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斯福号航空母舰的舰长布雷特·克洛泽尔，昨天也被证实患上冠状病毒了。他到底是一个英雄，应该被提拔，被拥戴，还是失职与背叛，应该被查处？ 有人说，克洛泽尔要被送上军事法庭，因为他违抗上级指挥，越级沟通和泄露机密，这是犯罪； 有人说，这要看舰长的职责、权力、流程和规范； 有人说，这要看站在谁的角度，士兵一定会拥戴这样的舰长； 有人说，战时和非战时，处理方式应该不一样。 …… 克洛泽尔到底应该对谁负责？是对上？还是对下？是对自己的直接上级海军司令负责，还是国防部，甚至总统？他到底应该听谁的？在危机的时刻，他要听从的是自己的内心，还是流程规则？ 我们先不着急给结论，让我们应用美国陆军的AAR四步流程，和项目干系人分析方法，做一个回顾与总结，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认识克洛泽尔事件，然后再谈我们的观点和主张。 01 AAR的第一步，要问一个问题，克洛泽尔为什么要那样做？他当初采取行动的意图到底是什么？他想达到的目标是什么？ 我们可以大胆做二个假定，一是美国军方，对于一艏核动力的核母，有关舰长的职责、权力与流程一定是清晰的，对于危机情况下的处理，也一定是有升级和上报流程的；二是克洛泽尔不是凡人，他并不愚蠢，智商一定会非常高，如果他什么都不做，或者说不写那封信，一切按照流程规范处理，他是没有风险的，也是没有责任的，也不会犯下今天的“错误”。但是，他写信了，而且“故意”抄送了，这背后一定有可以值得讲的故事，一定有强烈的动机所在。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事实上，克洛泽尔在他的信中，用典型的美国结构化的方式，用六个部分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不仅提出了问题，还明确地指出了面对病毒危机的二个解决问题的可能选项： A）保持战备状态，让船员带病坚持战斗。罗斯福号永远不会消除新冠病毒，将会有船员因为病毒丧生。 B）严格按照美国疾控中心的指南清洁航母，而且需要采取立即和果断的行动。 克洛泽尔的建议是，由于战争并非迫在眉睫，应该选择第二种战略。克洛泽尔建议海军高层立即把大部分航母上的船员进行至少两周的隔离，只保留大约10%的船员来保持核动力航母的运作，清洁航母。 克洛泽尔承认这样做是有风险的，但是只有这样才能尽快恢复罗斯福号的正常运作，同时确保船员的安全。如果让4000多位船员都留在航母上，这样不必要的风险也会破坏船员对美国海军的信任。 克洛泽尔最后的态度旗帜鲜明：这样做需要政治决断，但这才是正确的做法。美国没有处于战争，船员不用去送死。如果我们现在不这么做，我们就无法去照顾美国最值得信赖的资产：我们的船员。 克洛泽尔选择了“向下负责”，选择了非常规的流程方式，选择了甘冒个人的风险，选择了听从自己内心的判断，选择了一条自己认为正确的价值判断，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策。在流程上，他一定是错了，但在价值观层面，他用自己的行动，向世人作出了交待，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特别想知道，如果我现在能问他一个问题，我一定会问，他是不是还会义无反顾，无怨无悔？这就是价值观的力量，我们暂且不讨论他的价值观选择，是对，还是错。  02 AAR的第二步，要回答的第二个问题是，回顾整个事件的过程，就像围棋重新摆一遍一样，根据实际发生的状态，一步一步地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了最后的结果。 事情的背景。罗斯福号航母最早爆出有船员感染是在3月24日，报道前一天有三名船员确诊阳性，此后，媒体每天跟踪报道这艘航母的动态和船上冠状病毒疫情的信息，航母在26日就开始往关岛方向航行，并在两天后在关岛靠岸，但五角大楼还没有最终决定船员何时上岸，应该如何快速处理船上感染问题。 克洛泽尔做了他认为最有利于船上人员安全的做法，但军方高层并不认为船上人员存在健康威胁，而更多的是受到敌军打击的威胁。 五角大楼也已经在考虑应该怎么处理船上疫情的问题，克洛泽尔显然觉得速度太慢，对船上人员的安全过于担忧，不过在军方看来，船上军人多数都年轻健壮，与“钻石公主号”游轮上基本都是老年人完全不同，航母上人员不属于新冠病毒的危险人群，并且这些感染者都的确属于“轻症”，这些人感染了也许就像得了一场感冒，问题并不是那么严重，事情也不那么紧急。 也许就因为双方理念的冲突，克洛泽尔非常焦虑，与五角大楼的判断不一致，最后让“情绪影响了判断”，他希望立马得到解决，因而采取了非常规方式，越级上报了。还有，海军代理部长托马斯·莫德利说：就在前一天，二人还有电话沟通，但克洛泽尔没有提及相关信息。 03 AAR的第三步，需要回答的第三个问题，我们从中学习到了什么？如果我们从头再来一次的话，我们如何做得更好？有哪些地方可以改进？或者说，如果有别人要来做这件事情的话，我们会给他们什么样的建议？ 我们需要反思的，有太多的问题，而且站在不同的干系人的角度，还会有不同的答案。比如： 为什么克洛泽尔不直接与上级沟通，而是采取公开写信的方式？这是在无奈的情况下，不得不利用公众的压力，作最后的摊牌一博吗？ 海军部长是不是对克洛泽尔的行为缺乏预判？他们之间有不信任吗？互相不了解吗？莫德利对舰长的行为，有约束的机制吗？ 莫德利作为克洛泽尔的直接上级，克洛泽尔的行为是对上级的背判吗？这是违反命令，还是不忠诚？ 克洛泽尔作为职业军人，是如何被训练的？他是被谁推荐和提拔的？要不要向上追责？为什么会出这样重大的决策事件？ 克洛泽尔到底应该向谁负责？在军人的“责任、荣誉与国家”条例中，有明确的规定吗？为什么他选择了向下负责，而不是向上负责？在有冲突的情况下，优先级是什么？ 克洛泽尔这样的行为，是应该被禁止吗？如何制定相应情景下的决策条例？ 克洛泽尔应该被免职吗？是立刻被免职，还是等一段时间更好？ 作为莫德利的上级，美国国防部和参谋联席会议，如何评估莫德利的领导力？如何处置克洛泽尔？要把权力下放给莫德利吗？ 站在国家的利益，我们是要士兵，还是舰长，还是海军总长，还是国防部？ ……  04 AAR的第四步，在做完了复盘之后，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哪些是可以直接采取行动去改变的，哪些是需要向上汇报的，以便形成机制流程与文化的。 如何处理克洛泽尔？除了免职，还要不要问罪？如何判罪？ 谁来处理克洛泽尔？是海军部长，他的直接上级，还是交由一个军事法庭？ 莫德利要承担什么责任？莫德利要被免职吗？莫德利领导不力吗？ 如何安抚当下的士兵？ 如何更新危机下的军事条例？ 历史没有如果，但思想之树常青。还是让我们做一些思想的假设和推论： 如果这件事情是发生在企业，又该如何处理？企业和部队有什么不同？哪些方面，我们要向军队学习领导力和执行力，哪些方面，我们不能学呢？我们对当事人的看法会有什么不同？应对的措施有什么不一样？ 如果这件事情是发生在企业，在一个创新研发项目中呢，假定克洛泽尔是研发项目负责人，莫德利是研发中心的总经理，我们又如何处理最好呢？ 如果企业在转型和变革期间，出现这样的事情，企业家如何做出决策呢？ 如果企业要让健康发展，需要让所有的干系人满意，要照顾到所有干系人的利益，但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在冲突的情况下，到底把谁放在第一位呢？是客户？是股东？还是员工团队？或者是管理团队？ 这些都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也正是考验领导者的领导力的地方。干系人哪一个更重要，是利益第一，还是理念至上？这才是冲突背后的本质选择。 香港四大天王的刘德华，在2017年11月的成都演唱会，发生过一次打人的事件。事后，刘德华在接受鲁豫采访的时候说：“那件事我打人（保安）确实是我的不对，但是就那个人（歌迷）也不得不救，所以做完这件事我还是进行了道歉，不应该那样做！” 刘德华没有说的台词是，打人不对是一回事，但下一次如果发生类似的事情，他还会继续做。事实上，刘德华这样的打人事情，成都并非第一次。打保安保护歌迷是一回事，为打人而道歉是另外一回事。正是华仔的价值观与态度，让他更进一步地成为了更多人的偶像。 因此，危机决策其实是一种选择，关键时刻，往往考验的是人的价值观，一种内心深处的冲动与信念。 沈小滨 知行韬略创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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