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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我在小义乌商城购物时，偶遇了厂里早已退休十多年的老同事周姐。周姐关切地问我：“你还有几年退？我回答：“还有一年”。周姐话锋一转，又问：“你知道胡某某吗？"她说的胡某某，是前几任厂长之一，我摇摇头说：“不清楚，前几年听说他开了个山庄，还挺挣钱的。”周姐哼了一声，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他有命挣钱，没命花钱，四年前就得癌症死了。"我暗叫惭愧，自己天天上班，消息倒不如赋闲在家的周姐来得灵通，同时我也完全能够理解周姐愤恨的心情，2002年她还未内退时，厂里搞竞争上岗，周姐的岗位被另一个有关系的同事给顶了，一下子从化验室调岗到车间打扫卫生。当时她冲到胡某某的办公室，一气之下还摔了东西。这个已经去世的胡厂长是在2003年夏天调到兄弟单位的。当年他调走的时候，走得狼狈不堪，走得灰头土脸，直接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以至于事情都过去了很多年，还有很多职工时不时说起这件事。2003年夏天，一个小道消息在厂里疯传：胡厂长要调走了。消息一经传出，很多职工都慌了神。因为2000年他担任厂长期间，曾下令要求全厂在职人员每人集资6000元。6000元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当时我一个月的工资才三四百元左右。可想而知，他这一走，下一任厂长新官不理旧账，职工们的集资款就打了水漂有去无回。我所在部门有个四十岁左右的女职工孙师傅，她爱人还是厂里的中层干部，俩人缴的集资款更多。那些日子，孙师傅活跃起来，挨个通知部门的人，到时候跟她一起去办公楼找胡厂长要钱。有人含糊其词，她就严肃地说：“你到时侯可以跟在后面不说话，但是必须得来。”到了约定的那一天，部门二十几个人在孙师傅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向厂办公楼走去。在胡厂长的办公室，除了领头的孙师傅率先进去，别人都止步在门口不敢进去。孙师傅急了眼，骂道：“现在当了缩头乌龟了？进来！”门外的人你推我、我推你，陆陆续续一个一个都进了屋子。胡厂长坐在办公椅上，沉下脸来：“你们不上班，都到我这里来干什么？”孙师傅既然挑头，就没有丝毫顾虑，她大声说：“胡厂长，俺们也不愿意过来，但是听说你要调走，你高升，俺们不拦着，但是你2000年让职工们缴的集资款怎么办？这个钱不还，你就不能走！”都到了这个节骨眼，胡厂长竟然还像自己在台上做报告讲话一样，慢条斯理、一字一字的地往外蹦：“这个钱、厂子、也不是、没有的。”我永生难忘当时在场职工们的反应。在场所有的人，包括我在内，没有预演彩排，更没有事先商量，闻听这话都不约而同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振臂高呼：“那就现在还钱!那就现在还钱。”有个老职工痛心疾首地说：“胡厂长，前几年你要求集资，一家人勒紧裤腰带凑这笔钱，现在你扑拉扑拉腚走了，我们这些人怎么办？”这时，工会主席韩某某拨开人群，走上前对孙师傅说：“我是工会主席，同志们有什么意见，按照程序应该先向我反映才是。”上级主管部门--某某局的局长副局长们也闻讯开车赶来，与职工代表坐在会议室谈判。中午时分，一个女职工拿着一塑料袋火烧进了会议室，大声说：“某某厂的职工虽然工资低，但是请领导们吃几个火烧的钱还是有的。”会议室外，走廊上、楼梯上，各个办公室里，到处都是越来越多聚集赶来的职工，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就像开了锅的沸水一样议论纷纷。在一间办公室里，我看到工会主席韩某某在跟别人说：“我刚才跟职工代表说，我是工会主席，同志们有什么情况应该先向我反映，但人家说了，你说了不算，你说我还能怎么样，我能有什么办法？”看着韩某某那压抑不住上扬的嘴角，语气里轻松利落的快意，我脑海里冒出了幸灾乐祸这个词。这个韩某某原本是副厂长，在2002年五一长假后突然被免，当了一个没有实权的工会主席。我恶意揣测，他说不定心里巴不得职工们闹得越大越好呢。有人给XX晨报和电视台打新闻热线，但是他们并没有来。谈判一直进行到下午四点多，结果令人满意，就是由主管部门做保证，偿还每个人的集资款，一周后发放。一周后，部门下通知，每人拿着集资收据到会计处领取集资款，6000元的集资款终于落袋为安。人心齐，泰山移。后来很多老职工们都说，自从五八年建厂以来，这是职工们人心最齐的一次，要是不齐心，这笔钱百分百的打了水漂。我至今也想不明白，当初胡厂长调走前，难道就没有想过要把职工们的集资款还清了再走？如果真的敢作敢当有始有终，职工们又怎么会群情激愤，堵着他的办公室不让他走？最后，不光是在职工面前丢了脸，还连累主管部门给他出面收拾烂摊子。如果他欠钱走了，举头三尺有神明，晚上睡觉时他会心安理得高枕无忧吗？为官一任当造福一方。这个胡厂长在任期之内，不但没有为职工谋福利，相反还想在调走之前脚底抹油欠钱不还，这样的人，又有几个职工念着他？平生不做皱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比如人民的好书记焦裕禄。也有的人，做过太多的皱眉事，以至于即便化为一抔黄土，还有人恨之入骨永不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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