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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经典文学不好看?这本书帮你学会对文学作品进行更深的理解

 静逸阅读 2023-03-05 发布于北京

读小说读得多了,有时候我们可能会想,作者为什么用这种方式开头?作者为什么选了这么一种奇怪的表达方式?

岳雯在《爱的分析》一书中,通过《从何开始:长篇小说开头研究》这篇文章为我们做出了解答,使我们了解到,作家在选择用什么样的方式为一篇长篇小说开头时,所费的心思不见得比构思整篇小说要少。

岳雯是中国作家协会创作研究部研究员,曾获唐弢青年文学研究奖,《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中国当代文学研究》、《南方文坛》、《扬子江文学评论》优秀论文奖,是一名资深的文学批评家。

中国作协副主席、书记处书记李敬泽这样评价岳雯:“一个批评家就是一个一应俱全的小小国度,有着自己的疆域、历史、气候、习俗、风尚甚至独特的食物等等。”“岳雯是一个小小的国度。她的工作、年龄、教育、经历,她的性情和禀赋,使得她自成一体。在文学批评得以生成和生效的各种因素的特定交叉点上,她灌注认真和执拗、洞见和天真、锐利和慧黠、目光远大和家常日用。在喧闹的文学现场中,她正在或已经成为一处独特的批评景观。”

岳雯直接点出,小说的开头,对读者和作者而言都有非同一般的意义。对读者而言,小说的“开头意味着他与作者缔结了一份契约”,决定他是否将看完全书;对于作者而言,“开头的语调、情境、人物等等直接决定小说的全部走向”。

近些年来,中国大陆作家创作的长篇小说的开头确实与以前有显著的不同,如果把这仅仅看做是形式上的创新,那么就太肤浅了,而岳雯作为一个文学批评家的职责就在于:告诉我们小说家对于这个世界和这个时代的理解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正是这种变化促使小说家们进行了创新。

岳雯例举了周大新2015年出版的《曲终人在》。这篇小说的开头如同一个声明,声明自己受人之托进行一篇传记的创作,还煞有其事地请感兴趣的出版社和自己联系。岳雯给这个开头总结了三个特点:第一,开头与小说的主体部分构成套层结构,开头更像是对小说主体部分的一种说明:第二,作家的名字以及出版的相关信息都直接出现在开头;第三,开头将小说的主体部分定义为非虚构——传记或者地方志。岳雯认为,是隐藏在时代岩层深处的某种因素使作者选择了这样的开头。

岳雯接着又以路遥的《平凡的世界》的开头为例说明,以往的经典长篇小说,开头将故事锚定在一个具体的时间节点上,通过细致的描写,让故事发生的环境真实可靠。

与过去的经典长篇小说不同,当下的长篇小说的开头将我们置于真实与虚构的中间地带,真实与虚构以一种悖论的方式扭结在一起,让读者无从分辨。

过去的小说家们认为现实世界与虚构世界泾渭分明,它们之间隔着深深的沟壑,没有彼此交界的可能。而现在的新历史主义理论家告诉我们,历史是被编纂的,因而也充满虚构的可能。当虚构占领了历史的堡垒以后,攻克现实世界也是指日可待的。

岳雯以“真人秀”电视节目为例让我们理解真实与虚构的关系。观众们都情愿相信那是发生在真人身上的真实故事,而事实上这些都是由精心挑选过的参与者与被剪辑过的素材构成的,现实破碎成为虚构。

周大新的小说开头反映出了作者面对现实的焦虑感,“读者心里会排斥虚构的样式,觉得你编的还不如真实的精彩。”因此作者面对虚构化的现实,以真实的手法写虚构。

金宇澄的小说《繁花》的开头又换了另外一种方式,用叙述代替描写。叙述语言尽量减省,不加任何修饰,只由主谓宾构成,重心放在对话语言上。

看上去,这个旁观者是“没主张”的,可是,正是在讲述过程中,人物的语言方式,曾经有过的经历、这经历中蕴含的性格特点以及由此性格所带来的命运展现得淋漓尽致。

以讲述为主要方法的小说,并不呈现小说人物的内心活动,但是,作为读者的你,难道不从每一个“不响”中捕捉到人物千姿百态而又变化多端的内心吗?隐藏在人物语言之下的动态的内心生活,难道不比那些仅仅从静态地描写人物内心活动的小说更意味无穷吗?更何况,选择讲述什么而不讲述什么,本身就是一种权力。这权力牢牢地掌握在“讲述者”手中,从这个意义上说,“讲述”本身就具有意识形态的性质。

接着岳雯又把贾平凹的小说《带灯》呈现在我的面前。在文章的开头,贾平凹用一个词概括了这个时代——“开发”。

传统意义上,小说家应该通过具体的描写,唤起读者心中这个词。而现在,小说家直截了当地对一个时代进行命名。这样一个开头有提纲挈领的意义。但一定要如此斩钉截铁地开头吗?小说家在给出一个判断的同时,有可能削弱小说本身所蕴含的复杂性。但贾平凹们又不得不如此,或许,“开发”的时代已然不太适应含蓄蕴藉、九曲回肠式的开头了吧。

既然开头这么困难,有些作家干脆选择了极端的方式,比如徐则臣的长篇小说《耶路撒冷》,直接让开头“缺失”,一开始就是小说人物初平阳的返乡之行。而在小说的结尾,作者写初平阳找到了自己文章的第一句话,“没有比这更适合的开头了”,结尾在这里指向了开头。岳雯说,“开头与结尾,以这种方式拥抱了彼此。”

林白的长篇小说《北去来辞》,开头是另外一种方式的古怪。小说是以“蝉叫彻夜不停”开始的,作者描写各种各样的蝉鸣,各种各样的蝉,以及蝉在这个城市的命运。“终于,海红意识到是耳鸣”。在小说的最后,被耳鸣困扰、为思虑所缠绕、为各式各样的噩梦所纠缠的海红瞬间消失了,一个新的海红诞生了。岳雯总结道,“结尾以消解开头的方式获得了新的意义”,“整部长篇小说也因此而豁然开朗”。

总结岳雯在文章中举出的各种不同的例子,我们可以得出结论,长篇小说的形式与观念正在发生变化。长篇小说通常被认为是全景式地展现现代生活的图景,然而当下的长篇小说,越来越多地倾向于个人,更多地呈现主观化的、小说作者化的世界。

这是因为小说家对于世界的认识出现了巨大的困难。

我们都应该反复阅读赛亚·伯林的这句话,读懂这句话,我们就能够了解作家真正的痛苦所在。

“每个人和每个时代都可以说至少有两个层次:一个是在上面的、公开的、得到说明的、能够清楚描述的表层,可以从中卓有成效地抽象出共同点并浓缩为规律;在此之下的一条道路则是通向越来越不明显却更为本质和普遍深人的,与情感和行为水乳交融、彼此难以区分的种种特性。以巨大的耐心、勤奋和刻苦,我们能潜入表层以下——这点小说家比受过训练的'社会科学家’做得好——但那里的构成却是黏稠的物质:我们没有碰到石墙,没有不可逾越的障碍,但每一步都更加艰难,每一次前进的努力都夺去我们继续下去的愿望或能力。”

作为一名优秀的小说家,他能够理解,是哪些来自社会深层的原因导致了人的情感和行为;他能够帮助我们发现,习以为常的日常生活中所隐藏的思维形式、情感结构与行为方式。我们在阅读一篇长篇小说时,也是希望能够得到这样的收获:作者在小说中创建了一个新的世界,在阅读的某一个瞬间,我们觉察到了现实世界中的道理。

当今的世界里,充满丰富而碎片化的信息,越来越难以对这个世界有一个整体的理解了,因此小说家们只能在个人的视野下展开对小说中世界的创造了,也许这正是长篇小说的开头出现了这么多变化的原因。

岳雯的《爱的分析》是一本文学批评文章的合集,她不仅对小说的结构方面进行理论性的分析,也对很多现代长篇小说的内容和描写对象以及写作手法进行解析,阅读这本书,对提高我们的文学修养和对文学作品的理解能力非常有帮助,读完这本书以后,再去读岳雯分析过的那些小说,一定会有一个全新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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