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原精舍诗编年笺注稿》10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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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湖毕，江行遣兴

一

破睡晴江乌鹊哗，酒明十里短丛花_（1）。轻舟恰似淩波袜，祇向东风舞处斜_（2）。

【笺注】

        陈三立的船驶出了鄱阳湖，进入长江，驶往南昌，江行中写下此四首绝句。

第一首诗，描写乌鹊唤醒，饮酒赏江岸十里，感觉江行如美女凌波微步，很是畅意。

（1）“破睡”二句：晴朗江上，乌鹊的喧哗打破了睡眠，十里一丛丛不高的花，辉映着酒杯。

“酒明”句，此句按意义，语序为“十里短丛花明酒。”

“丛花”，花丛，一丛丛的花。“短丛花”，不高的花丛。宋苏辙《题滑州画舫斋赠李公择学士》：“汀洲出没丛花短，波浪澄虚两岸平。”

（2）“轻舟”二句：轻舟恰好似美女轻盈的脚步，只随着东风，侧着身子舞动而去。

“凌波袜”，美女的袜子。语出三国魏曹植《洛神赋》：“凌波微步，罗韈生尘。” 指女子轻盈的脚步。五代牛希济《临江仙》词之九：“素洛春光瀲灧平，千里重媚脸初生。凌波罗袜势轻轻。烟笼日照，珠翠半分明。”

二

西山衔得匡山尾，谁射长蛟江水中_（1）。徐吐云岚自缠裹，可怜鳞鬣曝虚空_（2）。

【笺注】

第二首描写西山，回忆起汉武帝曾在此处射蛟的故事，以及云雾缠绕而仍可见山峰如龙鳞鬣的景象。

（1）“西山”二句：西山衔接着庐山的尾部，是谁曾在这里江水中射杀长蛟？

“谁射”，指汉武帝射获江蛟事。《汉书·武帝纪》：“（元封）五年冬，行南巡狩……自寻阳浮江，亲射蛟江中，获之。”唐李白《永王东巡歌》之九：“ 祖龙浮海不成桥，汉武寻阳空射蛟。”

（2）“徐吐”二句：西山徐徐地吐出云雾，自我缠绕包裹，那可爱的龙鳞鬣毛似的山峰暴露在天空。

“云岚”，山中云雾之气。唐白居易《春游二林寺》诗：“熙熙风土暖，蔼蔼云嵐积。”

“鳞鬣”，指龙的鳞片和鬣毛。清王士禛 《龙门阁》诗：“鳞鬣中怒张，风雨昼晦昧。”亦比喻山。宋郭祥正《次韵安中尚书钟阜轩》：“钟山鳞鬣奋晴雷，观里幽轩选胜开。“

“虚空”，天空；空中。《晋书·天文志上》：“日月众星，自然浮生虚空之中，其行其止皆须气焉。”

三

煮茗倾醪与饯春，衰颜照水洗吟呻_（1）。分瓜边警喧人海，诉挽沙鸥隶国民_（2）。

【笺注】

此诗以送春归去发端，而抒发边警、国土被瓜分的愤懑情怀。

（1）“煮茗”二句：煮茶，斟酒，来与晚春告别，看江水照影，冲刷着我吟诗的衰老面容。

“倾醪”，倒酒，斟酒。宋李纲《江城子·九日与诸季登高》：“左倾醪。右持螯。莫把闲愁，空使寸心劳。”

“饯春”，饮酒送别春光。清王士禛《应天长·闺人刺绣》词：“饯春时节深深院，睡起金衣花外囀。”

（2）“分瓜”二句：边境上传来领土瓜分的警报，在人世喧腾，沙鸥也申诉着要挽救隶属国家的国民！

“瓜分”，如同切瓜一样地分割或分配。常指分割国土。《战国策·赵策三》：“天下将因秦之怒，乘赵之敝而瓜分之。”

“边警”，边境的警报。是年初，英军进犯云南西部片马地区，直至1926年仍拒不撤兵。英国入侵片马的消息传入内陆，舆论沸腾，纷纷集会游行，要求清政府出兵，收复失地。

“诉挽”，申诉挽救。未见前人合二字为一语。

“沙鸥”，栖息于沙滩、沙洲上的鸥鸟。明杭淮《西行回度滇池》：“海草微茫际，沙鸥出没间。”

【附记】

        俞大纲：“散原先生平生政治主张，首重群治，屡见于诗。《渡湖毕，江行遣兴》绝句云：'煮茗倾醪与饯春，衰颜照水洗呻吟。瓜分边警喧人海，诉与（按误“挽”为“与”）沙鸥隶国民。’其意盖谓人人以为中国有瓜分之忧，何忽视国民如此。”

四

重寻杙缆王家渡，已失烧畬昌邑山_（1）。零乱风光辨乡味，日边城堞一人还_（2）。

【笺注】

第四首诗抒写船停王家渡，近乡的游子念乡的乡愁之情。

（1）“重寻”二句：重新寻找在王家渡系船的木桩，小城山上烧荒的通明景色已消失了。

“杙缆”，犹“杙舟”，把船系在木桩上。明吴与弼《宿南湖觜》“邻舟灯火近，杙缆向江皋。“

“王家渡”，地名。陈三立来往西山，乘船屡经此，见0514《泊王家渡》、0517《舟去王家渡十里许，风厉仍泊，书以寄兴》、0640《王家渡》等诗。

“烧畬”，烧荒种田。唐杜甫《秋日夔府咏怀奉寄郑监李宾客一百韵》：“煮井为盐速，烧畬度地偏。”

“邑山”，小城的山。“昌邑山”，此指小城的山，因烧荒火光明亮的样子。昌，《说文》：“一曰日光也。”

（2）“零乱”二句：从散乱的风光中分辨着乡土的风味，城墙的方向，远在天边的一个人回来了。

“零乱”，散乱。唐李白《月下独酌》诗之一：“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日边”，太阳的旁边。犹言天边，指极远的地方。《世说新语·夙惠》：“（晋元帝）问明帝 ：'汝意谓长安何如日远？’答曰：'日远。不闻人从日边来，居然可知。’”

“城堞”，城上的矮墙，泛指城墙。唐白居易《大水》诗：“浔阳郊郭间，大水岁一至。闾阎半漂荡，城堞多倾坠。”