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老妈。

老妈：

见信好。

过去，在江南煤城，在老家，除了传统的节日外，对其他的节日没有概念。现在小城的年轻人也跟大都市的年轻人一样，越来越热衷圣诞节、万圣节、情人节等。你对这些节日也没有任何概念。今天是母亲节，我知道你对这个没兴趣，现在你喜欢跟我唠唠嗑。好，我们就说说吧。

你初中毕业（其实就是小学毕业，后来就参加串联），托外公参加过抗美援朝，是个老革命的福，分配到医院工作。我爸没这么幸运，往祖上翻几辈，也都农民，喂猪的，所以他就分配到矿上，做了一名光荣的煤炭工人。由于这个原因，注定了你对一些事物的观点，事情的决断比老爸看得远些，看得准些，虽然我至今还保存着我老爸的五好学生的奖品-一本小小笔记笔，上面印着鲜红的四个字“五好学生”。虽然你们作为同班同学，老爸知道你的数学水平到底如何。

小时候，记忆最深刻的就是作为护士，工作经常是三班倒，晚上经常要通宵值班，白天睡觉，所以家里基本上所有的家务都交给了老爸。但你并没有放松对我学业的要求，尽管事实上你基本不看我的学习作业，检查指导学习难点。但是每年给我订阅的各类阅读资料，占了你二、三个月的工资，100元左右。少年画报、作文报、数学杂志等等，你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你们医院的大学毕业医生就会订阅大量的报刊书籍。

初中毕业时，中考分数既可以是读高中，也可以读技校，虽然我想读高中，可老爸的意思最好是读技校，这样就可以有工作，早点挣钱。最后还是你坚持，要读高中，以后要念大学。因为你说，男人要有出息，不能安于现状，贪图安逸。

高中毕业时，在选择大专还是本科时，我的老爸又纠结了，因为本科比大专多读一年，多缴纳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还是你站出来说，要读本科，再没钱可以卖房子，虽然咱家的房子压根也不值钱，就算是当时卖也就是1万元左右。因为你说，你们医院加工资时，虽然你工作了二十几年，也不及一个毕业2、3年的大学生，并且同样是大学生，本科比专科就工资要加得多几元到几十元不等。

前一段时间，无意间找到了大学期间的一些家信。再次翻看时，刚刚到上海的场景，历历在目，清晰可见。平生第一次出远门读书，举目无亲，那份孤独孤寂让我感觉是像江湖上的一个浮萍。幸好你几乎一个礼拜一封家书，帮我度过了最初难捱的日子，毕竟你的字比老爸的字要漂亮很多，寥寥数语，也让我反反复复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现在，老太太你退休了，自从有了微信后，就不写信了，有事就是直接发个语音微信。有时半夜11点钟也会突然接到你的微信，要么就是一些如何养生的文章链接，要么就是一段语音：“早点睡，明天还要上班了”，结果我还得第二天早上给你回复：“我已经起来上班了。”

 

有一次，我问老太太你怎么现在不写信了？老太太说：“我现在很忙，早上要跳广场舞，晚上要教别人广场舞，当中还要看养生的电视节目，实在没时间。再说了，我就是现在写信了，邮局现在都改银行了，谁寄啊？"

现在，你退休反而更忙碌了，我上班也没什么时间，反而坐在一起说说话的机会少了。最近谈得比较深刻的还是我将平时写的一些文字装订成册，无意中被你看到后的一次谈话：

你严肃得跟我说：“儿子，我和你爸有事跟你说。”我坐下来，你接着对我说：“儿子啊，我跟你爸都是普普通通干活，老实巴交的人。特别是你爸，正儿八经的，别说对领导恭敬有加，对女同事更是不敢多看一眼。”我爸听了，朝我点点头。

“妈，咋了？” “咋了？我看你带回来的文集和诗集了，你写的？” “嗯，写得还可以吗？” “屁！写得什么呀，看都看不懂。你诗集里写'佛说'、'金刚经'、'心经'，我天天念佛经，我怎么没看到这些呀，佛说过这些吗？！我都担心你遭神怒！” “本以为祖上积德，祖坟冒青烟，出了个秀才，文化人。可你自己看看，写得什么呀！人家金刚经说得多好，你偏要加上你说的。就算加上你说的，那你好好加，好好说呀，可你自己看看，你加的啥，说的啥。都是歪文、歪诗。” 

“你自己说说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可以写吗？” “嗯” “新闻联播里的好人好事可以写吗？” “嗯” “美帝国主义在世界上横行霸道，可以批判它吧？” “嗯” “哎…”我爸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默默走向厨房洗碗。空气静下来，没一点声音，只有水冲击碗的声音以及叹息声。好在写得别的东西没印刷，否则老妈你是要大义灭亲的。

现在，我也是40几岁的中年人了。可老舍说：“

“人，即使活到七八十岁，有母亲在，多少还可以有点孩子气。失去了慈母就像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但却失去了根。有母亲，是幸福的。只要有母亲在，你就有最后的包容和依靠。”所以，现在我是幸福的，希望你活得像花一样灿烂。

以后，我会多看看新闻联播，我们就可以多聊聊祖国的大好河山，好人好事。有空就多看看北京卫视的养生堂，我们就可以多说说如何治疗颈椎病，高血压等常见疾病。

祝好。儿呈。

2018年5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