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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保罗·奥斯特的《红色笔记本》让我也想起了一个真实的故事，不是我的故事，是关于西班牙大导演阿尔莫多瓦的故事。在这位已经名满天下的大导演的童年记忆中，小时候生活拮据贫困，母亲时不时的会帮助邻居写信读信，以此贴补家用。当时的阿尔莫多瓦惊奇地发现母亲在帮助邻居读信的时候总是杜撰一部分信上并没有的内容。小小的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母亲对邻居撒谎是不对的。他的母亲却回答说，难道你没有看到他们听到我说的话之后很愉快吗？阿尔莫多瓦后来才深深理解到，他的母亲不过是补充了信中缺少的部分，她对邻居们读他们想听到的东西，有时候是写信人可能遗忘的东西，有时是她满怀善意强调的东西。对当时小小的阿尔莫多瓦来说，这些即兴发挥的东西对他而言是“一堂重要的课。他们表现出虚构与真实之间的差别，他们向我表明真实需要虚构，这样才更加完整，更加愉快和被人接受”。小说《红色笔记本》有个副标题是“真实的故事”，小说家本来是以虚构为天职，但在书中奥斯特却一次次强调那些故事别看是如何的不可能，但确实是真实发生了！在生活的真实和小说的虚构之间产生了无比微妙的化学反应：是生活本身就具备戏剧性的特质吗？还是说小说本身就是真实的，一种虚构的真实？ 保罗·奥斯特是近期我非常喜欢的一个小说家，这种喜欢可能源于他的小说中经常透露出的某种机缘巧合的际遇所导致的生活荒诞的真实感。他的小说往往有几分哲学的意味，但哲学太枯燥了，所以需要小说中的情节和诗意来冲淡说教。我总觉得他的小说具有不可评论的特质，如果我们想评论他的小说，总不可避免地要重复他在书中的言语。还有人用这种不可评论的方式写小说么，除了享受阅读，除了沉默中强烈的认同感，除了表示惊叹和钦慕，我想不出任何的言词可以合理的评价他。毫无置疑，我喜欢奥斯特的小说，或者说喜欢现阶段能找到他的一切文字，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是我心目中无限文学的化身，我一直以为他的缺点同样明显，题材太过于讨巧读者了。看到过一篇评论奥斯特的文字，说他并非一个好的作家，因为在他的小说中总会出现一个情节，在主人公陷入绝望的生活困境时，总会恰好出现一笔钱，帮助他适时地度过难关。但是如果你读过了《红色笔记本》中发生在奥斯特身上同样的事情还会这样认为么？在法国农场中，他陷入了同样的绝境，没有任何金钱和食物，正在这饥肠辘辘地时刻，消失已久的朋友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那是个奇迹。一个真实的奇迹。我亲眼见到，亲身经历。在那以前，我一直以为这种事只有在书里才有”。你相信这种奇迹么？之前我会不相信，但读过这本小书之后，我突然想明白了，也许奇迹每天都在发生，只不过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而已。我想应该相信奇迹的发生，只不过不同的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时候是真实的奇迹，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我们也可以有希望和憧憬。 《红色笔记本》中写满了这样的真实的奇迹事件，巧合也罢，机缘也罢，神秘的指引也罢，总之是看似不可能的事情都在发生着。本来以为只有小说中才看到的事情都掩藏在生活的背面了。虚构和真实之间的界限已经模糊不清，真实的生活需要虚构才能更加圆满，虚构的小说经过真实生活的积淀愈加神采。关于虚构和真实的一个很好的例子，是奥斯特在书中谈到了成名作《纽约三部曲》的构思和写作。它的灵感仅仅来源于生活中拨错了的电话。两天之内接到了同一个人的电话。当然了，第三天，这个电话再也没有打来。但在奥斯特的书中，第三天，这个电话又接通了。小说的故事是一个叫奎因的人，接到一个找私人侦探保罗·奥斯特的电话。前两天，奎因告诉对方打错了，但在第三天这个电话仍然固执地打来的时候，奎因顺水推舟，接下了案子，“是的，他说，我就是保罗·奥斯特——疯狂便从那一刻开始了”。但这只是从真实到虚构的一部分而已。奥斯特告诉我们，这个故事完成的十年后，不同的寓所，不同的环境，不同的电话号码，但突然有一天电话接通了，说要找“奎因先生”。当他意识到这不是朋友的恶作剧的时候，他突然感到了一阵恐惧。奥斯特说，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也许，我们该借本雅明的那句话说，书籍自有其命运。书“离开了作者，故事仍可以发展下去，自己书写自己”。或者换一种说法，这是一个从虚构回到真实的另一种奇迹。但很明显，有时候，很多真实的奇迹并非都是美好的，还有一些会让人陷入恐惧和尴尬。 毫无疑问，我又是用奥斯特的某些话语评价了奥斯特，正如奥斯特把奥斯特写进了奥斯特的书中一样。这不是讨巧，从发自内心的真实想法来说，这是一种向自己喜爱的作家致敬的方式。 思郁 2009-3-15书 红色笔记本：真实的故事，【美】保罗·奥斯特著，小汉译，译林出版社2009年1月第一版，定价：21.00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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