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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芒砀山民
一、少年流落风尘梁红玉的爷爷和父亲均系朝廷武将，父子俩对这个聪明倔强的小女孩宠爱得不得了。他们不提倡她习女红弹小曲，却教她挥刀舞剑，吟诗练字。殷实的家境让梁红玉受到了很好的教育。可惜幸福总是经不起时间拉扯，一场变故，将少女梁红玉摔向了命运谷底。 北宋末年，宋徽宗实行苛政，赋役繁重，“人不堪命，遂皆去而为盗”。终于酿成了方腊起义。梁红玉的祖父和父亲作为朝廷大将，自然要身先士卒，率兵镇压。二人在突如其来的战争面前准备不足，导致战机贻误，获罪被杀。 对于一个绝对的男权社会，顶梁柱倒掉就意味着大厦全倾。爷爷和父亲的死给梁家带来了灭顶之灾。昔日荣华富贵，如今家徒四壁，这种落差对人的打击是致命的。生逢乱世，生存是第一要务。小小年纪的梁红玉随着母亲编织蒲席卖钱度日。尽管一分钟也不肯浪费，手编不停，家中还是常常断炊。 百姓太穷，年轻人都去打仗了，剩下的老弱病残手里根本没有银子。他们总是厚着脸皮将梁氏母女的席子价儿压了又压，有时一天卖十多张席子也不够吃一餐饱饭。在这样的凄惨境地中，女孩子才华太盛又格外加重了生活的艰辛。 梁红玉人不仅长得漂亮，又能写会画，再加上武功超群，名声自是随风飘扬，早就有人打起了她的主意，那些掮客频频到她家游说，最终，梁红玉还是没能逃脱被卖到官衙做官妓的命运。 官妓名声不好听，但待遇还是不错的。她们有工资保障，有福利待遇，有正式乐籍。《西湖游览志余》记载：每当有新太守上任，杭州营妓都倾巢出去，举行盛大的迎接仪式。苏东坡就曾派营妓迎接新太守。他在《菩萨蛮》的序中写道：“杭妓往苏，迎新守杨元素，寄苏守王规甫。”营妓担任着国家礼仪工作，服务范围仅限于政府官员和军人。纪律规定，官妓不得与官员发生关系，违者以重罪论处。这也就是为什么朱熹能够成功诬陷政敌台州知府唐仲友与官妓严蕊的原因。 一个人到了欢场中多半会认命，在花天酒地中没心没肺、得过且过！不知道明天在哪里的人是没心情谈理想的。学学唱歌、跳舞，不管怎样，总得有取悦于人的技艺，也好进点小钱。管它那时是追忆伤世的哀伤倾诉，还是自艾自怜的青春感叹！ 可是梁红玉不这样，虽为妓身，但人很有骨气。别的姐妹一看来了的阔主都拼命巴结，梁红玉则对公子哥们从来都不屑一顾。别人弹曲她练剑，别人唱歌她吟诗！这不仅是爱好，也是一种不甘。公子哥一向喜欢猎艳，更愿意猎奇。他们一看这姑娘好有个性，又能文能武，于是合掌力推，愣是把梁红玉捧成了“大腕儿”。梁红玉不屑一顾，这更增加了她的知名度。 二、邂逅一生知己自从方腊战败后，二百多万百姓死于非命，五十二个县也跟着遭殃。一幕幕人间惨剧连腐败的朝廷看了也大动肝火！朝廷派枢密使童贯、谭稹统率15万大军镇压方腊余孽。陕西人韩世忠将潜藏于山洞中的方腊生擒活捉。童贯一行班师回朝，大肆庆祝。美食云集，艳曲缥缈，香粉流转，舞步金莲。战场上的野兽和温室里的蝴蝶激情相遇，演绎着人间的醉生梦死。 唯有韩世忠一人没心思喝酒，明明是自己生擒了方腊，怎奈自己一个下级军官人微言轻，功劳都被守在洞口的辛兴宗抢了去，他得到了朝廷的大肆封赏，自己倒成了局外人。唉，这世道，下面的人就是强权者升迁的肉梯啊！ 梁红玉看着众姐妹狂饮乱舞。这群无根无基的乱世浮萍竭尽全力地展示着自己的才艺，把谄媚逢迎的功夫全部拿了出来，“拼却一生怨，与君尽情欢”！在这空前的繁华喧闹中，韩世忠郁郁寡欢，梁红玉怅然若失。有句话说：人群中最安静的人往往最有实力。“动如火掠，不动如山。”这句话也可以这样理解：人群中最特别的那个人往往最有实力。小兵韩世忠，官妓梁红玉，这两个人在宴席中都很特别，似乎冥冥之中有股神秘力量注定让他们彼此关照。 两人对视的那一刻，四只眼睛都发出没有声响的叹息！瞬间，这叹息燃起爱的火焰。眼神与眼神，心灵与心灵在激荡中汹涌澎湃。他们仿佛早已情定终身，仿佛早已相识相知！ 热烈的一瞥掀开交往的序幕：他们喝酒交谈，话题逐渐深入。随着交往加深，两人很自然地进入了“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美妙时光。相恋的日子只愿时光停留，让情意慢慢流转。 梁红玉阅人无数，她同情韩世忠的遭遇，认定这个郁郁寡欢的青年是可以终身依靠的港湾。当心里有了牵挂的对象，人会变得空前慷慨！梁红玉心甘情愿地拿出自己不多的积蓄，装点世忠。受宠若惊的韩世忠发誓要让梁红玉脱离乐籍。 怎奈自己官职卑微，薪俸甚少，整整苦熬了五年，他才凑够为梁红玉赎身的银子。随后两人结为夫妇，走进围城！梁红玉找到了一生的归宿！ 三、千里传诏解赵宋之危“靖康之难”中，21岁的赵构几乎所有的亲人都被金人掳去。他本该激起对金人的万千仇恨。可他偏偏全无心肝，雄性细胞里没有一点要报仇雪恨的念头。超强的遗忘能力、胆小如鼠的性格，配合骨子里的奴颜婢膝，还有那么一丝丝私心，让他不但不恨金人，反而认贼作父，对金人卑躬屈膝，极尽巴结。外交上始终奉行妥协忍让，求和投降之策。 赵构在莺飞草长的柔情江南，过着乐不思蜀的神仙日子。说什么国难家仇？人生苦短，世事无常，极尽享乐才是当务之急。 金人把北宋朝廷的软弱心理研究得很透，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频繁骚扰。 公元1129年，金天在粘罕带领下由彭城直抵楚州。宋高宗逃往浙江。同年3月，威州刺史刘正彦与御营统制苗傅发动了军事政变，先是执掌枢密的王渊被杀死，接着多名宦官被结果。苗傅和刘正彦逼高宗退位，禅位给他三岁的儿子，让孟太后垂帘听政，改年号为“明受元年”。他们扣押了包括韩世忠的妻子和儿子在内的很多人质，给赵构施压。 事变发生之后，被软禁的宋高宗与近臣朱胜非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派梁红玉秘密出城，到驻守秀州的韩世忠处搬救兵。 自从韩世忠离家后，梁红玉每日教儿子习武学文，期望他长大后成为一个项天立地、威震敌胆的男子汉。她盼望着丈夫平安归来，一家人也好早日团圆，过几年安稳日子。世事难料，人没盼来，自己倒成了叛军俘虏。她神情忧郁，心中思谋着如何才能早日脱身。 这日，忽有差役将她拽到一旁，把高宗的计划和盘托出。梁红玉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如果金人再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捣乱，北宋江山必将全线崩溃。梁红玉没有半点犹豫，于午夜时分悄悄给儿子穿戴停当，又找来绳子将小家伙绑到自己后腰上，然后纵身上马，在乱兵埋伏中冲进苍茫夜色。她快马加鞭，挥汗如雨，竟一夜千里赶到丈夫驻守的秀州。韩世忠听了事情经过大吃一惊，他立刻同刘浚调拨军队，向叛军驻地开进。这一仗打得苗傅等人措手不及，溃不成形，正是梁红玉的飞马传诏及时挽救了朝廷。 凯旋归来，宋高宗亲自到宫门口迎接夫妇二人。梁红玉在国难当头之际，不顾安危千里传书的举动，获得了朝廷上下交口称赞，赵构称她“智略之优，无愧前史，给内中俸以示报正”。给她发了一笔丰厚的奖金，梁红玉成为宋朝第一个在军事上领取皇家赏钱的女子。她也给丈夫带来了好运：赵构亲书“忠勇”二字赐给韩世忠，拜江浙制置使，并耀升为检校少保、武胜昭庆军节度使。 四、金山之巅，妙高台从容指挥梁红玉渴望过上平静生活的理想从未消失，从虚假繁荣的欢场走向温馨和谐的围城，她深深地满足，无数次感谢命运对自己的厚爱。只是周围民不聊生，金兵频频骚扰令她忧虑。大环境动荡，小家庭岂能安稳？梁红玉没有心情享受个人安宁，骨子里生就的大局意识让她挺身而出，毅然抛弃优越生活，走上从军之路，跟着丈夫韩世忠转战大江南北。 金人早有吞并北宋野心，无奈小蛇吞大象力不从心，只好采用逐步蚕食手段慢慢瓦解。公元1129年10月，金兀术又率大军挺进中原，烧杀抢掠，满载而归打道回府行至长江时，遭到镇守京口的韩世忠和梁红玉堵截。两军在位于南京东北的黄天荡各占一边，形成对峙局面。这里左有长江阻隔，右有悬崖相望。 当时，金兀术有十万兵，不仅人多，还有现成的战舰供水战。对比起来，梁红玉和韩世忠只有区区八千水军。双方兵力悬殊，武器也没有可比性。 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多是靠智慧取胜。梁红玉在这场败局已定的激战中大显身手，军事才能得以充分发挥。她在地图上精确标注出黄天荡地形，做了多种推断与假设，经过一昼夜思考分析，她决定借地形之利诱敌深入，然后关门打狗。染红玉果断地让韩世忠率领小股宋军驾船引诱金兵深入芦苇荡，将大军队趁机埋伏，以鼓为令，火把为引，用火箭焚烧敌船。 一切安排妥当，梁红玉身先士卒，冒着密集的箭雨左突右闪。登上十丈高的楼橹，在金山之巅的妙高台跨步走向最险要的位置，用全身力量“亲自执桴鼓”现场指挥。声震四野的鼓点让宋军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无数利箭射向金兵。金兵叫嚷着冲过来又呼啦啦倒下，接连十多次全被宋军击退。剩下小股金兵被韩世忠引入芦苇深处，这时埋伏多时的宋军万箭齐发，毒箭带着火种射向敌船，金兵纷纷落水。梁红玉又把火把点亮，指挥宋军乘胜追击。 残余的金军被迫退到江边，整整被围困了四十八天。这场以八千对十万的战争使梁红玉名震天下！获封“杨国夫人”。经此一役，金兵元气大失。 五、壮烈殉国公元1136年，韩世忠被任命为武宁和安化军节度使，驻扎楚州。梁红玉随韩世忠率领将士以淮水为界，在旧城之外再筑新城，抗击金兵。 楚州历经战乱，几乎成了废城：遍地荆棘，民不聊生。梁红玉率领的军队面临食无粮、居无屋的尴尬境地。她决定自力更生，自给自足。说起来容易，到处都是断壁残垣，怎么打开局面？梁红玉脱下军装，亲自用芦苇“织蒲为屋”。她带领众人挖野菜充饥。在文通塔下的勺湖边发现了马吃蒲茎，为了确定是否有毒，她亲自尝食。相传淮人食用“蒲儿菜”就是从梁红玉开始的，因此蒲儿菜也被称作“抗金菜”。“披荆棘以立军府，与士卒同力役，亲织蒲以为屋。”梁红玉与士兵同吃同住，挖野菜，编草席，赢得了上上下下大小官兵的普遍尊敬，士兵们打心眼里愿意为这样的统帅冲锋陷阵！ 夫妇二人共同守卫楚州十余年，仅仅靠着三万兵力，愣是使金兵敬而远之，不敢冒犯。 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年，一直惦记南宋的金人休养生息后，卷土重来。金人这次是势在必得，统帅金兀术带了数十万大军，妄想摧垮南宋，一统中国。 独领一军的梁红玉亲率水陆精兵抗击金兀术。几场恶战下来，金兀术损兵折将。他恼羞成怒，调几万军将梁红玉所在的淮安县包围，城内百姓感于梁红玉的大义，纷纷出钱出粮支援战争。但这只能解决眼前吃饭问题，山高皇帝远，军粮奇缺。等待不如行动！梁红玉率兵偷袭金人粮道，不料遭遇埋伏的金军疯狂围攻。 交战之际她腹部受到重创，肠子流出了体外。在长期的战争生涯中，梁红玉早就练就了钢铁般的坚强意志。她掏出汗巾裹好腹部继续作战，最后血透盔甲，时年33岁的梁红玉耗尽力气落马壮烈殉国。就连金人也被这个铁女人感动了，将她的遗体示众后又送回北宋，朝廷闻讯大加吊唁。 六、结语面对“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这样豪迈的诗句，梁红玉应该可以笑傲天下吧！官妓、妻子、军人、英雄，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梁红玉？繁华富裕的大宋王朝湮没于滚滚尘埃，留给我们的是“男人江山，女人来保”这样的命题！更可悲的是宋帝国重文轻武，不知珍惜砥柱之才，致使英雄蒙冤，人心尽失！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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