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相取天下，惟挟百术以成，而执天下之武与之，则有所不足以为胜也。夫百术杂用足以为王天下，而笃力不巧者，则角力之夫矣。方其并世，百术上而下其力也。 当秦之世，天下乱离，六国复起，独籍以雄武之资以诛暴秦，时天下莫敢相抗，遂霸天下而臣诸侯，可谓古今之寡也。然其自谓以天下之武足制天下之不臣，遂裂天下以王诸侯，卒起反畔。此谓其一不智。昔汉高帝出蜀以始吞天下，而遗籍书曰：其惟为关中，不敢进东，籍信矣。卒丧制汉之先机。此谓二不智。且夫其不悟天下苦秦久矣，以力压之，卒相背之，岂足怪哉！夫天下之民上承始皇之刚暴，下复群盗之凶戾，固乃喜仁义而去忍戾。而籍以巨奸之恶以屠天下，安得期民以逆其为而无意乎？此谓不悟百术之仁道也。《书》曰：恃德者昌，秉力者亡。谓之善矣。 或曰：项羽以三万之师而败汉约之五十万，岂非其智乎？吾谓轻言耳。夫羽将其兵，乃其精之良骑，而诸侯之盟师，乃乌合之众矣。其虽众，然力不当其师，卒败于籍。何足道哉！昔者汉光武帝以三千之精而败百万之师，此皆良其卒以克其众也。 或曰：项籍亡秦之役可谓百战百胜，此岂非其智乎？以余观之则不然，盖秦虐天下而伤其民，其心已失，而项羽但取秦邑则夷其城民，此其兵锐之时而天下良将未出，何以抗之，故其先于不败而卒亡于汉也。 若夫逐帝而弑，则挫其势也。昔天下共立怀王以诛暴秦，则为天下之义耳。今其不制人情而轻弑其君，则天下必罪其义而散其心也。此无王天下之谋也。况夫曹无伤潜其书曰：高帝欲王关中而闭函谷以绝诸侯先其王也。然告之高帝，卒致其为高帝所诛。益谓之甚矣。以兵而言，此去制汉之先机。以情而言，此乃绝天下欲臣之意矣。凡此而论，项籍之亡灭，乃其笃力而轻术矣。 昔者，秦灭于楚，项羽自号西楚霸王以彰其烈，天下以为天子必系于楚，然天命卒归于汉。此谓真主未兴而天下无当其势者也。及夫汉高帝挟百术以百战而夷之，卒一天下。此谓之术角于力，几于败则以术为不败之势也，而几于胜则乘势以全矣。昔汉高帝以术而得沛之众，卒有王之基。而西起秦之地时，怀王之将期其仁而摈籍之忍，以移暴秦。足见高帝之术施于天下之功矣。观夫汉高帝以术而地韩信、彭越以尽西楚之祚。楚汉相持，羽欲与高帝角力以定天下，而其欲以术相待。此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足谓术御之极矣。而于鸿沟背约以灭其患，益为百术杂用以致上矣。夫百术之要，乘势而取，义之可摈。且夫项羽非有义哉！当是之时，楚师几于疲竭，乃王天下之良势，苟非先夷其势，则楚汉胜负之数未可知也。故高帝乘势夷之以一天下。或曰：此非不义乎？以余观之则不然，昔商汤灭夏而三辞天子之位，世皆谓其德甚，而不悟其之术也。盖汤百战而夷夏，其力之大诸侯无与甚之，时天下之诸侯若乘势而篡，则阴诛其身。此谓其欲绝天下之谮而美其德也。使项籍挟百术而兼力，天下孰敢敌乎！吾谓高帝亦为足下之臣也。 是以汉取天下而能一，乃挟百术以成，而楚恃王霸之力以得一时之天下，谓之术上于力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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