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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宇宏 : 屋后的李子树

 北疆文艺 2023-03-03 发布于黑龙江

屋后的李子树

作者:宋宇宏

我闭上眼,仿佛置身在回忆里,鼻尖似乎嗅到了李子花的芳香。一大朵一大朵,白糯糯的肥花,在褪了皮的老枝子上趴着,从窗子口伸到了我的屋里。儿时的记忆就如潮水,泛滥而起。

  我坐在小屋的窗台上,伸长脖子仔细看着刚被雨滴打过的李子树。一串串水珠在叶子上来回滴落。我的小窗也随着雨的节奏噼啪奏响。窗子似乎比之前更透亮了。我愣愣地看着窗外,不想伸手就把窗子推开了,和那些雨珠一起进来的还有一大枝杆的花朵,白糯糯的肥花在层层褪皮的老枝子上趴着,从我的窗外爬到了我的窗台。我抬手拾起这串白胖儿的李子花儿。它混着泥土湿润的气息,那是花和雨的香气。我把它使劲儿吸到了心坎儿里。即使过了多年,也不能忘记儿时那推开窗拾起的香气。我依稀记得摘下了手边的一朵儿。贴着鼻子尖儿狠狠地闻,李子花那黄黄的花蕊粉蹭在我的鼻尖上,顿时觉得痒痒的,我连忙来回擦了几下,又闻了个够儿,后来花朵被揉碎了,而我却舍不得摘第二朵了。

  这是我拥有自己小屋的第二天,爸妈也是鼓励我自己睡一个屋里。从我记事儿起胆子就极小,睡在妈妈身边,都得把头严严实实蒙在被子里,后来都是快睡了,捂得上不来气儿,才肯透个缝。之所以能来这个小屋,我爸妈还真是下了一些功夫的。跟着我的还有一只小猫咪,它是一只肥嘟嘟的小狸猫。白天睡觉的时候总是喜欢眯着眼、打呼噜、嘎巴嘴总爱搂着我的小脚丫儿睡觉。只要我的小脚丫动弹了,他立马竖起耳朵,非常生气地哼哼着,两只前腿搂着我的脚,后腿蹬着,张嘴就要咬我脚丫。我那么喜欢它,却又不舍得打他,只得拿起之前做好的口袋,在口袋一角拴上了一米长的绳子。来回拉着绳子才转移小猫在我脚上的撕咬,它的嘴才把我可怜的脚丫松开,奔着口袋去了。因为小猫总是搂着我的脚丫,而我却在不敢挪动小脚了,也是它和屋后的李子树一直陪着我。度过我每到夜晚就会害怕的童年,陪着我的还有爸爸给我贴的满墙各种狗狗的日历,那上面都是贵宾犬,柴犬,博美犬各种犬,我只在画报上见过这些犬狗,也没真正的摸过它们,画报也算是贯穿了我整个童年。上面的日历也细数着我快乐的时光,看我长大。搬进来住了几天后,因为蚊子的缘故妈妈给我的小窗加了网纱和窗帘,普通的网纱窗帘,我可是太喜欢了。怎么说呢,那上面的小金鱼荷叶纹理都看得清楚着呢,我晚上藉着月光打量起窗帘的时候,突然就想起了一首小诗。
“江南可采莲
 莲叶何田田
 鱼戏莲叶间
 鱼戏莲叶东
 鱼戏莲叶西
 鱼戏莲叶南
 鱼戏莲叶北。”
  就这样,只喜欢了几天,孩子的喜欢真的不能过很久,就几天而已。可能是我到了晚上总觉得窗帘上的小金鱼会动,也可能是她把我喜爱的李子花树遮了个严实,就这样我商量妈妈把它拆掉了。转眼半月,李子花的香气已不在,而那树枝却更粗了,叶也更茂盛。一串串的绿色蜘蛛,在几个雨夜之后,越长越大。我几次打开窗子,它还是像蜘蛛一样,爬进了我的窗台上,窗台漫上来的雨水把我的被子也沁湿了。第二天早妈妈来叫我起床,给我穿衣服时,一摸被子湿了,问我是不是尿床了,我只好如实回答妈妈。妈妈自言自语地说“这李子树哦该修剪了,”不然小宇宏开窗挡害。再下雨,孩子开窗带进水被子又湿了。我央求妈妈不能剪,就数那枝儿结出来的蜘蛛最多了,要是剪了我秋天得少吃多少李子啊!在我的苦口婆心劝说下,也再三保证下雨天不开窗的承诺下,我的李子树终于没被修理。在往后的夜里,我都是开着窗子睡得,脸朝李子花树睡的香着呢。为了咪咪半夜回来方便,我还偷偷从纱窗底边儿扣了个洞,这样他就不用每回用爪子敲打玻璃窗了,直接就能顺着纱窗钻进来。有天半夜我没舍得关窗户,睡得正香的时候一个温热的舌头舔了一下我的脚丫,吓得我一机灵,低头一看是咪咪从外面回来了,身上的毛也浇湿了,舔着舔着它舌头就舔到了我的脚丫上,我痒痒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原来窗外又开始滴雨了,我睡得如此香沉,居然连梦也没做一个。江南雨打芭蕉卧塌而眠,而我此时拥着我的李子树,沉沉入睡。李子树上的蜘蛛经过几波夏雨,最近又长大了。而我又多了一样快乐,就是看它慢慢长大。小时候的我出于好奇,摘了两个蜘蛛想尝尝它是什么味儿,我想肯定不会好吃,估计它也不能难吃吧。带着上面的雨珠一个塞到了我的嘴里,另一个给了咪咪,咪咪舔完毛已经睡着了,打着呼噜,闭着眼,腮帮子的胡须一跳一跳的。压根儿都不搭理那个小绿李子。李子被我咬开了,脆脆的,我的嘴里又酸又涩,我连忙给吐出来了,这味道,哎!真是一言难尽。一股浓浓的树叶的味道,也有杏仁儿的苦味。可能是我把李子里面的小核也一起咬碎了。这下我更精神了,不知道天马行空小孩子的脑袋瓜里想的是什么,可能满脑子的李子花,可能满脑子的李子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睡着的,再醒来,脚上毛绒绒的,热乎乎的,我的小脚丫仍是一动也不敢动。
  转眼李子树的腰弯弯了,比我太太的腰还要弯。李子又大了许多,在树尖上还有几个露红了,拿手捏一捏,有些软了。我想起来,前几天,我去西头,大舅妈家,怎么她家李子和我家的不一样呢?我问妈妈大舅奶家的李子圆圆的透亮儿的红,早就熟了。我都吃了好几次了,水甜水甜的,还有李子的香气。怎么我的李子还没熟呢?妈妈说你舅奶家李子是水李子,咱家的是干碗的,李子树在房子后边,阳光照的少,熟的慢。我心想,这李子即使熟了也不一定好吃,我绞尽脑汁想去年吃的果子啥味儿来着,怎么就忘了呢?
  李子红的时候已是深秋,熟的果子越来越多了。我怕老鼠闻到树上的香味儿偷吃果子,硬是把咪咪抱到了树杈上。咪咪在最粗的树干上趴着,它瞪着圆圆的眼睛,也不叫出声,后来我发现它气的用树枝磨爪子,越挠越来劲儿,李子树干上都是咪咪的爪子痕,我第一次下手把猫咪打了,心疼的始终还是我的李子树。隔天上学时,拿书本的时候在书包里居然有两个小李子,光是闻着就比桃香,比杏还甜。我用手把李子掰开,李子核干干净净的,拿起一半儿李子塞到嘴里,脆脆甜甜的,哪里还有当初的苦涩呢?我小心翼翼的把核收起来,每吃一个李子,我都把核收起来,晒干了,留着当石子玩儿。那真是我童年的一大乐趣儿。
  每天放学回家,第一件事儿就是跑去丁慧家玩儿,丁慧是我整个童年的好伙伴儿。她告诉我她全家要搬走了,说去哪来着,我给忘了,可能是我没去过的地方,我也记不住。我俩像往常一样,从放学玩儿到天黑。回家吃了口饭,我就睡觉了,真真忘了李子熟了的事儿。第二天晚上放学,我特意回家摘了几个最大最红的李子,揣衣服兜里,一蹦一跳去找她玩儿。我跑到大门口,就喊她,出来啊!过了一会儿,她还没出来。她出来的怎么那么慢呢?我心想。我自己猫着腰,偷偷从窗底下溜过进了她家门。我看见两个瘦瘦的小女孩儿,还有一个老头,他们在吃晚饭。我问爷爷,丁慧呢?他说慧慧儿她们搬走了。我看到爷爷嘴里所剩无几的牙,还有那俩孩子上了漆的手。我厌恶地出了丁慧家的门,也没听清那老头儿后面说的啥话。我的耳朵比眼睛还伤心,先是耳朵嗡嗡的,眼泪在眼眶打转。我转头就回家了,路上掏出一个李子,我咬了一口,怎么咽也咽不下去,酸涩无比。我把衣服兜的李子全扔到河沟里了。半夜睡不着,我坐在窗台,倚着窗栏,想起我俩前几天一起玩的时候,一起吃汤泡饭,葱蘸酱的时候,想起她胖乎乎,冻得通红的小脸,两个粗粗的麻花辫。怎么那么可爱。我从枕头边书包里翻到了她前一天给我的笔,想起了她最后一次跟我说的再见。是啊!再见了我的童年。再见了我儿时的玩伴儿。我揪下窗边枝头一个熟了的李子,它是否跟去年的李子一样香甜。明年还会再有这一树的芬芳和果实么?它们明年从开花到结果,再到果子熟了。这一树的果子终究会越来越多还是越来越少呢?晚风拂过我眼角的泪,终是再见了!我的玩伴儿!带着我分给你半树的花朵。带着我分给你半树的果实。终是带走了我快乐又难忘的童年。          
                 
宋宇宏 女 1992年出生 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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