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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2年4月17日，农历三月初三，三皇炮捶门名师李尧臣（1876—1973）从容地站在北京蟠桃宫的擂台上，即将与侵华日军军官武田西进行一场比武。 李尧臣是河北冀县（今河北衡水市冀州区）李家庄人，自幼习武，18岁时进入会友镖局，拜三皇炮捶著名拳师宋彩臣（1868—1943）为师。会友镖局歇业关门后，李尧臣又师从一位绵掌高手，将绵掌的劲力功法糅入三皇炮捶，使三皇炮捶从偏于刚猛之风变为刚柔相济之格。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驻守北京的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副军长佟麟阁（1892—1937）将军特意聘请李尧臣到部队教习大刀。李尧臣创编了一套“无极刀”，实战性很强，大大增强了士兵白刃战的本领。1933年3月，侵华日军向长城沿线大举进攻，二十九军在长城喜峰口与敌人激战7天，歼敌3000余名，取得了自九一八事变以来中国军队的首次大捷。在喜峰口战斗中，二十九军大刀队多次冲锋陷阵，夜袭敌营，砍杀日军数百名，使日军闻风丧胆，李尧臣功不可没。 北京沦陷后，隐姓埋名的李尧臣被汉奸告密，不幸被捕。一个名叫武田西的日本军官得知后，提出要与李尧臣当众比武，条件是：如果李尧臣获胜，立即释放；李尧臣输了，向他磕头拜师。 在一群荷枪实弹的日本士兵和大批呐喊助威的中国观众的围观下，二人比武开始。先比拳，李尧臣拳无虚发，接连两次将武田西击倒；再比日本战刀，李尧臣一脚将武田西的战刀踢飞。众目睽睽之下，武田西只好将李尧臣释放。 后来，日本专门从国内挑选一批高手，在北京、天津、南京、上海四处摆下擂台。李尧臣报名参赛，抽签到南京比武，只一拳便将日本武士打下台去。 这是外国人对中国武术第二次大挑战中的一例。 这次大挑战始于19世纪末，至20世纪40年代才告结束，前后延续达半个世纪之久。 清末民初，中国国势颓弱，内忧外患接踵而至。在祖国备受欺凌的同时，中国人也被列强讥笑为“东亚病夫”。跟随在列强的炮舰和刺刀后面的，是一群挺胸叠肚、耀武扬威的洋拳师与大力士。当中国人在战场上被击败之后，这群洋拳师打算在拳场上一逞威风，企图证明被中国人视为“国技”的武术也同样不堪一击，从精神上再向中国人深刺一刀。这群洋拳师以日本人居多，另有美、俄、英、德、意、奥、匈、挪等国拳师，可谓拳坛上的“八国联军”。 面对洋人咄咄逼人的挑战，中国武术界同仇敌忾，奋起应战，为中国武林谱写了一曲正气歌。 据不完全统计，当时的主要战例有： 车永宏胜日本人坂三太郎，1888年，天津。 霍元甲（1869—1910，秘踪拳）吓走英国大力士奥皮音，1910年，上海；击败日本上海柔道会会长等4人，使其皆骨折，1910年，上海。 韩慕侠（1867—1947，形意拳）胜俄人康泰尔，1918年，北京。 王子平（1881—1973，弹腿、查拳）胜俄人康泰尔，1918年，北京；胜美国人阿拉曼、德国人柯芝麦，1919年，青岛；胜日本人佐藤，1919年，济南。 陈子正（1878—1933，鹰爪拳）胜美国某人，1919年，上海；胜英国某人，1922年，新加坡。 孙禄堂胜日本人坂垣一雄，1922年，北京；胜6名日本武士，1930年，上海。 佟忠义（1879—1963，六合拳）胜日本人山井一郎，1925年，上海。 杨法武（1903—1969，跤术）连胜3名日本柔道高手，1930年，东京。 吉万山（1903—1978，少林拳）胜苏联人杰力柴夫，1933年，哈尔滨。 马金镖（1881—1973，查拳）胜美国人麦克鲁，20世纪30年代，南京。 王芗斋（1885—1963）胜匈牙利人英格，1928年，上海；胜日本人八田一郎、泽井健一、渡边、宇作美、日野，20世纪40年代初，北京。 赵道新（1908—1990，王芗斋弟子）胜挪威人安德森，1930年，上海。 李永宗（王芗斋弟子）胜意大利人詹姆斯，20世纪30年代，北京。 李尧臣胜日本人武田西，1942年，北京；胜日本某武士，1943年，南京。 蔡龙云（华拳）胜苏联人马索洛夫，1943年，上海；胜美国人鲁索尔，1946年，上海。 由于史料匮乏，现仅了解到当年王芗斋先生击败的3名外国拳师的技术级别和头衔分别为：匈牙利人英格，曾获世界最轻量级职业拳击冠军，当时任上海青年会拳击教练；日本人八田一郎为柔道六段，曾于1936年代表日本参加第11届奥运会的国际式摔跤比赛；日本人泽井健一当时为柔道五段、剑道四段，后从王芗斋学习意拳，在日本创立太气拳。赵道新击败的挪威人安德森，当时任财政部部长宋子文的保镖。马金镖击败的美国人麦克鲁，当时任南京中央大学体育系主任。李尧臣击败的两名日本人中，武田西是侵华日军军官，擅长柔道，并学过中国的八卦掌；另一位日本武士是日方特意从本国选拔的格斗高手，专门来华打擂示威。 
郭慧德击败多国业余拳手，获上海拳击比赛冠军 大象出版社供图 历史的启示是有益的。如果我们把这次大较量总结一下，就会发现这几个特点： 一、主战场在中国本土。 二、外国拳师事前对中国武术不甚了解，估计过低。 三、最后战胜外国拳师的几乎都是当时中国武林的一流高手。 四、这批高手全是北方人，其中河北一省就有8人，而沧州人又占了2名（王子平、佟忠义）。在这批北方高手中，少数民族至少占了3名，王子平、马金镖是回族，佟忠义是满族。 五、根据对车永宏、霍元甲、韩慕侠、王子平、陈子正、孙禄堂、佟忠义、吉万山、王芗斋等9位高手的统计，他们首次战胜外籍拳师的平均年龄为47.2岁，而孙禄堂在上海一次击败6名日本武士时，已经是69岁高龄的老人了。 六、这15位高手的武功，有6人属于少林拳系，5人属于形意拳系，1人属于太极拳系。 当时，来华的洋拳师大都目中无人，不知深浅，甚至口出狂言，举止轻率，原因在于他们并不了解中国武术。像俄国拳术家康泰尔，自称曾周游欧美46国，未逢对手。1918年秋，他竟在北京中央公园（现中山公园）摆下擂台，要举办什么“万国赛武大会”，并广发邀请函，结果被韩慕侠于片刻之间接连打倒三次，最后倒在地上呕吐不止，立下认输字据，甘拜下风。又如1925年秋，一批日本柔道武士在教练山井一郎的率领下，在上海虹口的昆山公园摆擂，其对联上大书：“拳打东亚无敌手，脚踢支那显神威”，横批是“所向披靡”，气势猖獗，结果山井一郎被佟忠义打得不能动弹，擂台被砸。1930年，中央国术馆馆长张之江（1882—1969）赴日本就医，“神跤”杨法武陪同。日方特意挑选数名柔道高手向杨法武挑战，日本天皇也前来观战助威。但日本柔道高手们根本不知道中国跤术的厉害，都是刚一搭上手，就被摔翻在地，连观众都看愣了。杨法武连胜3人，日本天皇中途拂袖而去。 当然，我们也不应当忽略这样一个事实，就是在中国高手们击败这批洋拳师之前，也有相当一批中国武师败在这些洋拳师拳下。 当时中国高手的一系列辉煌战绩震惊了国际搏击界，以致有“自霍元甲出，外人相戒不入我国门”的说法，但中国高手也因此而遭到外国人的暗算，霍元甲就是一例。 1910年，日本人在上海设立柔道会，执意邀请霍元甲前去参观。当时霍元甲已患咳喘之病，带弟子刘振声前往。谁知日本人在室内埋伏多名高手，欲围击霍元甲。霍元甲命刘振声应战，连败两人。另3名日本高手直扑霍元甲，当即被全部击倒，个个肋断臂折。日本柔道会会长从后偷袭，被摔到室外台阶下，右臂骨折。日本武士假装敬佩，设酒宴款待，日本医生秋野趁机邀请霍元甲到自己在上海开的医院治病。霍元甲生性坦诚，未加怀疑。不料服过秋野的药的第二天，霍元甲舌根僵硬，手足震颤，数天后猝然去世，年仅41岁，秋野仓皇回国。霍元甲次子霍东阁后来移居印度尼西亚，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印度尼西亚沦陷后，因所谓“从事反日活动”遭日本宪兵队逮捕。 岁月如流，俊杰往矣！中国武术在一味“输出”套路的同时，正面临着更严峻的挑战。（摘自《中国功夫》） 
《中国功夫》 大象出版社供图 【图书简介】《中国功夫》是“中华文脉”丛书的一种，由大象出版社出版。该书是王广西先生的女儿王萌根据其父亲生前所做的有关中国武术的研究及所撰写的文章整理而成，全书共分为十二章，系统介绍了中国武术的缘起、发展、传承、流变，以及中国武术所特有的文化内涵和武学之道，并且厘清了大众对中国武术的一些误解，如气功、神拳等，也谈了武术与养生、古代的习武之人的生活、武术作品和武术影视等，内容丰富有趣，对于中国武术的方方面面做了一个较为全面的介绍。王广西（1941—2008），河南西峡人，主要从事中国近代文学及武术文化研究，著有《中国武术与武林气质》《中原文化大典·武术卷》等作品。王萌，河南西峡人，河南省社会科学院文学所副研究员，文学博士。主要从事女性文学及中原文化研究。 （原载于2023年1月18日《河南青年时报》8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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