一种修辞,那就是“通感”或者叫“移觉”,猜猜哪句是啊,哦,是这句: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仿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呵呵,你看吧,清香是用鼻子嗅的,歌声是用耳朵听的。自清先生的高明就在这儿,他把清香比做歌声。带劲吧,呵呵,我觉得带劲,不是一般的带劲,很带劲。那种意象的构造,出神入化,美不胜收啊。我这样提醒,你该对得起我了吧,是不是该举一反三,在写作实践中,追求这种修辞艺术呢?你一定会想,能追求到吗?回答是肯定的,能!一定能。当年你追求一个漂亮姑娘,那么费劲都追到手了,何况一个简单的技巧呢,就看你的心思用在哪儿,是吧。如果你能自如地使这种修辞了,而且比自清先生使用得更好,那就说明你读《荷塘月色》没白读。当然,这仅仅是个例子。举这个例子是想告诉该如何读书,读书仅仅是为了学习修辞艺术吗?又错了,要学习的东西很多,自己领悟吧。
最后,想对你说一说观察的事,观察就是观察生活,观察的关键要改变固有的习惯,不仅要用眼睛看,而且要调动身体所有的感觉器官,包括眼、耳、鼻、舌、身,要通过眼耳鼻舌身去体味。观察的要害在于两个字:细致。观察什么?当然包括世间所有的物象,日月星辰、风雨雷电、山河田野……也包括生命一切情欲和人心的各个角落。观察的特点在于随时随地,也可以设定目标。我对所谓的采风持有赞同的态度。但是,你在参加采风活动中,一定要时时提醒自己,身心不要完全被娱乐占据。在文学的麾下,冠以文学的名号,实为寻欢的采风你早已见惯了吧。所以,你不要忘了初衷,比如,你走进山林,看到簇拥着的牵牛花,你可以俯身或抬头,摘下一朵,从里看到外,从外到里,从花蕊看到花瓣,然后保存在你的记忆里,这就是一点采风的收获,是不是啊。千万不要热衷于人与人之间那点糗事,更不要在意酒桌上说的话。所谓文人聚众,相轻不请自来。他们当面说你写得好,你就是大师;他们背后说你写得不好,你就是狗屎。想一想,谁能在给你下结论之前,研究过你的作品呢?他们说你好与不好的根据不在于作品,而是在于作品以外的情绪宣泄和场合需要,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态。尽管他们连相轻的本钱都没有,却依然妨碍不了他们把假话说得很周到,更无法控制他们高抬自己,那是一种失控状态。你已经深陷其中,倒也不是什么窘境,你可以通过他们的表演透视他们的心魂。但是,对他们一定要有妥协和圆融的姿态,
那是人性的弱点,人性弱点的暴露,恰恰是贵重的写作材料。
再说点闲话,很多事可以两个或者两个以上的人去做,但是写作绝对是一个人的事,是个体生命的主动行为,是与孤独与寂寞为伴的选择。我想用马克思的导师伊壁鸠鲁的话跟你共勉:只要给我面包和清水,我就敢跟宙斯打赌,看谁活得更幸福。
我相信,你远离欢愉的本身就是一种别样的欢愉。正所谓,文学所求的是什么?历史是一部御制的经典,文学要弥补它,所以看重的是沉默的心魂。历史惯以时空为序,勾画时空的真实,艺术不满足这样的简化,所以去看人间戏剧的复杂,在普遍所遗漏的地方询问独自的心流。你在属于你生命背后的历史中思考历史,感受历史,并以文学的样貌留下历史的消息,是不是生命过程中厘不清的欢愉呢?

然,我没做好这件事,几十年来,我把脚印献给了迷途,我把时间交给了错误。或许你有大把的时间跟年华,你与文学相处,孤独与寂寞都会变得高贵与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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